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六章 薛老板的野望
這天夜里,象征著團圓與思念的月光,如水。 薛卯生獨自吃完飯,才問道 “四少爺還沒回來?” “是……”丫頭們惴惴地答著。 “呵,還真是心野了?!彼匝宰哉Z了一句,再沒有多言,而是看著丫頭們收拾好屋子后,便命人拿了一支指頭粗細的蠟燭,放在了窗邊點燃。 丫頭們覺得奇怪極了。 倒是薛卯生命人吹滅了油燈,盯著那蠟燭可憐的小火苗看了一會兒,方才道 “今晚,你們都各自回屋去,不管聽見了什么動靜都不許出來,否則,便都發賣了?!?/br> 丫頭們嚇得一哆嗦,忙應聲是。 …… 黑鴨軍營之中,一片安靜。 黑衣人那張詭異的鐵面具,在這月色之下,顯得殺意的森然。 今日是中秋佳節,也是屬于他的這場豪賭中,最后的一把牌。 不知道陸程還在不在營中,但是今天軍營的守衛比往日厲害很多,如果隨意亂闖,定然會驚動人。 但是鐵面人起落卻很是迅速,直接就到了文正的房間之前。 那是鴛兒曾為主家畫下的黑鴉軍營內部圖,事無巨細的,這些年縱然有變化卻也不離其宗。 為防止打草驚蛇,他們從來只是暗中觀察這個神秘的軍營,卻是第一次真正的走進來。 薛卯生心中明白,從自己決定走進來的那一瞬間,極大可能是有去無回。 豪賭,自然有輸贏。 輸了便是粉身碎骨,可如果贏了呢? 這種不確定的想法,令他興奮,令他開心,令他掌心冒汗。 他已經許久沒有這種感覺了。 真好。 思緒似乎紛亂,鐵面之下的薛卯生動作卻是干脆利落地,進到了文正的屋中。 屋中沒有人,想來那守在床榻旁多日的大人,此時在地牢之中吧。 薛卯生沒發出任何聲響地走過去。 不需要燈,只需要月光便能看得很清楚。 床上的文正臉色蒼白如紙,眉頭緊皺著,蜷縮著身子,依舊在昏迷之中,顫抖的唇間發出低低的呻吟。 一切似乎很順利,順利地薛卯生挑著眉頭長出了一口氣。 沒有半分耽擱,他的刀已經在手,提刀重重地砍了下去。 說時遲那時快。 刀落下的瞬間,那個在窗上兀自痛苦,消瘦地已經沒了人形的人忽然彈坐起來。 黑鴉軍的彎刀單手在握,快準穩地擋住了鐵面的刀后,另一只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挑開了薛卯生的面具。 當啷一聲,鐵面具落地,薛卯生天生帶些靦腆的人,暴露在月光之下。 文正面上的慘白、身形的消瘦都做不了假。 但他的笑容,同樣做不了假。 “薛老板,上次某也是這樣挑開了你的面具,”慣來孤高的文正,刀尖向上,依舊隔著薛卯生的刀,盤坐在那兒,上身挺直,顯然是硬拗出來的,和畫一樣,還挺好看的,“這一次你還是輸在這上面,不行呀?!?/br> 薛卯生想過許多情況,包括文正真的活著。 但的確沒有想過,文正竟然還能從床上坐起來,還能擋住他的攻擊。 “你怎么還能擋住我的攻擊?”薛卯生向后跳開,看著他的眼睛,反問道,“不應該呀?!?/br> 文正笑了。 “薛老板要是再來一下,某就真的沒力氣了?!彼f著,身上的力氣像是被瞬間抽離一樣,向后靠著墻壁,連刀都拿不住了, “所以薛老板未必算輸,平姑娘說了,我雖然沒死,但心脈受損,活不過四十歲啦,一身武功也只能擋住你這一刀了,你該開心吧?” 薛卯生了然地點頭,抬刀指向他“哦,那就是再不濟,我今兒也能帶走一個文大人的意思?” 文正靠在墻壁上,笑道 “不會的,我,一定比讓她哭的人,活得久些?!?/br> 薛卯生眼神一凜,正要沖過去的時候,窗子卻開了,一個青衣人端著弩箭站在窗外,天生的笑眼依舊是笑著,神色卻很嚴肅。 顧綺。 薛卯生的腳步頓住,回頭看著她。 “你還真的沒死,中了東廠之毒,還能活著的第一個人呀?!?/br> 顧綺一笑“說不定我已經死了,而現在是從地獄回來,向你們索命的呢?!?/br> 薛卯生笑了笑,顯然當這是句示威的話。 顧綺看著他的,風淡云輕的模樣,緩緩問道 “薛老板,你做這些事情,可想過薛家?想過你的母親?想過你的兄弟們?” 薛卯生知道,自己今天這一局,賭輸了。 他將刀擲在地上,舉起了兩只手。 出人意料的迅速投降。 “顧大人,我是個商人?!彼麑χ櫨_笑道,面上的靦腆竟然神奇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絕對的精明。 顧綺眉尖一挑,思考著這話的意思。 卻聽見薛卯生笑道“我是個只愛賺錢,想要攬盡天下財富的商人,金錢于我而言,最重要?!?/br> 顧綺沒想到會聽到這樣的話,呆了片刻才恍然問道 “薛老板的意思是……你到底是什么意思?難不成你和蓬萊鄉混在一起,就是為了錢?!” “哈哈哈,”薛卯生笑了,雙手依舊舉得高高的,篤定道,“自然是為了錢?!?/br> 連癱坐在床上的文正,都忍不住翻了個白眼,覺得眼前人的果然又是個瘋子。 薛卯生卻非常嚴肅地說道 “大人當知道所謂天下熙熙,皆為利來,那大人覺得這世上什么事情最賺錢?” 顧綺拖著弩箭咬著唇,沒說話。 “鹽?鐵?骨董?官爵之位?甚至是人?都不是,而是……” 他出了一口氣,幽幽道 “這天下最賺錢的買賣,便是造反?!?/br> 顧綺沒忍住,被自己的口水重重嗆到了,咳了兩聲。 她本以為自己還會再聽到什么凄涼悲慘的故事,卻沒想到薛卯生的目的,竟然是如此耿直得不帶轉彎的。 沒有什么仇怨,有的只是一個賭徒式的商人,對于“賺錢”的瘋狂。 “主家不喜歡那皇帝,不喜歡這朝廷,所以他要推翻這些自己做,那么我自然應該抓住這極好的機會,搏一把大的?!毖γm感慨,卻無喜無悲,“只可惜這一遭,我賭輸了而已?!?/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