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五章 配合一下
別人尚能躲出去,只站在門內的賀松壽躲不得,心中別提多埋怨這位崔御史了。 說起來這崔皓,于官場是極有名的了他不貪財、不貪利,整日里做出兩袖清風的模樣,永遠站在道德的制高點上,整日之乎者也,圣人之言,言必復古禮,動輒“人心不古,世風日下”,拿自己比屈原、陶淵明之輩,自認“強項令”。 簡而言之,他圖名。 為了名,逼著守了望門寡的侄女出家;為了名把不過在家宴上,隔著屏風因表哥一句笑話而笑出聲的女兒,送進了家廟。 嘖嘖,屈原和陶淵明的棺材板都要掀了。 想崔皓是先帝時憑錦繡文章,十九歲就高中的狀元郎,做過翰林侍講,再成御史言官,也曾是個正常人,這幾年卻不知怎么了,竟越來越奇葩。 不犯貪腐之類的大錯、先帝老臣、御史言官。 還曾因為福王的時候,受到了太后的感恩,動輒就“崔卿是國之棟梁”。 只要有太后攪和的地方,皇帝都難呀。 在他走馬上任的前一天,父兄就耳提面命,告訴他京中三大惹不得孟廠公,崔御史,靈乩衙門繞著走。 所以現在這樣,噫,討厭。 罷了罷了,皇帝都不方便動的人,他能如何呢? 如是想著,賀松壽還是開口打了圓場“瞧崔御史說得,三公子莫怪,崔大人慣愛玩笑的,”他說著,對謝霽拱手笑道,“三公子好久不見了,一向可好?今日來是辦事?還是找人?” 謝霽卻不理他,而是看向老神在在看戲的顧綺,一笑“我們又見面了,卻有了官民之別?!?/br> 語氣淡然,介乎疏離與親切之間的微妙感。 顧綺也做個初識不久的模樣,拱手道 “不敢如此托大,那日御河邊,多謝三公子仗義出手了?!?/br> 謝霽語氣更和氣了些“大人客氣了?!?/br> 崔御史怨毒地眼神看著竟然聊起天的二人,啐了一口,低聲道“不要臉?!?/br> 顧綺瞥了他一眼,掏了掏耳朵,難得沒回話。 賀松壽拿不準謝霽的態度,正腦仁兒疼呢,豈料謝霽這才看向他,嗤聲道 “我如今圈在西郊,想知道我好不好,去看看不就行了?這時候說什么便宜話?想是都察院門檻兒高,七少爺如今踏進來了,眼里瞧不見我這廢太子了吧?!?/br> 語氣里帶著怨念,目光飄蕩地到了崔御史身上,一瞬又看向賀松壽。 顧綺的手頓住,不可思議地看著他。 哦吼?謝兄還會這樣說話呢?少見呀! 而賀松壽直接被說僵在了那兒,心中別提多委屈了。 嚶,三公子,我是向著你的! “三公子玩笑了,為朝廷俯首做事罷了,哪里目下無人?”他吸吸鼻子,笑道。 謝霽這方露出了溫和的笑容“就知道七少爺不與那等沽名釣譽之輩同,我好得很,你家中可好?” 賀松壽繼續委屈。 以前纏著人家騎馬的時候叫人家壽哥兒、懷恩哥哥,現在長本事會演戲了,就叫人家七少爺。 三公子你變了! 這才好玩兒嘛! 他心中笑開了花兒,面上還是帶著恭敬之色“勞三公子惦記,我家四位賀大人都還好?!?/br> 顧綺覺得這二人間的氣氛不太對,一邊琢磨這二人的關系,一邊記下要問問張桐賀家的事情。 畢竟能出四位和大人的家族,定不會小,可惜之前她多聽的是宗室之事。 她這邊低頭琢磨事兒,謝霽和賀松壽倒像是徹底忘記了崔御史的存在,一問一答說得倒高興。 “如今七少爺出息了,幾位賀大人都該安心了吧?” “哪兒呀,因為當了巡城御史,這幾天我都不敢見祖父?!辟R松壽嗐聲道,“三公子正堂請吧?!?/br> 言罷,又對顧綺使個眼色,示意她趁機快走。 顧綺笑了一下,卻沒動。 她著實好奇謝霽要做什么。 而謝霽則看都不看崔御史,只跟著賀松壽往里走,繼續問道“賀老大人老當益壯,聽說這段日子,張羅想給你相看人家?” “哎呀三公子說什么呢?人家還小呢?!倍龤q的七尺高漢子,還扭著身子紅了臉。 二人就這么與臉氣得通紅的崔御史擦肩而過,宛如那戳著的是人形空氣。 崔皓見自己被無視,臉漲成了豬肝色,索性直接大步過去攔住,羞惱道 “賀松壽,這里是都察院,是朝廷的衙門!你許你招些不三不四的人進來的?門上,還不都給我打出去!” 門子將自己偽裝成了門框子,一動也不敢動。 賀松壽的臉色也黑了,他是打小兒陪著謝霽長大的,那時候謝霽太子之尊,在他眼前卻從不拿大,所以這份情誼于他,深厚得很。 再說了,賀小七也是上房揭瓦長大的,賀家的家法祠堂都制不住他,崔皓算什么? 反正三公子今兒擺明要找崔皓晦氣,他當然得把這場子撐足。 想著,他剛要開口,一旁的謝霽卻制止了他,對崔御史淡然道“崔御史現在趕我走了,等下可別求我回來?!?/br> 崔皓嗤之以鼻,一副我有傲骨的樣子。 謝霽立刻轉身便走,賀松壽也不攔了,索性跟顧綺一起抱胸,靠邊一站看戲。 只還沒等謝霽邁出門檻兒,就見一穿緋紅官衣,五十歲上下,四方四正臉的男子,策馬至門前,一見謝霽竟在都察院內,喜悅到還不及下馬就道 “三公子來了?失迎失迎?!?/br> 正是都察院左都御史溫子芳。 院子里本還得意洋洋的崔御史聽見上官這話,不覺怔了一下,抖擻的精神縮回去了一些。 謝霽和沒聽見似的,抬腳跨過門檻就要走。 溫子芳被他的態度搞懵了,下了馬還沒站穩,就撲上臺階攔住謝霽,賠笑作揖道 “三公子這是哪兒去?” 謝霽瞧著他,之前清冷隱怒的表情瞬間變成了怨懟,眼眶都紅了,吸了吸鼻子半晌才道 “都察院的門檻兒高,我這等不三不四的人不該來,也不敢來。我去告訴王叔,他的事情我管不了,更不當管,溫大人,告辭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