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九黎不得不把嘴角過于明顯的笑意悄悄按下去一點，免得被時經寒發現。

    過了幾秒鐘，時經寒終于重拾他的暴躁人設：“可以當你的模特，但你不用給錢?！?/br>
    “就當是……”謝九黎想了想，“誤工費吧?！?/br>
    時經寒拒絕：“不行，你已經幫了我很多?！?/br>
    謝九黎托腮想了個折中的辦法來：“這樣，你可以帶著工作來我家，順便當我的模特?！?/br>
    時經寒皺眉迷惑，估計心里在想這他媽算是種什么模特。

    謝九黎剛要說話，窗外突然有人“咚咚”地在玻璃上敲了兩下。

    謝九黎轉眼一看，對上了顧舟的笑臉，不由得挑了挑眉。

    顧舟隔著玻璃和時經寒揮手打招呼，時經寒皺眉看著他。

    一個三月艷陽天，一個數九寒冬臉。

    顧舟打完招呼，朝謝九黎眨眨眼睛，又指了指門的方向，就往那邊走去。

    “你認識的人？”時經寒問。

    “在我家借住的孩子?！敝x九黎答道。

    顧舟很快踩著輕快的腳步到來，他笑著問：“我今天正好有空，也想來一起接沈霧沉出考場——能坐這兒嗎？”

    他指的是謝九黎身旁的位置。

    謝九黎掀起眼皮，似笑非笑：“坐?！?/br>
    顧舟笑著坐下，先朝時經寒自我介紹：“我叫顧舟，航大的，明年升大二?！?/br>
    他倒是很聰明地假裝自己之前不知道有時經寒這個人似的。

    時經寒對他點點頭算是打過招呼。

    “我照著昨天的外帶找了一下這家店的位置，沒想到真的碰上了謝九黎，”顧舟輕笑著示意兩個人面對面的位置，說道，“我剛剛還以為謝九黎在趁著沈霧沉高考的時間偷閑和誰約會?！?/br>
    顧舟說得半開玩笑，但時經寒面無表情地盯著他看了一眼，轉而直截了當地問謝九黎：“他在追你，你還讓他住你家？”

    顧舟：“……”

    謝九黎也沒想到時經寒會這么一記直球給顧舟吃癟，有點好笑地道：“他沒在追我，你想多了?！?/br>
    她率先開口，顧舟剛剛從喉嚨里冒出來的一個“我”字恰好被謝九黎堵了回去，沒說出來。

    時經寒從鼻子里輕哼，聽起來像是降維打擊：“那他管得很多?！?/br>
    謝九黎悄悄在心里給時經寒名字上那個“脾氣不好”的標簽標重點。

    看來剛剛那頓飯的過程中，面對著她時，時經寒真的有很努力在控制他的脾氣。

    他對謝九黎的態度簡直已經堪稱溫柔。

    事情一談妥，又換了顧舟，時經寒的暴脾氣頓時就按不住了。

    顧舟嘆口氣，面不改色地禍水東引：“jiejie，我有點擔心沈霧沉會和他吵起來，你們還要聊的話，一會兒我和沈霧沉先回去？”

    謝九黎喝著咖啡不搭腔他的拱火行為。

    時經寒直接道：“我先回去處理醫院的事情，處理好了再聯系你……您?！?/br>
    話到最后艱難地改了個敬稱。

    “不用客氣?！敝x九黎笑道。

    時經寒遲疑一瞬，站起身來，又沉聲認真地道：“謝謝你?！?/br>
    他沒再看顧舟，拿著牛皮紙的檔案袋就走了，甚至還試圖到前臺買單，謝九黎啼笑皆非地對前臺的貓娘女仆搖搖頭比了個叉。

    時經寒在前臺回頭表情很兇狠地瞪了謝九黎一眼，沒再堅持。

    等時經寒走出店門，靠在卡座沙發背上的顧舟才道：“他真的很像賀孤舟?！?/br>
    謝九黎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

    “那他的幾率也是0.0002%嗎？”顧舟笑著問。

    謝九黎支著下巴和走過窗外的時經寒招手道別——得到后者一個眉皺得死緊的點頭示意——然后才回頭和顧舟對視：“你說呢？”

    顧舟的笑容完美無缺：“我覺得，應該比我和沈霧沉加起來都高吧?！?/br>
    謝九黎笑了起來，她淡淡道：“不，其實都差不多?！?/br>
    如果沒有賀孤舟，他每一部分的影子對謝九黎來說，其實重要性都差不多。

    顧舟有點驚訝地問：“是嗎？其實沒想到他會這么像，剛剛都有點緊張起來了?！?/br>
    “哪里開始緊張？”謝九黎問，“他說你在追我那一句開始嗎？”

    ……

    顧舟之前說緊張，其實都沒有真的緊張。

    直到謝九黎也像是開玩笑似的問了這么一句話。

    顧舟有那么可能一秒鐘的時間腦子里短暫地空白了一下。

    但他很快反應過來，哈哈地笑著湊近謝九黎面前：“我剛才開個玩笑，jiejie生氣了？我不是說過嗎，我分得清自己的身份，不會給你帶來困擾，也不會感情用事?！?/br>
    謝九黎笑了笑，她用輕快地語調說：“嗯，我也只是開個玩笑?！?/br>
    “我知道，但jiejie不要和沈霧沉開這樣的玩笑啦，他真的會誤會的?！鳖欀郯言掝}帶去了沈霧沉身上。

