第二百七十七章 非紅衣
“你說得對,這本是陳年舊事了,孤也不想提起??晒碌倪@個四子啊,當年還是明戌之時,他與明戌最受顓頊帝寵愛的長公主定下婚約。而顓頊帝為防孤的四子對皇長公主不利,于是便給他下了一種牽制之毒?!蹦饺蔟R的言語平靜,仿佛訴說的這件事根本不是發生在自己親生兒子的身上。 至少從慕容齊的臉上,紅衣看不出慕容齊有絲毫的悲傷遺憾之意。 這華君慕容齊與當年的顓頊帝可以說是如出一轍吧? 紅衣垂下眼簾,眼底神色不明,她緩緩啟唇道:“那君上是需要紅衣做什么呢?” “孤的四子自失憶以來,脾性古怪了不少。除了孤的隱衛,還有一直跟隨著他的修子期以外,他不允許任何外人進入云華殿,包括了所有的婢女和內監?!蹦饺蔟R說到此處,佯裝嘆息道:“他的身體每況日下,可他卻是連孤安排的太醫都不肯見上一面,這讓孤也是既為難又擔心??!” 擔心這個詞,你也會有一日用在容襲的身上嗎?真是諷刺! 紅衣暗自的想法自然不會表露于外,她的鳳眸中碎光閃爍,片刻后,她再次拱手作揖道:“君上的意思紅衣明白了,紅衣回去之后會勸服四殿下一見太醫的,還望君上不必擔憂?!?/br> 紅衣當然曉得華君的意思,容襲自失憶之后幾乎不許任何外人進入,這般行事卻是也是失憶之人因為情緒波動而可能做得出來的,但這卻也將華君的太醫無法進入其內。隱衛還算是藏匿于暗中,如若要下毒自是簡單,可華君要試探的——是容襲是否真的中毒。 連自己的兒子都要算計到這個地步,哪怕失憶了也不肯放過,她應該說一句不愧是華君慕容齊嗎? “紅衣姑娘的易容之術果然巧妙,看來孤的四子還是對姑娘的這張臉深有感懷的。又紅衣姑娘照顧左右,孤也可暫且放心了?!蹦饺蔟R深笑道。 “多謝君上的信任。那若無他事,紅衣便先回云華殿了?!奔t衣低頭說道。 “好,你回去吧?!蹦饺蔟R擺了擺手道。 紅衣慢慢向后退了幾步,接著直起身,轉身走出了議事殿。議事殿內的氣氛因為慕容齊的陰謀算計而變得沉悶不已,饒是紅衣這般歷事無數之人,在離開之后都覺得有些想要扼腕嘆息一番。 不過,若論心計和利用,難道她不也是這樣的一個人嗎? 紅衣想到這里,不禁悵然失笑。 “你在這里傻想些什么呢?”忽然,一個男聲傳到了紅衣的耳中。 因為現在兩人是身處在內廷與后宮的交界之地,所以來往的人很少,而且就在場兩人如今的內力來說,是可以發現周圍是否有隱匿之人,或者是否有人將要靠近。 于是,紅衣回過身,朝著面龐清秀的男子微微一笑,她開口說道:“原來你還沒走啊?!?/br> “你在說什么傻話?你讓我參加副將的選拔,進而接觸內廷得到更多的消息,結果你自己反而一點都不關心嘛?!蹦凶与p臂抱胸,似是有些埋怨地說道。 紅衣偏頭輕笑,語氣悠然,“怎么會呢?我可是非常得關心的,不僅關心發生的事,也很關心——梁副將你呢!” “我真是拜托你了,不要這么自然地從嘴里說出什么惡心人的話來好嗎?還有啊,我叫竹良、竹良!沒有人在的時候我可一點點都不想聽見你喊我梁竹這個名字,實在是太奇怪了!”竹良瞥了一眼紅衣,突然有些鄙夷地說道:“你到底還準備扮成紅衣多久???假裝這是你易容過后的模樣,也虧你想得出來?!?/br> 紅衣斂眸微笑,聲線是一如既往的溫和與自然,“是啊,也虧我想得出來……” “喂,我這可不是在夸……你?!敝窳颊f到最后的時候忽然一頓,因為他扭頭之際,發現女子面上的笑意里根本并無任何實質的愉悅之色。 “先不說我了,你呢?想必你是得到了什么新的消息,所以才會在這里等我吧?”紅衣笑著問道。 “華君下令將五皇子慕容安瀾召回華國,似乎有些大臣拿準了這個風向,都想往慕容安瀾那里貼。但是慕容安瀾他的性子你也是知道的,哪里會想要管這些朝堂上的破事,天天就在想著法子避開?!敝窳紵o奈搖頭。 “朝堂風云,避無可避?!奔t衣的眸光深邃,唇角是隱含嘆息的笑意。 “誰讓他是華國的五皇子呢?”