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3章
他皺著眉頭,半晌忽道:“先且張與王華吧,張身子骨也不好,便讓王華多拿主意,張會你前后張羅些?!?/br> 沈瑞和張會皆是愕然,不想放在兵部是正常心態,可……這等于交到禮部去了,這個,這個,也說不太過去吧。 不過若是王華,倒也是便宜。且王華與兵部關系還是很不錯的,說話也是方便。 壽哥心情大好,擺手道:“你們也要盡快出個條陳來,日后細節,也要你們多參詳參詳?!?/br> 兩人相視一眼,齊聲應是。 張會先一步送了壽哥往外去。 劉忠落后一步,與沈瑞相距不遠,覷了他一眼,壓低聲音道:“近來風大雨急,叫家人莫要出來?!?/br> 沈瑞心里一跳,不知道他說的家人是如今在外聯絡昔日同僚敘舊的沈瑛,還是說沈理、沈瑾等人莫要在朝堂上附和哪一方上書彈劾。 隨著變天的日子越來越近,沈瑞心里也是越來越急躁不安,今日也正好借著劉忠這句警告,回去與幾位兄長說話,否則他還真沒合理的理由去說服幾人。 只不過,真的能說服嗎? 沈瑛不在朝中無所謂,沈瑾到底是張鶴齡的女婿,張家于正德一朝也甚是校囂張,沈瑾便也也無妨。 沈理呢,作為謝遷的女婿,岳丈上書,他又豈會袖手? 且便是沒有這層親緣關系,單就事論事,以沈理的剛直品格,遇到閹宦擅權,豈會不上書死諫! 然謝遷是很快就要被攆出朝堂的,若是沈理這會兒隨謝遷一黨上書,只怕過后也要被清算進去…… 沈瑞壓下心中煩亂,深吸了口氣,輕聲道了句謝,又隨著往前走動,凝視劉忠背影許久,他也忍不住又低聲道:“水深浪猛,師叔也多保重?!?/br> 記得那一場,不止朝廷上文臣折損,便是宮中也有一批人被劉瑾清洗掉。 劉忠如今跟在壽哥身邊,已成心腹,劉瑾一時恐怕不會動他,但是他到底是蕭敬的義子。 雖說蕭敬已出宮養老去了,對劉瑾構不成威脅,然那是前司禮監掌印,又是弘治皇帝托孤的大太監,劉瑾只怕也是心存忌憚,一旦大權在握,會不會伺機徹底剪除其宮中留存的人手也難說。 “劉瑾……”他不自覺,竟將這個名字喃喃說出。 劉忠眸子里閃過精光,回頭認真看了沈瑞一眼,轉而忽一笑,安撫的拍了他臂膀一下,卻并未出一語。 沈瑞愣了愣,隨即也垂眸自失一笑。 送了壽哥上車離開,回轉屋中,沈瑞沒有開始和張會繼續討論武學的事,而是極為鄭重向張會道:“你近來可有宮中輪值?若能換班,便往武學那邊去看看情況,也好日后計較?!?/br> 張會初時還未明其意,奇道:“倒有三日當值,換班雖成,但皇上圣旨沒下,怎么好就往武學那邊跑……” 說著說著,看著沈瑞凝重的面色,他忽然住嘴,半晌才用極低聲音問道:“可是劉……?”他的聲音也消失殆盡,只剩下口型表示,是不是劉忠傳了什么消息。 宮禁內外傳遞消息也是大忌,故此不能宣之于口。 沈瑞微微點頭,并不多說。 張會自少年時便已入錦衣衛值跟在壽哥身邊,宮中種種也是經歷過的,深諳其間生存之道,因此也不多問。 近來前朝亂紛紛,宮里也是一般,王岳劉瑾對立已久,要說王岳不會趁著外朝群起彈劾劉瑾之時做點什么,那就不是能進司禮監的人了。 張會經了沈瑞兩次勸,也不一門心思想在這時候趁亂收拾丘聚了。心道真到亂局時,還是躲躲為妙,莫要為暗箭所傷。 他點了點頭,道:“明日是我當值,這會兒也換不得了,過了明日便去與人調換去。且好歹明日進宮請皇上句口諭,也好有個由頭往武學去?!?/br> 可惜,他到底晚了一步。 翌日,張會留值宮中,被小皇帝叫去乾清宮東暖閣敘話,正在說武學之事,忽聽外面小內侍倉皇來報劉瑾、張永、丘聚等八人求見。 壽哥也是納悶,剛應了一聲,還沒揮手叫張會回避,那邊劉瑾等人竟哭著進來,撲倒在小皇帝腳下。 這一來壽哥反倒不叫張會走了,眉頭緊鎖,微打手勢讓張會侍立自己身側待命。 張會心下也是突突直跳,一雙眼睛死死盯著伏地大哭的幾人,心下盤算眾人這般到底為何,可有要暴起傷人的打算。 然眾人面相,又委實不像。 張永一直伏地不起,瞧不著面目;丘聚涕淚橫流顯見是動了些真情;高鳳今兒早上才因侄兒高得林被給事中彈劾,這會兒更是一臉灰??;其余馬永成、谷大用等皆是如喪考妣。 壽哥并不坐下,而是負手立在案旁,皺眉問道:“何事?” 劉瑾一個頭磕在地上便是“咚”的一聲響,他已是許久沒有恭敬到這種程度了。 再抬頭時,額角竟已發青,他哭得聲嘶力竭,沙啞著聲音,尤顯得話語格外凄厲:“萬歲爺,王岳竟勾結內閣,欲要了奴婢們的命,好剪除萬歲爺羽翼,限制您出入!萬歲爺,那飛鷹獵犬又與國事何干?!不過是他們尋的由頭!若然容王岳這等人留在司禮監,事事與內閣勾結,皇命如何出得宮墻!” 張會死死咬住嘴唇,眼珠子卻幾乎瞪了出來。 而壽哥手邊兒的茶盞已被拂落地上,跌個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