    但他的思緒還在飛快轉動著思考謝九黎剛剛的話。

    是昨天的事令她還未氣消嗎？所以才這樣對他說話？

    隨著觀察，顧舟在這一個多月的時間里對謝九黎的性格了解也有長足的增長。

    謝九黎光是車就換了三輛，愛吃的菜式更是不停地換。

    新車剛到手的時候，她往往會很有興趣地開上好幾天，然后逐漸失去興趣，沒多久就把目光投向下一輛車，將上一輛棄若敝屣。

    這是她性格中捉摸不定、喜新厭舊那一面的外在表現。

    所以顧舟不會去想著如果自己能替代賀孤舟，那謝九黎有時候那全神貫注、令人心醉神迷的眼神是不是就會永遠停留在他身上。

    諸如此類的念頭一旦在顧舟心中閃現，就會被他毫不留情地抹殺。

    所以顧舟絕不會感情用事，在謝九黎身上去挖掘一些根本得不償失的東西。

    他只需要短暫地、階段性地，和謝九黎進行一段雙方都很清醒的利益交換罷了。

    比起已經掉進謝九黎陷阱里的沈霧沉、馬上就要跟著掉進去的時經寒，顧舟覺得自己才是那個立于不敗之地的人。

    只要他夠清醒。

    “放心，謝九黎，我知道自己的立足之本，”顧舟聽見自己云淡風輕、語氣篤定又清醒地說，“我不會喜歡上你的?！?/br>
    第25章 三貓齊聚?！?/br>
    “我知道?！敝x九黎輕描淡寫地安撫他, “因為你是唯一一個既知道賀孤舟、也了解你不可能成為賀孤舟的人?！?/br>
    她頓了頓，對這句話稍微進行了一下言辭上的修飾。

    “我是說，你和賀孤舟是兩個不同的存在, 你也……”

    顧舟搶先半路接過話頭，語氣有點急：“我也不想變成他?！?/br>
    謝九黎漫不經心地笑了下：“對, 你也不想取代他?！?/br>
    顧舟看了她幾秒鐘，笑了一下，攤攤手：“因為賀孤舟在你心里根本無法取代嘛, 是不是？”

    “他不僅僅是一個取走就可以消失的物件，而是落下就永遠無法消除的烙印?！敝x九黎慢慢地說道, “或許是我得到過的最好的東西?！?/br>
    “但賀孤舟應該是個‘人’吧？”顧舟問。

    “你是覺得你的性格已經脫離人類范疇了嗎？”謝九黎反問。

    “我的性格，沈霧沉的聲音，時經寒的臉?！鳖欀弁兄掳退妓? “那還要補全別的什么嗎？或許你以后還會再碰到第四個人的?！?/br>
    “碰到再說吧?！敝x九黎無所謂地說。

    她覺得在任務總進度已經推到過半的情況下，這個人數的數量似乎已經不是什么重點了。

    因為即使之前有顧舟和沈霧沉的同時存在，進度百分比的增加也絕不是雙倍。

    至于論證, 只要等到明天早上，系統的基礎功能更新進度, 謝九黎就能知道自己的推論是否準確。

    如果是，那她應該只需要留下手中這三個人。

    啊, 畢竟, 家里也就四個臥室, 再多一個好像就得多整理一間房出來了。

    再者, 除去外貌、性格、聲音，賀孤舟的特質還留下些什么呢？

    ……

    時經寒回到家里時，時經意聽見他開門的聲音，推著輪椅飛快從臥室出來：“你見到她了？怎么樣？是一個什么樣的人？”

    時經寒不假思索：“真的很年輕?！?/br>
    時經意本來其實沒有特別在意對方的長相, 她更關注的是對方是不是真的會幫助自己。

    但時經寒又接著說：“是昨天給你徽章的人?！?/br>
    時經意愣了一下，很快又捧住自己的臉，有點害羞：“她真的好人美心善啊?！?/br>
    “應該沒問題，”時經寒為上午的談話做了個總結，“我去和你的醫生談談，處理得好，就可以申請spinraza了?！?/br>
    spinraza正是那款天價治療藥物，光是第一年的注射費用就高達七十五萬美元，是一個令普通家庭望而卻步的數字。

    但或許這對謝九黎來說實在不值一提。

    時經意歡呼起來，她還特地推著輪椅在原地轉了一個圈，才高高興興地問：“那我什么時候可以見她呀？我也想當面謝謝她！”

    “等和醫院確認完手續和費用?！睍r經寒簡練地說。

    “好耶！”時經意哼了兩句《我們是共產主義接班人》，突然發覺時經寒的心不在焉，推著輪椅湊上去壞心眼地問，“哥，你怎么魂不守舍的？是因為那個jiejie長得太好看了嗎？”

    時經寒沒理會meimei的調皮，他皺著眉在思考一路上都覺得有點怪異、又讓他牙根有點發癢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