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七章 童子
廳中有一個數尺大的青石臺,其上是個刻痕縱橫交錯的碩大棋盤,黑白兩種顏色的棋子如同犬牙交錯,棋局明顯到了中盤的最關鍵之處。棋盤兩側有一老一少,各執黑白棋子盤坐。 那老者身著錦衣,臉型顯得較長,約莫五十多歲模樣,而少年只有七八歲模樣,眉清目秀唇紅齒白,仿若玉童轉世一般。 “藍師叔!您老怎會在此?”青袍儒生一見到那童子,當即驚訝地失聲叫出來,隨即慌忙上前施禮參拜。 灰衣老者和中年修士,見到有個陌生的童子在此,頓時就是略微一怔,可聽到青袍儒生的稱呼,當即神情一變。他們再一看童子垂髫赤足、手戴金環的模樣,腦海中頓時浮現出一位傳聞中的前輩。 “晚輩宇安山、杜晦,拜見藍前輩!”心下微驚的兩位,急忙躬身施禮, “都起來吧!沒看我和胡師侄正下到了關鍵之處嗎?有什么事情等我下完這盤棋再說吧?!蓖蛹毱つ踨ou聲音幼稚,可說話的語氣卻老氣橫秋。 “遵命!”青袍儒生和灰衣老者等,不假思索地連聲恭敬答應,隨即垂首侍立在附近,臉上不敢有任何不滿。 和童子下棋的長臉老者,沖三名結丹修士苦笑一下,卻沒有開口說些什么。而那黃衣修士,自從進入石廳,就規矩地站在童子身后,一副持弟子之禮的樣子。 至于剩下的年輕修士,聽到三位師祖如此稱呼童子,頓時不禁一陣sao動起來。他們雖只是煉氣期或筑基期弟子,但又怎會不清楚這意味著什么呢,一個個當即睜大了眼珠,緊緊盯著那幼稚童子,心中著實激動不已。 見到這童子的剎那間,韓笠也是心下微驚。這位貨真價實的元嬰修士,出現在此到底要做什么?這童子應該不是為他而來的,而且他若要從對方手中逃脫也不難。仔細想了一會兒,他隱約想起其意圖了,隨即恢復鎮定,準備靜觀其變。 繼續下了近一刻鐘,長臉老者才一推棋盤,恭敬施禮說道:“藍前輩棋藝高超,弟子甘拜下風了?!?/br> 童子臉上浮現一絲高興的神色,烏黑的眼珠隨即滴溜溜一轉,有些懷疑地說道:“胡師侄,你沒有存心相讓吧?和我下棋決不能留手的?!?/br> “晚輩怎敢哄騙藍前輩,前輩的棋藝確實遠勝從前了?!焙绽险呗劼牬搜?,本來顯長的臉,似乎更長了一分,急忙開口分辨道。 “嘻嘻!我也覺得自己的棋藝長進了不少??磥頉]有白和世俗的那些棋壇高手切磋啊?!蓖幽樕系男θ莞嗔艘恍?。 “好了,將棋子收起八。我們要辦正事了?!蓖幽樕系男σ庖皇?,忽然話鋒一轉地說道。他隨即一扭細小的身體,面向恭候多時的一群修士,眨了眨黑白分明的眼睛,目光在數名結丹修士臉上掃過,最終落在了青袍儒生的臉上。 “白師侄,你加入古劍門多久了?”童子慢悠悠地詢問道。 “晚輩入門已有一百多年了?!卑仔杖迳行┎唤?,口中還是老實回答。 “一百多年了!真是有點難為你了!”童子臉上閃過莫名神色,隨即輕嘆一口氣悠悠說道。 “師叔,你此言是什么意思?”青袍儒生神情微變,可立即勉強笑著說道。 “嘿嘿,什么意思?身為正道浩然閣閣主的關門弟子,閣下卻在本門待了這么久時間。我們古劍門可容不下你這尊大神。閣下有沒有想過,回去看望令師啊?!蓖佣⒅迳?,聲音冰寒地說道。 青袍儒生聞聽此言,臉色頓時極為蒼白。 一旁的灰衣老者和中年修士,眼中都流露驚愕的目光,同時下意識地和儒生拉遠距離。 “白道友,藍前輩說的是真的?”中年修士難以置信地問道。 青袍儒生臉上一陣紅白交加,卻并沒有開口分辨什么。他神情難看了一會兒,終于還是開口說道:“師叔既已查清楚在下的身份,看來白某現在加以否認也沒用了??稍谙虏粫志颓?!” 儒生此言的最后一字才出口,其身上的白光一閃而過,身形如箭矢般倒射進身后的弟子群中,隨即一只白光茫茫的大手,迎面抓向那身懷九靈劍體的孟笛。 “住手!你要干什么?”灰衣老者和中年修士當即怒吼一聲,身上光華閃動,就要出手相救的樣子??蛇@明顯已遲了一步。 孟笛倒也沒有驚慌失措,抬手放出一道森森劍氣,互不示弱地向大手狠狠斬去。 可兩者的修為過于懸殊,劍氣并未斬碎白光大手,反而轉眼被壓得潰散碎裂,眼看孟笛就要被生擒活捉住了。 可這時青袍儒生卻是身體一抖,一下子神情委頓栽倒在地上。而白光大手立即消散一空。 黑衣青年怔怔站在原地,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了。 “哼!本門的太白化氣手,你倒是修煉得不錯。但我可不是真來此下棋的?!蓖永浜咭宦?,搓了搓小手喃喃說道。 從童子出手到其制服儒生的過程,整個石廳內只有韓笠看清楚了。兩眼微瞇地看著這一幕,他臉上閃過一絲古怪的神情。