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7章
他這邊穩當了再想法子去接她娘倆。 魏員外盤算妥當,又加快了變賣家產的速度。 因著他一直對外稱病,就讓續弦以為他祈福的名義,帶著嫡幼子往普照寺住下吃齋念佛。 那位薛管家既能被張吉派來,便不是個傻的,魏家種種動作都在他眼中,等魏員外拿出銀子來,他打眼一看數目,便冷笑道:“想來是真不湊手,俺們也不是討飯的,那便罷了,俺明日就回去便是?!?/br> 又陰惻惻道:“不知道府衙來抄時,銀子還湊手不湊手?!闭f罷拂袖便走。 魏員外恨得牙根癢癢,卻不能讓他真個走了,一番軟磨硬泡討價還價,最終還是被薛管事踩住死xue,帶走了大半的銀子。 魏員外心頭滴血,但懊喪也無用,現在脫身要緊,總歸還是剩下了萬余兩,有這銀子做本錢,支起一攤子生意來也不甚難。 那薛管事走了兩天后,這邊魏員外也準備停當了。 他定好了計劃,準備在家里內賬房點一把火,明晃晃的告訴全登州、告訴濟南府他把證據燒了。他自己也好趁亂脫身。 萬事俱備只差點火之際,朝廷的一份邸報進了登州城。 很快,滿大街都瘋傳起來。 巡按山東御史胡節向濟南府各界索賄,右布政使張吉借修曾子廟宇銀二萬兩貯于德州,分巡東兗道僉事毛廣取泰安州香錢五千兩,濟南道僉事侯直取德平等縣銀三千兩,濟南府知府蕭柯、歷城縣典史李徵等亦各有銀送德州,擬等胡節回京時從德州帶銀走。 監察御史張奉命清查地方屯田,查得此事,遂上本彈劾山東地方諸官。 皇上震怒,下旨嚴懲。 吏部覆議,右布政使張吉、分巡東兗道僉事毛廣、濟南府知府蕭柯追贓降二級,冠帶閑住。 濟南道僉事侯直、歷城縣典史李徵追贓削籍為民。 左布政使車璽雖未參與,但有失察之過,依違失舉,降一級,調至云貴。 德州衛所涉案一應人皆依法入罪。 而胡節,身為御史,恃勢貪婪,知法犯法,罪加三等,令錦衣衛差官校械系來京,謫戍陜西蕭州。 一身平民衣衫準備跑路的魏員外捏著心腹管事從外面重金買回來的謄抄邸報,眼前一陣陣發黑。 他只覺得雙耳嗡嗡作響,天旋地轉好似要站立不住,胸口悶得像堵了一團棉花,連喘氣都吃力起來。 他踉蹌一步,心腹管家慌忙扶住了他,他卻一把推開了管家,圓瞪的雙目赤紅,惡狠狠的將這邸報抄本撕個粉碎,厲聲高喝:“假的!假的!沈家小兒做的局!” 可噴出來的,除了聲音,還有一口血沫子。 心腹管家都嚇得傻了,連滾帶爬撲過去扶住魏員外,又凄厲高喊來人請大夫。 血吐了出來,魏員外倒是覺得胸口沒那么堵了,腦子好像也清明了幾分,他再次推開管家,大罵道:“蠢貨!快叫人去把他娘的那個姓薛的忘八羔子追回來,把銀子奪回來!” 話音未落,他只覺得腦袋又一迷糊,人已經直挺挺的向后倒去。 第六百五十八章 田月桑時(六) 西苑,太素殿,豹房公廨 四月的京中還沒大熱,小皇帝卻已高高興興跑來西苑“避暑”了。 豹房公廨是小皇帝慣常處理朝政奏折、召見臣工的地方,故而此處日常侍衛內官極多,不說里三層外三層人疊人,三步一崗五步一哨還是有的。 然而今日院里卻是空蕩蕩的,諸人都被攆到了院外,就是貼身伺候皇上的、頗為得臉的幾位小公公也都遠遠站著,保持著“里頭一喊能聽見”的距離,絕不靠前一步。 不是殿內有什么妖魔鬼怪將他們嚇成這樣,而是如今權勢遮天、皇上身邊頭好大紅人的劉瑾劉公公在里頭。 也不是在商討什么機密大事,旁人不得近前。而是,劉公公這會兒,跪在皇上面前痛哭流涕…… 哪個有膽子看劉公公的“笑話”?自然要遠遠避開了,裝聾裝瞎裝不知道的才好。 這陣子劉瑾本是過得頗為順意的,先前能與他分庭抗禮、還妄圖害他的丘聚徹底被他弄死了。 先前仗著有西廠還想蹦蹦的谷大用,在看了丘聚下場后也服帖起來。 皇上把東廠給了魏彬,魏彬倒是個聰明的,處處為他劉瑾馬首是瞻。 張永去了山西,寸功未立,如今連個信兒都沒有了,皇上跟前全然沒人提這名字了。 如今御前只他劉瑾一人獨大,皇上信任有加,說能給皇上當半個家也不為過(他自己這樣認為)。 內閣里雖有王華、李東陽,讓他不那么事事如意,但是他有焦芳掐著吏部,又借著京察狠收拾了一批人,如今大小官員還都算聽話,要緊的衙門口也都順利換上了他夾袋中人。 更有那期滿求官的,巴巴來與他送孝敬,金銀玉器滿柜滿箱,天南海北的山珍土產也享用個遍,甚至有些進上的貢品,頂尖兒的都是要送來他這邊,次一等的才往宮里送呢。 對于這樣的孝敬,劉瑾是極為受用的。 沒想到竟栽也栽到這孝敬上了。 山東這樁一舉抹掉多位高官的大案里,罪魁巡按御史胡節聲稱,索賄乃是劉瑾劉公公授意所為。 胡節不是什么硬骨頭,更有著脫罪的小算盤,在錦衣衛押解回京途中就大呼小叫招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