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論欣賞
他聽聞玉染所言,沉默良久,最后眼簾低垂,出聲問道:“南玉……你是什么時候知道的?” “就是之前我和容襲出府,結果被你剛好撞見的那一次?!庇袢撅w快地便想了起來。 長孫弘驚詫,“不對吧,你不是應該……不知道嗎?難道說,是秦奚告訴你的?” 玉染搖了搖頭,笑說:“不是,是容襲告訴我的。他那時同我說有一個人在背后一直盯著我,他說這讓他覺得很不舒服。隨后我也偷偷往后瞧了兩眼,結果發現好像那個盯著我的人和你的身影挺像的,只是我一時間也并未確認,而后我回了府看你也一直沒和我提起過這件事,所以我就把它擱置在一邊了?!?/br> “容襲……”長孫弘聽了玉染的話,又兀自低聲念了一遍容襲的名字,他之前從秦奚那里已經聽過容襲的事情了,讓他耿耿于懷了很久。而現在,他竟然又聽玉染和他大大方方地提起了這個名字,讓他的心再一次懸了起來。因為玉染在說到容襲這個人的時候,竟是會不自覺地柔和打趣起來,長孫弘從未見過玉染在提起一個人時會帶有這般的溫情。 “你那日在街上撞見了我和容襲之后,回到王府就去找了秦奚確認對吧?我可以猜到?!庇袢疽琅f淡然地笑著。 “所以,從那一日起,南玉你就已經知道,是意遠他出賣了我,也出賣了湘王府?”長孫弘盡量想遮掩自己的尷尬,他只好轉而去繼續提起另一件讓他覺得傷痛不已的事情。 “都用上出賣這個詞了,看來你也是真的傷心了?!庇袢緦⒆约旱穆曇魤旱幂^低,畢竟她考慮到還有一個昏睡的長孫宛然。她柳眉輕彎,悠悠說道:“不過,其實我也和秦奚說起過有關謝意遠的事情,畢竟,你們三個的關系曾經要好得不行。說到謝意遠吧,我覺得他也過得挺痛苦、挺無奈的,為了以他一己之力護住謝府滿門的性命,他走得也是拼命。其實,要是不和你們一道提起有關忠與不忠,信任或者背叛的事情,我還覺我挺欣賞他的。 “他走得這可是一步險棋啊,成與敗每每都要在他的一念又一念之間。長孫延愿意聽取他的想法,也就意味著他做得很成功,說不準有朝一日還會激起他的‘雄心壯志’也不是沒有可能。又或者,是他已經走在自己的‘雄心壯志’之中,只是我們沒能看清楚而已。所以長孫弘你說啊,這樣一個既堅韌,又有才華的人,怎么能讓我不多關注一些呢?” 長孫弘原本還在為了謝意遠背棄他的事情而感到巨大的震驚與憤怒,可聽著玉染慢慢地一句句說來只后,他是越聽越迷糊了。怎么一個背信棄義的人,就可以被她一步步說成是一個挺值得欣賞的人呢?可偏偏讓長孫弘最心里癢癢的就是,他好像還真的找不出一個理由來否決玉染,證明玉染說得是錯的。 “我看你這話啊,還是直接去當著他的面對他說好了。我還真想看看,要是他聽到了之后,會是什么個表情?!遍L孫弘撇開臉,似乎不愿意再提起有關謝意遠的事情。 玉染心下無奈,面上更是露出幾分苦笑。 是啊,被人背叛的滋味實在是不好受,她活了兩世,從小便是嘗盡了這般滋味,她應該是最沒有資格去勸長孫弘的人了吧。 “長孫弘……” “???”長孫弘動作極小地偏了偏頭,他小心地用余光與看玉染。 玉染的頭上是被攏過的縵紗珠簾,珠簾落下的陰影落在玉染的側顏上,讓她明麗清澈的面龐看上去更是平添了幾分優雅與柔和。她忽然轉過頭去看長孫弘,接著揚起唇角,笑道:“有的事情,一旦發生,誰都是回不了頭的。就好像你的父王,明明心中抱著的是傷痛和無奈,他傷悲于長孫延的不信任,也同樣為你的宛然cao盡了心。王爺現在無路可退,而湘王府的處境也再也無法回到最初了?!?/br> 長孫弘沉默了許久,他自然是同意也理解玉染的說法的,只是,一時間叫他無法全然接受罷了。 又過去了一刻,長孫弘慢慢地抬頭,又慢慢地走到了長孫宛然的床沿,來到玉染的跟前。他彎下腰,捋了捋長孫宛然額前落下的碎發,他看著長孫宛然蒼白的睡顏,深深地闔了闔眼。 最后,他悶悶地出聲:“南玉,對不起。