剛才儒生悍然出手的同時,韓笠通過神識驚訝地發現,有一絲淡紅的絲線從童子足下射出。淡紅絲線一閃即逝地射入儒生體內,讓青袍儒生當即翻身栽倒在地。 他本來只當這是飛針類的法寶,結果神識一掃之下卻是驚愕地發現,這淡紅絲線上隱含森森劍氣,竟是劍氣煉化成的絲線。 這情形讓他不禁有些動容了。他從前就聽說過,一些高明的劍修,修煉到一定程度,能隨意化劍為絲,甚至一劍斬破諸般法術,如今才得以親眼一見。 能將劍氣修煉到化為絲線,真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 “胡師侄,將他關在困龍窟中,暫時還不能殺了他。我們還有用他之處!”童子一歪纖細的脖頸,轉臉對那胡姓長臉老者說道。 長臉老者心中一凜,口中連忙稱是,數步過去提起儒生,從廳內的一扇偏門出去了。 韓笠見此情況,目光一轉之下,瞅了杜東一眼。結果只見杜東似乎神情如常??伤屑毩粢庵?,卻是發現杜東垂下的雙手,不覺緊握成拳頭,可見心中很緊張。 韓笠暗自微微一笑,就不再管這家伙了。他知道儒生和杜東都是正魔兩道的jian細,同樣知道他們在打著什么主意,可他卻沒有出言提醒童子的意思。倘若沒有這些搗亂的家伙,他可就難以趁機渾水摸魚了,那還怎么謀取靈眼之樹的靈根? “好了。事情既已解決了,你們三個去忙吧,不必管我這老不死的,我還要好好研究這盤棋的得失呢?!蓖訉ζ溆嘈奘繑[擺手,搖頭晃腦地悠悠說道。他隨即自顧自地盯著棋盤,專心地審視起眼前這棋局。 灰衣老者和中年修士等聞言,當即不敢怠慢地連聲稱是,隨即就由黃衣修士帶著,從另一處偏門走出了石廳。 “真沒想到啊,白道友竟是……。鉞師兄!你提前就知道此事嗎?”百巧院的中年修士,才離開石廳沒多遠,就忍不住嘆息道。 “沒有。藍前輩只說有事要在此處理。我一個晚輩怎敢多問什么?”黃衣修士的臉色,同樣有些不好看。 中年修士聽了此言,就閉口不再多問什么了。 而一群年輕弟子,經過剛才的事情,更不敢隨意開口了。 在這種有些沉悶的氣氛中,韓笠等一行修士通過一個長走廊,隨即拐了個彎來到一扇淡黃的石門前。一個披頭散發的修士,一動不動地盤膝坐在石門前。由于散發遮臉,看不清其面目,可其頭發灰白,年紀應該不小了。 黃衣修士一見這名修士,臉上卻流露一些恭敬。 “衛兄,試劍大會的獲勝弟子,我已經將他們帶來了。是否現在就讓他們進去?” “既已到了這里,那就都進去吧。醇液比預計的時間,還要遲一些才會流出?!迸l修士淡淡地說道,聲音竟頗為穩重深厚。 目光在這位身上飛快掃過,韓笠眼中閃過若有所思。這披發修士的境界,赫然也到了假嬰。這讓他不由多注意了這位兩眼。 灰衣老者一聽披發修士的聲音,臉上竟流露一分激動的神情,數步走了上去,聲音微顫地說道:“衛師兄,你……還好嗎?” “是宇師弟啊。這么多年沒見,你也有些老態了?!迸l修士輕嘆一口氣,悠悠地感慨了一句。 “師兄,你為何……” “好了。你我師兄弟還能重逢,說來也算是緣分未盡。當年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我進入此地時就發過毒誓,一日不凝結成元嬰,一日不會出去的。況且我從兩位師叔那里知道,宗內的一切都被馮師弟管理得井井有條。那我就更沒什么好擔心的了?!迸l修士神情平靜地說道。 回憶老者聞言,神情有些黯然,本來想說出的話語,一下子又咽回腹中。 “諸位師弟稍等一二,我這就將禁制開啟,讓你們帶隊進入圣地?!迸l修士站起身來,袖中飛出一道法訣,打在淡黃石門上。法訣很快就不見蹤跡,而石門則靜靜地一分為二。 尚未看清楚里面的情況,就有一股純粹的靈氣,從門內浮動撲面而來??磥盱`眼之樹就在這里附近了。 韓笠心中略微比較了一下,只覺此處的靈氣濃郁程度,并不下于他得到的那個靈眼之玉,甚至還要略微勝過一籌,果真不愧是最頂階的靈眼之物。 韓笠等一行修士跟隨這披發老者走入門內,結果只見眼前出現一座巨大的鐘乳洞窟。這洞窟長寬有數百丈,高約二三十丈,乍一看如同進入地下世界。地上生有一根根的鐘乳石柱,形成一片天然的鐘乳石林,將整個石窟圍得如小迷宮。 韓笠昂首仔細一望之下,就見到石柱間隱約有白光閃動,似乎被施展了什么禁制的樣子。正在他在暗自思量之際,披發老者已帶著他們來到石林邊緣,隨即手掌一翻多出一個巴掌大的古樸白色古鏡。 這老者隨即二話不說,默默地念念有詞,抬手放出一道潔白光柱,直接射向眼前的石林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