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7章
何學士苦笑不語。 小徐氏猶豫了一下,道:“要不過兩日我去看看jiejie、姐夫……”說完這一句,帶了不忿道:“皇上恩德,如今姐夫可還留著尚書之職,就有人欺負老爺不成?實在不行,還有劉閣老在……上次劉夫人問了二哥親事,似有做媒之意。我怕齊大非偶,到了家里叫老大媳婦難做,借口二哥年紀尚小婉拒了…… 何學士嘆了一口氣道:“太太想多了,沒人為難我。jiejie、姐夫去了西山靜養,還是勿要打擾他們……” 話雖如此說,可何學士始終不得開懷。 直到三更,依舊是輾轉難寐,小徐氏翻身坐起道:“老爺到底遇到什么難處?連妾身也說不得么?” 何學士也跟著翻身坐起道:“沈二哥要回京了……” “不是聽說三年任期將滿,本就當回京敘職?老爺作何憂心?”小徐氏不解道。 何學士在臉上摩挲了一把,艱難地說道:“南京國子監之職廷推名單上,有沈二哥之名……” 小徐氏一愣,隨即變了臉色。 謀外任這樣的大事,何學士自是先前就與妻子商量。對于南京國子監之職,因之前在劉閣老那邊打好了招呼,不能說十拿九穩,也已經有六、七成勝算。就是京中有風聲的幾個候選人,暗自比較一番,年資也比不得何學士。 誰會想到,這個時候會出現變數。 沈洲人在南昌府,并不在京中,京中為他跑關系,謀祭酒缺的再沒有旁人,只有沈滄了。 小徐氏只覺得心中發苦,對于jiejie、姐夫不無埋怨。不過兩家雖是姻親,因在朝廷立場不同,私下往來從不涉及政務。就是何學士想要外放之事,小徐氏也是想著得準信再說給jiejie,提前并沒有打招呼。 如今即便知曉沈滄為沈洲謀祭酒之職,何家也沒有去問罪的立場。 “姐夫畢竟要退了,老爺卻是相府門生,這此消彼長……”小何氏遲疑道 何學士搖頭道:“今上仁厚,待臣子最是優容……如今姐夫雖在尚書任上淺,不好加恩,可順手給沈家一個恩典卻是尋?!?/br> 小何氏皺眉道:“今年是‘京察,之年,還不知空出多少位置,姐夫作甚盯著南京那頭?沈家如今形勢,不是正應該沈二哥留京主持大局?瑞哥在老成穩重,也不過是十幾歲的孩子……” 聽了妻子的話,何學士不由怔住。 如今京官金貴,京官有幾個愿意謀外任?之所以何學士先前對于南京國子監祭酒之缺頗有把握,那就是知曉大家都不愛離開京城。就是他自己,先前也不曾有過出京的念頭。 這外放的打算,還是因正月里宴會時沈滄的提點。 何學士先前郁悶卻并不怨憤,就是因沈滄提點過自己,知曉沈滄這次安排不是有意相爭,確實是兩家不小心看上同一個缺。 不過妻子說的有道理,要是沈滄健康如常,那沈滄為沈洲謀南京的缺還正常;如今儼然是熬日子了,作甚還要讓沈洲外任? 沈家一門,老幼婦孺,真的留給沈瑞一個人支撐? 何學士平素里溫和,看似毫無菱角,并無其他翰林官那種恃才傲物的性子,卻是心中有丘壑之人。 他的臉色鄭重起來,沉思了好一會兒方道:“看來還得往恩師府里走一遭,在沈二哥回京前,將外放的事情落定……” 小徐氏是徐閣老幼女,出閣時徐家已經回蘇州,出嫁事宜都是jiejie與姐夫張羅。沈家名義上姻親,實際上也同娘家差不多。 因此,她帶了不安道:“老爺這是想要先斬后奏?” 她雖偏著丈夫,可也擔心何沈兩家就此撕破面皮。 何學士搖頭道:“祭酒雖是小九卿,卻是需廷推,哪里是說落定就能落定的?這祭酒之職就算了,我也效沈二哥,擇個從四品參議……江南人杰地靈,錦繡之地,咱們這次也下江南……” 早在國子監祭酒出缺之前,何學士想要謀的外缺就是這個。畢竟參議是輔官,并不像掌印官那樣政務繁忙,加上他自己是翰林出身,外放出去也多是分官教化,也正可揚長避短。 “這……”小徐氏十分糾結。 這樣退一步避開親戚紛爭,免得讓外人看了笑話是好事;可是參議哪里能與國子監祭酒相比? 京官外放,落在外人眼中本就是走了下行,只有這南京國子監祭酒一職是例外,清貴且回京也容易。再說丈夫說的輕松,想要去江南,“北官南缺”雖是慣例,可南邊可不只有江南,還有兩廣、兩湖。要是落到偏遠之地,可是沒地方哭去。 小徐氏只覺得心亂如麻,何學士心中有了決斷,卻是長吁了口氣,散了心中郁氣:“怪不得沈三弟見了我神色古怪,當是知曉了此事。不過姐夫既沒有將話說開,就是在看我的打算……退一步不是壞事,這些年姐夫與我雖在朝廷上立場不同,可對我也是多有照拂……姐夫那人素來是‘人敬一尺回一丈,的性子,這次我肯主動退一步,姐夫也不會讓我吃了虧去……” 外頭傳來梆子聲,已經是四更天。 何學士放下心事,沒一會兒便鼾聲漸起。 小徐氏躺在丈夫身邊,只覺得哭笑不得。原本為丈夫抱不平的那點心思,也拋到腦后。想起沈滄的身體,她不免擔心起jiejie。但凡有一兒半女,即便鴛鴦失偶,還有血脈在眼前得以慰籍;如今只有嗣子嗣女在,又不是打小養大的,能有多親近,還不知心里會多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