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八章 巷子里的對峙
顧綺時快時慢地在前面走著,再未讓鴛兒看見正臉兒,但也沒讓她失了自己的行蹤。 鴛兒心中疑惑更甚。 她聽人說起過顧綺那詭秘的身法,深知她如果想逃,自己是絕對追不上。 但如今這若即若離的感覺,卻讓她更疑惑如果不是顧綺,此人又是誰? 如果不是顧綺,她們的目光,為什么那么相似?又為什么要帶著自己在城中繞圈。 所謂疑心暗鬼,尤其是那條腰帶的出現,讓鴛兒更不肯放過這一點點的蛛絲馬跡。 她迫切想要知道,顧綺到底死了沒。 她領著那四個羽林衛一路追著,直到一條巷子時,人影已經不見,迎面反而撞來一輛馬車。 巷子并不很寬敞,駕車的人嚇了一跳,慌忙勒停了馬車,抱怨道“做什么?可嚇死人了……哎?鴦大人?” 鴛兒一皺眉頭,發現此人很是眼熟,記起此人恰是顧綺家中那個小子,叫張桐的。 追著疑似顧綺的人,偏他們又撞出來了。 鴛兒聞到了濃重的“陰謀”味道。 她不說話,而是一擺手,手下四人已經繞過馬車往前追,但追過一條巷子后便折返,搖頭道“沒有?!?/br> 鴛兒冷著臉看向張桐,“馬車里是什么人?”她也不多寒暄,直截了當地問。 巷子臨街,并不是很荒涼,有百姓在街角看見,有些好事之人,就忍不住遠遠張望。 倒是張桐,頭回看見與鴛兒一樣的臉做出這種表情,也嚇了一跳,皺眉道“鴦大人這是怎么了?抓賊嗎?哎?你的官服怎么也變了?” 天真得渾然不似那將京中貴胄八卦了如指掌的少年郎。 “我不是她,”鴛兒聲音更冷,“讓車里的人出來,羽林衛做事?!?/br> 張桐嚇得縮了縮,還沒等開口,車內的人已經說話了“是鴦大人的jiejie?” 聲音動聽婉轉,宛若黃鸝鳴柳,一只纖長但并不是很細膩,還有著淡淡藥香氣的手掀開簾子,出現的,是平七葉那張半是美絕,半是疤痕的臉。 “鴛大人?!彼p啟丹唇,稱呼了一聲。 “原來是平姑娘?!兵x兒雖見過她,卻沒打過多少交道,再加上平七葉曾入風塵,菟絲一般的柔弱,偶爾還有些呆意,所以她著實看不上,語氣便算不上和氣,只淡然道,“本將在拿賊,還請平姑娘通融一二,讓我們搜車?!?/br> 平七葉見慣了冷眼,聽慣了嘲笑,此刻見她這樣也不惱,只是眉毛輕揚挑,反問道 “搜車?小女記得大人是羽林衛,幾時還干起緝捕的事兒了?” 她這般模樣,鴛兒的陰謀之感就越深,便道“想是姑娘知道昨夜侯府有人裝神弄鬼,如今我懷疑那人就在車上,還請平姑娘通融一二,不過是查一下馬車,很快便好?!?/br> 平七葉笑容收起,張桐忙向旁讓了讓,她便坐在車邊,舉止優雅而恬淡,與臉上那道傷疤形成了鮮明的反差,連正面將車圍住的兩個羽林衛男子,也有些看呆了。 若沒有這道疤痕,此女與顧綺究竟誰更美些,大約還要再論吧? 只聽見平七葉開口道 “官家要來搜,小女自然不敢,只大人說是為侯府搜車,總該有些憑證?!?/br> “便是我沒有憑證?平姑娘還敢不讓我搜不成?”鴛兒氣質越發的冷。 卻不想平七葉此時和犯了軸性一樣,只道“忽得就被人當賊看了,小女自然得先要個說法,大人沒有憑證,我自然敢不讓你搜?!?/br> 鴛兒難得被氣噎道“平七葉,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呀?!?/br> “鴛大人也莫要拿著雞毛當令箭,”平七葉坐得端端正正,一句一懟,直視著平七葉的眼睛,余光掃過正面的兩個羽林衛的表情,極認真又平靜地說,“有些事天知地知,蒼天大地,世間萬靈,看著呢?!?/br> 這句話一出,別說是鴛兒了,其他幾個羽林衛,也是滿面的驚詫。 “你說什么?!”鴛兒厲聲問道。 “我說什么了?”平七葉笑問。 鴛兒握刀的手一緊,身子忽然欺近,快如閃電,短刀已經架在了平七葉的脖子上。 只是刀未出鞘。 平七葉嚇得面色蒼白,僵硬得動都動不了。 張桐這才回過神來,口中道“你干什么?青天白日的,官家還要殺人不成?”便要來推鴛兒。 卻被鴛兒反手一巴掌掀翻在車下,頭差點兒撞了墻,疼得直哎喲。 “張哥兒!”平七葉忙喚道。 巷子口,有兩個打扮得和乞丐似的人,其中一個還扛著個“鐵口直斷”的破幌子,咳了一聲。 她不會任何武功,昨夜裝鬼的人,不會是她,鴛兒斷定。她當然不可能在眾目睽睽之下殺人,她只是想要確定件事情。 “平姑娘,刀劍無眼,下次說話的時候,當心些?!彼娴?。 “怎么?”平七葉的手在背后抓著車簾子,不讓鴛兒掀開,緩緩閉上眼睛道,“死了的人不會說話,活著的人,連不平一下都不能了嗎?” 鴛兒的手微微有些抖,只是刀依舊拿得穩穩的。 卻聽見一個尖利的聲音響起“這是鴛大人?出了什么事情?竟然在這兒鬧了起來?” 劍拔弩張之間的鴛兒和平七葉,瞳孔同時一縮。 看過去的時候,卻是個白面無須的男子,通身一股子溫潤氣質,站在巷子口,皮笑rou不笑地看著她們。 孟馮。 鴛兒一驚之下已經平靜,收刀跳下了車,平七葉卻覺得自己的心瞬間就被人挖了去,臉色蒼白,就連臉上的傷,都隱隱做疼。 她的家人,她的人生,毀于他手。 她的尊嚴,她的清白,她的容貌,毀于他手。 在隔街一座廢棄宅子里的顧綺,聽見這面的一切,心中已覺不好,立刻轉出了巷子,也走到了這邊巷子口,藏在人群之中,琢磨著該怎么引起他們的注意。 平七葉的目光,越過兩個足以將她碾過去的大人物,落在她的臉上。 多少心傷,忽如潮水退去。 她輕輕一笑。 顧綺已經明白了。 她回以微笑,重新藏入了隔街。 弱質女流輩的平姑娘,從不是個需要人護著的弱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