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辻野留鶴老老實實地向七海先生匯報她的術式名字。

    七海建人也問道：“你知道泛靈論嗎？”

    泛靈論？

    辻野留鶴當然知道，它別名萬物有靈論或物活論，在17世紀作為哲學思想興起。至19世紀晚期，英國一位考古學家將其與宗教思想混合，泛靈論逐漸從哲學思想變為宗教信仰的一個類別。支持泛靈論的人認為，天下萬物皆有靈魂或自然精神，有生命、感覺和思維能力，并在控制間影響其他自然現象。1

    《福爾摩斯探案集》的作者柯南·道爾就是著名的泛靈論信仰者，因此他在當時的英國社會不受某些保守貴族的待見——他們認為這是對上帝的不敬。

    「泛靈咒法」的能力就是為物品點靈，賦予其生命，一旦有人對術式主人施展過「泛靈咒法」的物品產生劇烈情緒，無論是喜愛感動悲傷還是憎恨厭惡嫉妒，物品的靈會自動吸收這些情緒生產咒力。

    施展媒介有兩個。

    媒介一：被點靈的物品必須是術式主人親手所作。

    媒介二：要想成功施展「泛靈咒法」，術式主人必須花費大量咒力為其命名。

    一旦術法施展成功，術式主人就可以可以像蜂王一樣坐在家里等咒力上漲，不過也僅限于此了，如果咒術師想多點攻擊手段，還是得想想別的辦法。

    一般來說，「泛靈咒法」賦靈的對象是器具，而且是由品質上佳的材料精心鍛造而成的器具，這樣才能容納較多、較強的靈，發揮其強大的威力。就像普通的刀劍，需要數百年才能生出一點靈性；可由頂級匠人打造的咒具可能剛誕生就有了特性。

    但遺憾的是，咒具的制作過程混入了其他咒術師的咒力，無法與泛靈術式兼容。

    物品自身有容納上限的，就有施術者想增加賦靈的對象數量，以此拓寬放牧范圍，收集更多咒力?？烧绶棚L箏的人手里的風箏線不能太多，多了就會握不住，還有割傷手的風險，實施「泛靈咒法」也是如此。撒網太多，可能魚沒撈到，還會被咬破網，得不償失。

    更別說還有第三個限制條件——泛靈物品獲得的咒力只能傳給術式主人，一旦物品損毀，術式主人要遭反噬。為了自身安全和健康著想，擁有點靈能力的人基本都打輔助，戰力不算強悍，最高是準一級的那位在升級任務中賦靈物品被毀，重傷之下遭到反噬，當場暴斃。

    辻野留鶴端茶的手微微顫抖：“……”

    這使用條件也太苛刻了吧？！成長上限也不高的樣子。

    “放心，以上制約和你沒有關系?！?/br>
    七海建人淡定地向處于震驚中的辻野留鶴說道。

    “為什么這樣說？”辻野留鶴懵逼，七海先生哪里來的自信。

    七海建人抽出一本來咖啡館路上買的《大正異聞錄》，說道：“因為你實施「泛靈咒法」的對象主要是文字。它們比器具抽象，更不容易賦靈。相應的好處也會很大?！?/br>
    三次元熟人當著她的面看她出版的小說，還一本正經地夸幾句，這是第一次，辻野留鶴不自在地挪了挪屁股，感覺略微羞恥。

    “咒術世界里有個法則叫「束縛」?！?/br>
    如果一個人身上背負含咒力的「束縛」，相應的他也會得到某個方面的增強。

    辻野留鶴和冰神一起為她實施「泛靈咒法」設置了很高的準入門檻。

    需要保證作品質量；需要術式主人創作它們的過程中投入強烈情感且完成后為它們投入大量咒力；需要得到廣泛傳播。

    以上三個條件，至少要滿足兩個才能點靈成功。

    《大正異聞錄》同時滿足了所有條件——辻野留鶴為了紀念大正同伴帶著心血動筆，冰神在作品完成之際及時蘇醒注入大量咒力，時代的變化使文字傳播變得更加容易。

    在高難度的「束縛」之下成功施展的術法也帶來了極佳的回報。

    她目前公布的兩卷《大正異聞錄》，總合數字大約29w。

    據稻置友情統計，第一卷極樂之章8w字左右，她賦靈的文字數量有2w；第二卷她寫作狀態更好，投入感情更多，20w左右的文字賦靈成功率達到一半。

    也就是說，辻野留鶴現在有12w的文字軍團，無視地域和承載器具的局限，在各地為她勤勤懇懇地收集咒力。

    她可以選擇把咒力轉移至體內，也可以選擇儲存在文字里，需要的時候再鏈接靈，讓它們傳遞過來。

    “……聽起來，有點夸張?！鞭y野留鶴喃喃道。

    這樣算起來，如果她后續繼續保持現在的水準寫作，一本接一本的，她豈不是可以上天？

    她什么時候有這樣的潛質了？

    辻野留鶴心里不安，這樣強大的力量，她一朝握有，真的不會出事嗎？

    打個比方，就像古代一個中等貴族突然被人告訴說：嗨我這里有個王位是你的，你收拾收拾坐上去。

    被大餅砸到的人第一反應是有沒有毒，難免惶惑。

    看懂她的表情變化，七海建人嘆了口氣，最后還是決定說出那些話：“辻野小姐，以下我要說的話一半出自五條先生的忠告，一半出自我的真心?！?/br>
    “您說?！鞭y野留鶴正襟危坐，眼神認真。

