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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還算寬闊的空間因為兩個人此刻的姿勢,仿佛也變得狹窄了起來,宋師放輕了呼吸,兩人距離距離不過咫尺,目光相接時眸色都始終平靜寡淡,卻又隱隱帶著火光。 宋書不說話,短暫的輕笑聲意味不明。 宋師見他良久不答,繼而輕聲道:“你不殺我,是因為你先前也不能確定我究竟是不是他,所以才沒有動手,而今我是否可以認為,你已經有八分信我了?” 宋書唇邊的弧度上揚,他眸子里含著嘲諷,匕首的刀刃挑起宋師的下巴,說:“你聽?!?/br> ……聽什么? 馬車又顛了一下。 宋師身子不受控地往旁邊歪,十分順手地扯下宋書腰間那只他覬覦許久的錦囊,宋書下意識要去扶他的手于是又收了回來。 錦囊沒能扯動。 帶子系在宋書腰上,大約是打了死結,還被宋書摁住了。 兩人目光對視,宋書淺笑說:“哥哥著什么急,又不是不給你?!?/br> 這話說的,跟什么不法交易一樣。 偷襲失敗,宋師十分淡定地問:“你想說什么?” 宋書的匕首又貼了上來,他湊到宋師耳邊,溫熱的氣息讓宋師耳根有些發癢,那聲音又低又輕,仿佛帶著天生的魅惑:“……外面的那群人,讓他們走?!?/br> 宋師面色不變:“你還當我是那個畜生?我說過了,他害你那次,我并不知情。這群人也不是我派來的?!?/br> 他頓了頓,輕聲道:“你再不把藥給我,咱們都得死在這兒?!?/br> “誰知道你用了藥后會不會讓他們再給我來一次一箭穿心?”宋書笑得純真,唇齒間吐出的字眼里卻全是冷漠,“比起孤注一擲,我更愿意跟你一起去死——至少一定有個墊背的不是嗎?” “你冷靜一點?!?/br> 話音剛落,宋師突然再次伸手,用回了幾分力的指節纏上錦囊的帶子,重重一扯—— 錦囊握在掌心,冰涼的藥水刺入皮膚,四肢百骸都迅速恢復過來,宋師第一動作便是抬手奪了宋書的匕首,然而宋書反應極快,硬是撐著他的力道沒有松手。 匕首在兩人掌心雙向受力,凝滯兩秒,最終宋書還是不敵,刀刃轉了個方向,落到他白如凝脂的頸邊。 眨眼之間,兩人的姿勢迅速轉換,被壓在身下的那一個成了宋書,而宋師將他兩只手都錮在頭頂,拿著匕首餓手背青筋橫跳,他沉聲道:“別動?!?/br> 單純論武力,宋書這個新手絕對是對付不了宋師的,他沒有試圖反抗,只是因為姿勢有些別扭而轉了轉手腕,嘆道:“是我大意?!?/br> 無憫的秘藥和軟骨散是差不多的屬性,但吸入過多會導致昏睡,解藥也不同尋常,錦囊里裝的是扎包的汁水,只露出一點就能解了藥性。 很奇特,也正好救了宋師的急。 宋書被他壓制住了動作,卻并不慌亂,反而笑盈盈地抬眸,輕聲問:“哥哥要殺了我嗎?” 身下的美人兒發絲已經散開,雙手被舉到頭頂,分明是一張白皙精致的臉,眼波流轉間卻嫵媚天成,連露出的那一段頸脖都美得不可方物。 宋師很早就意識到了,當他想要向一個人示弱的時候,沒人能抵抗住這樣極致的誘惑。 宋師低聲說:“我不殺你?!?/br> 你是我當成親弟弟疼過的人。 你變成這樣,我不怪你。 我只心疼你。 景休靠著身后的車廂,坐在車板上,手里拿著韁繩趕路,然而無人能注意到他看似散漫的身體弓起的弧度緊繃,在身后車廂不停的震蕩里注意著周圍的草木樹叢,咬緊的牙關越繃越緊。 良久,他才下定決心要打斷自家公子的好事,不動聲色用另一只手在車廂的門框上敲了敲。 “公子,有人跟蹤?!?/br> 景休拉了拉斗笠,掩住蠕動的唇,聲音壓得很低,“越來越近了,人很多?!?/br> 他頓了頓,不太情愿道:“我怕是打不過?!?/br> 車里呢喃般不斷的低語停下來,景休聽見他家公子的聲音有些?。骸拔抑?。繼續趕路,別打草驚蛇?!?/br> 景休說:“可前面路難走,還有一處是懸崖,他們要是動手……怕會人仰馬翻?!?/br> 宋師還在和宋書對峙,聞言沉聲道:“且行且看,若他們真動了手,你不用管別的,也不要和他們正面對上,直接棄車走?!?/br> 如宋師所想,劇情果然不知為何提前了。 宋師剛剛查探到周遭屬于陌生人的氣息,還不止幾個,那些暗衛則全然不見蹤影,顯然是被暗地里解決掉了——宋書方才說的那幾句話,意思是他也發現了有人跟蹤,而他懷疑這又是宋師叫來的刺客。 畢竟上輩子他就是這樣被宋師帶到了刺客堆里。 宋師想得很簡單,他們人少,對方的人數占據絕對優勢,真要是打起來,勝率很懸,不如直接棄馬離開。 景休應了聲,不再說話。 宋師挪回心神,身下的宋書似笑非笑:“說要帶我一起走,還拿匕首壓人?” 宋師說:“你不信我,我如何能信你?” 宋書眉眼諷刺:“你說你是真正的宋師,這就是你的態度?若說十七歲以前的那個才是我哥哥,我信;說你是,我不信?!?/br> 宋師道:“兩年不見,我如何能待你親近?再說我知曉你經歷過什么,自然怕你對我報復,你要我坦誠相待,為何不問問自己處處防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