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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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出了人命官司,但畢竟不是毆斗殺人,是過失殺人。 跟在曹颙身邊多年,他也有幾分見識,更不要說他的伴當趙同整日里念叨《大清律》,對審訊。 《大清律》上,有“戲殺誤殺過失殺傷人”這一條,若是過失殺傷他人,比照斗殺傷罪處理,許犯人以銀贖罪。 雖說曉得這黃大魁來路有些不對,但是無奈人證物證俱全,智然又是親口承認撞了人,這“過失殺人”的罪名怕是跑不了了。 這律法上涉及殺人的有七種,即,謀殺、劫殺、故殺、斗殺、誤殺、戲殺、過失殺,統稱“七殺”。 “過失殺”是“七殺”中量刑最輕的,就算是情實,也不過是比照“斗殺傷罪”處理,允許以銀贖罪。 黃大魁的身份尚未核實,這堂下跪著的和尚的“牒度”也沒有隨身攜帶,還要兩相核實后,再做下一步定奪。 王懿想到這些,神情漸漸舒緩,拍了拍驚堂木,吩咐人將兩人帶下去關押,隔日再審。 這邊剛退堂,曹府已經來人了,卻是莊先生親自來的,送來了智然的“牒度”。 聽說是曹府來人,王懿還以為是管事下人,見來的老者卻是身穿蟒緞的,見了他也不行跪禮,不由的詫異,道:“這位老先生怎么稱呼?在何處為官?” 莊先生拱拱手,道:“鄙人姓莊名席,隸屬正白旗包衣第五參領第三佐領,現下并未出仕為官,只是承蒙祖上容恩,萬歲爺賞了個云騎尉的爵?!?/br> 云都尉是正五品的爵位了,王懿若有所思的看了莊先生一眼,招呼他看座。 莊先生從容坐了,王懿遲疑了一下,道:“莊老先生拿著禮部曹大人的拜貼,敢問這……” 莊先生微微頷首,道:“曹大人家蒙萬歲爺恩典抬旗前,曾為鄙人旗屬長官,鄙人如今暫居曹府,添為西席?!?/br> 雖說與曹家并無交情,但是同朝為官,曹家父子這兩年又是圣寵在眷,所以王懿對曹家的事情也知曉些。 曹寅只有一子,就是太仆寺卿曹颙,曹颙雖有長子,也不到啟蒙的年紀。 眼巴前兒這位莊先生既是曹府的西席,那就是曹颙的老師? 是了,早年曹寅并未上京,曹家只有曹颙一人在京,這些年卻是平步青云,并未見有什么過失。 雖說御史那邊捕風捉影的彈劾了幾次,都是因空xue來風,沒有真憑實證,被萬歲爺駁回。 曹颙年紀輕輕,就能行池不差,想來就有眼前這位“西席”的功勞。 王懿科班出身,生性耿直,平素最是瞧不上那些權貴。但是對于曹家父子,他卻是沒有什么惡感。 曹寅有詩才,為人又溫煦儒雅;曹颙年紀輕輕就高居顯位,卻是不驕不燥,加上品行方正,口碑甚好。 至于那些清流早些年攻擊曹寅是“國之蛀蟲”的鬼話,王懿是半分不信的。 入仕將近三十年,他也算是明白了許多,不再像初出茅廬時那樣熱血。 曹家不過是為皇帝南巡買賬罷了,曹家既背負了污名,那皇帝就沒有勞民傷財的過錯了。 既是曹颙的老師親自過來,想必這和尚也是曹府看重之人,莫非是要尋私?想到這里,王懿不由的有些皺眉。 要是想鬧什么“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希望自己網開一面的話,那這老先生怕是要失望了。 這時,就聽莊先生說道:“大人,智然法師之事,許是另有隱情……” 王懿聞言,佛然不悅,剛想要斥責莊先生慎言,就聽他說道:“智然法師是從十三皇子府講禪歸來……” 王懿聽牽扯到皇子,將斥責的話咽了回去,皺眉聽莊先生接著講下去…… 莊先生從順天府衙門回到曹府時,已經是戌正(晚上八點)時分,曹寅早已在書房等了。 見莊先生進來,曹寅忙起身問道:“夏清,如何了?王懿是什么意思?” “大人且放心,這走路撞死人,本就蹊蹺,王懿也生疑了。明日差役派出去,總會查些蛛絲馬跡出來?!鼻f先生道。 曹寅卻是絲毫輕松不起來,思量了一回,道:“夏清,這卻是要借助你之力了,總要打探些緣由才好,否則的話,這樣的陰謀算計怕是要應接不暇?!?/br> 莊先生點點頭,道:“這個不勞大人吩咐,在下已經使人去查那幾位證人的底細去了。據張義所講,那老嫗倒地時還呻吟出聲,看著并無大礙的模樣。丁點兒功夫,就暴斃身亡,保不齊是有人渾水摸魚?!?/br> 曹寅點了點頭,轉頭看了眼窗外,黑乎乎的一片。 “夏清,我本以為如今各方角力方歇,能消停兩年,沒想到還有人尋上門來。別的還好說,颙兒那邊,我卻是有些放心不下,已經安排人出京,以防萬一?!?/br> 莊先生心里也是惦記,兩人又說了幾句話,才各自散去…… 金魚胡同,十三阿哥府。 十三阿哥聽了管事的回話,臉上黑得怕人,嘴角不禁生出一絲冷笑來。 迎面撞來個老太太,自己個兒倒地,就能氣絕身亡,多么拙劣的把戲,哪個會相信? “項莊舞劍,意在沛公”,這幕后之人想要對付的是哪個?是他,這個落魄的老十三,還是戰戰兢兢的曹家父子? 可憐智然一個出家人,受這無妄之災。 原來,智然從這邊出去不久,天上就開始飄雪花,十三阿哥見了,便打發管事帶人騎馬去追,給他送防雪的斗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