    “咒術師這個行當很缺人，更缺人才。你有很強的潛力，這點毫無疑問。五條先生擁有五百年一見的六眼，能看透許多事情，他見過你之后和我說，只要給你足夠的空間，再過幾年你就能成長到與他匹敵的高度?！?/br>
    “我見到你之后，也贊同他對你潛力的認可，但我從個人的角度無法認可你?！彼掍h一轉，“對于你是否能成長為足夠獨當一面的咒術師一事，我抱有疑慮?！?/br>
    辻野留鶴靜靜地聽。

    將話語翻來覆去地在心中斟酌了好幾遍，七海建人才緩緩開口繼續往下說：“因為我在你身上看到了強大的實力，卻沒有感受到與之匹配的強大內心?！?/br>
    她的心靈破綻太多，一旦遇到實力與她相似的敵人，攻心之下，她喪命的可能性很大。

    冰藍色的冰刃比紙還薄，貼著七海建人大動脈的刃邊寒氣逼人，鋒利無比。

    辻野留鶴慌忙勸阻：“稻置！收手！太失禮了！七海先生其實說得很有道理?！闭f到最后，她有些泄氣，她也是這么認為的。

    不知何時顯現的冰神褪去歡脫賣萌的好說話模樣，惡狠狠地瞪視他。

    對祂們這種生物來說，喜歡的人類強大也好、懦弱也罷，正直也好、陰毒也罷，祂們其實都不在乎。

    重要的是，祂喜歡，祂愿意，兩者之間的羈絆就能恒久存在。

    所以，【你為什么要動搖她？】

    太過分了！

    一路走來，留姬經歷了那么多辛苦的日子，還那么善良！

    七海建人平靜地反問：【如果辻野她不想活得純善，想要做不好的事發泄呢？】

    稻置毫無猶豫地回答：【那就隨留姬高興??！她想做什么都可以！】

    只要是辻野留鶴的請求，祂都會答應！

    這就是問題所在啊，七海建人感覺太陽xue抽痛。冰神和辻野都太在意彼此了，反而小心翼翼的，不敢向對方表露自己真正的想法，特別是不那么光明的想法，生怕讓對方為難。

    “辻野，你心底對一些事充滿了糾結與憤怒，既然無法釋懷，就不要假裝看不見。你最近的情緒波動應該不小吧？及時把這股壓力釋放出來比較好?！边@是命運面臨抉擇，給人帶來的壓迫感。

    像當年的夏油杰一樣，選擇把糾結與憤怒溫柔地隱藏起來，獨自承受，最后火山爆發，選擇走向那條隨時會掉下去路。

    臨走前，七海建人最后還是不忍心，瞧她臉色發白一臉茫然，給她指了個方向。

    “大阪?！?/br>
    辻野留鶴失魂落魄，沒有選擇打車，而是一個人慢吞吞地走回家。

    稻置想和她說些什么，見她搖著頭的樣子，又不敢說了，垂頭耷腦地回到她體內。

    大阪啊……

    她的童年有一半是在那里度過的，還有和母親的回憶。

    可辻野留鶴一點也不懷念那里，腐朽的大宅院，生活在那里的人也散發著腐爛木頭的氣味。

    自恃血統欺負她的表兄弟姐妹也好，宅子里捧高踩低的傭人也好，就連辻野留鶴的母親，接受過東大教育的高材生，思想里的尊卑等級根深蒂固，表面再現代，內里的傳統也時不時詐尸。

    辻野留鶴的母親當年是家主的次女，好運地有一個天資聰穎且溫柔愛護她的兄長繼承人，于是她得以施展才華去東大讀書。

    后來家主易位，辻野留鶴天賦好，她的母親私下里對她功課毫不放松，卻不準她在外面顯露出來。

    考得好，要被母親打；考得不好，要被表親嘲笑。

    痛苦又糾結的日子過到八歲，母親接受家族聯姻改嫁，讓她去美國讀書，放松了對她學業的要求，從合格變為中上，說句實話，雖說離唯一的親人遠了，可辻野留鶴的心情輕松許多，對母女分別的感受沒有想象中難過。

    剛到美國，辻野留鶴著實忙亂了一陣——斯賓塞女校教學嚴格，對學生要求很高，辻野留鶴雖然天生聰明，可耐不住以前被迫過著扮豬吃老虎的生活。

    扮豬扮豬，時間長了就會真的變成豬。

    剛開始她無法完全跟上斯賓塞女校的教學，不得不晚上偷偷起來，拿課本去廁所猛學，才在短時間內追上同學。

    回想起那段日子，辻野留鶴悶頭加快腳步，沒兩分鐘就到家了。

    嗡——

    就在她剛進家門的時候，快沒電的手機界面上方彈出一條信息。

    一千萬的帽子君：你是本人？

    這句消息的上方，都是辻野留鶴發的美食照。

    被陌生人私信這樣的內容，難怪他懷疑。

    辻野留鶴難受地靠著門板，先是一屁股坐在地上，然后上半身斜側著倒在地上，捂住臉不想理這些糟心事。

    每一次，每一次。

    就在她以為生活要過好的時候，前方就有荊棘叢等著她。

    ※※※※※※※※※※※※※※※※※※※※

    崽以前還是蠻慘的……現在性格還不錯是因為遇到挺多好人。

    1參考引用至百度百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