是我沒能及時察覺到身邊的很多變化,讓我爹一直都為我擔心,還害得南玉你和宛然受傷?!?/br> “這些都不是你的錯?!庇袢就蝗粏⒋?。 長孫弘微微睜大了眼睛。 但下一瞬,玉染陡然笑了,她側頭抬眸去看長孫弘,看見他訝異的神情之后,又繼續說道:“你很想聽我對你說這一句吧?不過,很可惜,我是不會這樣對你說的。因為啊,你沒錯是不可能的?!?/br> 長孫弘原本還因為玉染今日的言辭感觸至極,可就在玉染此刻說完的時候,他頓時心中又升起了一股無奈。他俊俏的面上露出一副慘兮兮的模樣,一雙眼睛望著玉染眨了又眨,他無語地說:“南玉,你還真的是不調侃我幾句就難受啊,虧我剛才還那么感動!” 玉染聞言,同樣瞧著長孫弘,接著面容上泛起的是格外無辜的神情,一本正經地說道:“是么?那你可能是不太了解啊。要是對一般人,我還懶得說他呢?!?/br> 玉染自己是沒有感觸,要是此刻在她面前的人是修子期的話,估計就會發覺玉染現在的神色是將容襲平日對她做的學了個十成十。 玉染說完,見長孫弘一臉憋屈的模樣,她微微一笑,又斂著眼眸看了一眼長孫宛然,隨后便站起了身。 “南玉你這是要回去了?”長孫弘見著玉染的舉動,往邊上退了一步,關切地問道。 玉染右手輕輕扶在自己左手的手臂上,隨后微微一笑,往隔壁的方向努了努嘴,“秦奚還在隔間等我呢,我不想讓他等太久了,外間挺冷的。而且,我再不回去,等會兒也要被叫說了吧。你幫我再好好看一會兒宛然,她還從未受過這種傷,對她影響太大了。如果晚點她醒了,你好好和她說說?!?/br> “宛然是我的meimei,我一定會照顧好的?!遍L孫弘不太滿意于玉染對秦奚的關心,不過他很快還是回過神來,對著她點頭應聲。 玉染溫溫笑了笑,“那我先走了?!闭f著,她便轉身準備離開。 長孫弘的眼底是玉染的每一個神情,他忽然覺得今日的玉染實在太過特殊,至少在以前,他從未見過玉染可以沉靜安然到這種地步。他的腦海之中登時閃出一個念頭,那個念頭不免讓他的心中有一些慌亂。 他陡然開口叫住玉染,“南玉!” “怎了么?”玉染停下腳步,稍是側頭,眼中露出些許詫異。 長孫弘遲疑了一下,最后仍是低聲開口問道:“南玉,你……你是不是,已經恢復記憶了?” 玉染聽著,微微一愣,但旋即便向著長孫弘提了提唇角。她的笑意明艷而純澈,仿佛可醉人心,令人有顧盼神飛之感。 長孫弘看著玉染對自己一笑之后便往外間走去,他瞧見玉染那般別有深意的神情之后,心中便是已經了然。就在他以為玉染不會再回應自己的時刻,他似乎聽見遠處隱隱約約傳來一聲“恩”。再抬頭時,他發現玉染已經走出里間了。 玉染走到外間的時候,神情依舊溫和,她看見秦奚就站在自己眼前,玉染看著秦奚依舊溫潤的眉眼,淡然笑了,“讓你久等了?!?/br> “沒有?!鼻剞蓳u了搖頭,隨后忽然想起什么,將握在右手的東西遞到玉染眼前。 玉染掃了一眼,發現秦奚遞給她的是一卷畫軸,“這是什么?”玉染單手一抖,直接打開畫卷,發現上面畫著一個模樣溫婉的女子,只是她并不認得這個人。 “這是王爺剛才離去之后,又差人送來的,說是給殿下你。那小廝來的時候替王爺帶話說,這畫是世子辛苦給殿下你畫的,他留著也是無用,自當歸還給殿下?!鼻剞傻恼Z氣平靜,眼中神情莫名復雜。 玉染一怔,目光落在這畫卷之上,輾轉半刻之后失笑,“長孫弘也是有心了?!?/br> 玉染聽了秦奚的轉達,立刻便明白了湘王長孫毅的意思,看來長孫毅已經猜到她就是赫連玉了,而且這還要多虧了長孫弘將原來的那幅薛言送來的畫給調換了,才讓長孫毅更加確信。 玉染現在想來也是覺得好笑,像湘王這樣處事久了的人,怎么會不知道長孫弘的小動作,又怎么可能看不出來這畫明顯就不是原本的那幅。這幅畫的確將上面的女子畫得十分精妙,可就是太精妙了,怎么看都不是暗衛營可以送的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