竹良聳聳肩,又道:“太子慕容麟和三皇子慕容逸的人在朝堂上占多數,各執兩派意見。說實在的,慕容安瀾要立刻能插得上話是挺難的一件事,他在華國的朝堂之上并無穩固根基?!?/br> “這也都在意料之內。對了,我之前讓你注意的另一件事呢?”紅衣忽然眼眸微抬,轉而問道。 “哦,你說那個啊。因為你特意囑咐,所以我也留意了一下。確實和你說得一樣,原本慕容襲怎么說也是華國的四皇子,現在朝堂爭奪得這么厲害,他一直因病久留云華殿怎么說也是一件要被人不斷提及的事情??墒怯袔讉€人,對慕容襲的事情一直皆是絕口不提,而且也是最極力擁護太子與三皇子兩派的人?!敝窳家皇置掳?,思量著開口。但是說完之后,他又面露疑惑,“可你要知道這個是有什么用???” “有用,當然有用,而且用處還大了去了?!奔t衣聞言,一雙鳳眸之中隱有笑意浮現,她的眉眼微揚,整個人風采依舊。 “我現在一看你這么笑,就覺得又有人要倒霉。你這次倒是跟我說說,是誰馬上要倒這個霉了?”竹良嘴角抽了抽,一副無語的模樣。 紅衣挑了挑眉,嘴角微勾,聲*,“這個現在可不能說,說了……” “說了可就沒意思了,你是想這樣告訴我的,對嗎?”竹良直接打斷,他望著紅衣,一副早已了然的神情。 紅衣點點頭,咧嘴一笑,“對?!?/br> “你還真是……”竹良一手插著腰,一手捋了把自己的頭發,面上不經意地露出一抹苦笑。 紅衣歪了歪頭,無辜的神情躍然臉上,她風輕云淡地笑了笑,說道:“那我就先回云華殿了。容襲失憶的真假還有待我思量,你便繼續去做你的梁副將吧?好像感覺也挺不錯的?!?/br> “哪里不錯了???你知道我為了不讓慕容安瀾那廝發現我就是竹良該有多難嗎?我可是一上早朝就臉頭都不怎么敢抬,一直站在最邊上。幸好他也是無心朝堂,一上朝就在那里出神,所以就算有時候我上前諫言,他也沒有注意到我?!敝窳颊f到這里,起就不打一處來。他為什么那個時候就會一時想不開,居然會答應了眼前的女子,參與了副將的選拔,可以幫她傳遞消息。 “辛苦你了?!奔t衣轉身準備離開,但她忽然想到什么似地,驀地側過頭。她的鳳眸微斂,眼底的神色晦暗,卻是唇角含笑道:“竹良,多謝你?!?/br> 多謝你,愿意陪我走到這里。 竹良一愣,顯然沒料到女子會這般認真地同他道謝。 他略一沉默,在發現女子即將離開的一刻,他卻陡然叫住了她。 “赫連!” 女子回過頭,望著他。 “赫連,你自己小心?!敝窳家矝]想到這種話居然會從他的嘴里說出來。 “我知道了,我會的。畢竟——我是赫連玉嘛!”女子輕聲一笑,卻是笑得格外透徹,如明月流光般寧靜,又如水色煙霞般絢麗。 是的,她不是紅衣。 或者說,她除了紅衣以外,還擁有很多個名字。 而其中,被她自己最多承認的有兩個名字。就比如,她說她自己叫玉染,容襲也叫她阿染,而有更多的人是叫她赫連玉。 至于紅衣,這是一個聽起來還算美好的名字。只是好聽歸好聽,卻永遠都只會是一個空虛得摸不著真實的名字。 本是不存在,又怎能強求真實? 紅衣,不,現在應該喊她玉染。玉染與竹良分別之后,便隨即回到了云華殿中。 一進容襲的房門,玉染首先聽到的就是修子期有些焦急的喊聲。 玉染微微蹙眉,掀開簾子走進里屋,“修大人,發生了什么?” 修子期見著來人,往邊上略是退了兩步,這樣一來,玉染的視線便清晰了。 玉染的目光落在躺在床上的容襲身上,容襲的面色此刻看起來尤為慘白,薄唇之上更是毫無血色可言。他的眼眸緊緊地闔著,呼吸也顯得尤為低緩沉重。 “我剛剛離開時,四殿下還并非如此模樣?!庇袢静[了瞇眼,皺眉問道。 修子期察覺到了自玉染身上散開的一種且柔且寒的感覺,他抿唇道:“就在你走出云華殿不久,公子便倒下了?!?/br> “他在倒下之時可曾服用過什么東西?”玉染眼中晦暗,不見其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