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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師叔的頭顱,應該也不會太遠?!鳖櫽[聲音縹緲, 漆黑的眸子忽地一轉,回身看向一旁的葉欽, “小葉,就麻煩你帶寧師兄去找,我放心不下朱姑娘,先回去看望她?!?/br> 夜色中葉欽的表情看不真切,他抱胸靠在樹干上,像個局外人一般漠然注視著這邊,顧覽卻已經壓上全部的勇氣來賭他們的默契,他相信葉欽應當能懂自己的心思。 果然,葉欽十分自然地應聲道:“這樣么,好吧?!?/br> 寧淮生哽聲向他道:“有勞了?!?/br> 顧覽松了一口氣,目光甚是欣慰,葉欽經過的時候隨意似地抬手,將什么東西放在了他肩上,顧覽扭頭一看,見又是那只圓球樣的小黑鳥。 有葉欽的幫忙,事情頓時變得簡單,好比在腹背受敵的戰場,若想突圍就必須找到一個百分之百信任的人,并將自己的身后交給他。 不管在什么地方,能讓顧覽百分百信任的,只有葉欽。 回到長風門,廖雪嬋正同朱晴一起等著他,夜深風冷,兩個姑娘都沒有回房,焦急地對坐在小院的石桌畔,一見顧覽回來便雙雙站了起來。 “館主無恙吧,”廖雪嬋道,“傷到哪里了嗎?” 顧覽搖頭,示意她不必擔心,他之前囑咐過廖雪嬋,若是朱晴執意要出面的話,無論如何都要攔住她,否則以朱晴直爽干脆的性子,這會兒說不定也要沖到林子里去,那樣一來事態就不好控制了。 朱晴看樣子身體似是恢復了,但精神仍有些發虛,她焦急問道:“大師兄呢,他怎么沒和你一起回來,還有呂師叔,她沒事吧?” 顧覽神色平靜,不急不緩道:“朱姑娘,現在時間緊迫,沒辦法全部和你解釋清楚,我只問你,門主失蹤前有沒有交給你什么重要的東西?” “重要的東西?”朱晴目光惘然,回想片刻后道,“父親并不曾給過我什么特別的東西,甚至都沒有來得及囑托我幾句話?!?/br> “你再仔細想想,也許并不是最近才給的,之前一個月、一年甚至更久,”顧覽道,“或者表面上非常微不足道,當時沒有太在意的東西也可以?!?/br> 朱晴的眼神更加迷惘,她眉間緊皺,表情有些痛苦:“我,我想不出,父親真的沒有送過我什么……對了,那日父親醒來時大師兄和師叔都在身邊,會不會是交給他們了呢?!?/br> 這句話倒是點醒了顧覽,朱天河醒來那天只有袁、呂和寧三人在場,事情自然由他們說了算,至于真相究竟如何,誰又能知道呢。 于是他向朱晴問:“寧淮生與呂素的房間在哪里?” 袁東鵬的房間顧覽早已探查過一遍,當時沒有發現什么有價值的線索,之后經過徹底的清掃,便更無找出蛛絲馬跡的可能了,所以只能將希望寄托在后兩人的住所上。 寧淮生的房間里多是一些劍譜古籍,其余生活用品大都簡陋隨意,可見平時定是一個有些乏味的人。他的桌子上放著一個開著的空木匣,顧覽拿起來看了看,心想這大概就是曾經裝過《長風劍訣》的盒子了。 事到如今,朱晴內心其實也早已明白,長風門已經遭遇了某種無法挽回的變故,她心中忽然涌出一股悲愴,咬著下唇對顧覽道:“其實你不必再隱瞞我?!?/br> 顧覽回過身,目光溫柔:“朱姑娘?” “袁師兄是怎么死的,為什么大家都不肯對我說清楚,還有,”朱晴逼近顧覽,眼中淚光閃閃,幾乎就要滿溢而出,“剛才山林里到底發生了什么,我要你現在就告訴我!” 廖雪嬋溫聲解釋道:“朱姑娘,館主只是擔心你?!?/br> “我不需要你們擔心,我也不是毫無用處的,我想要早點找到父親??!”朱晴終于忍不住大聲喊道,雙手掩面嗚嗚地哭了起來。 顧覽的表情些微錯愕,廖雪嬋還想說什么,被他一個手勢止住了。顧覽意識到自己的確有點一意孤行,他自以為關照到了朱晴的狀況,并對自己的判斷過于自信,擅自對她隱去了一些事情,殊不知將朱晴置于這種模糊懵懂的境地中亦是非常殘忍的。 朱晴情緒瀕臨崩潰,不住地哽咽哭泣,顧覽將手搭在她肩上,低下頭輕聲安慰道:“我明白,你擔心師兄和父親的安危,急著想要為他們做點什么,剛才是我的疏忽,我太想快點找出真相了,所以才沒有及時將一切告訴你。如今長風門正值危難之際,朱少主是唯一可以挑起重擔的人了,又怎么會毫無用處呢?” 朱晴不再哭了,羞赧又愧疚地使勁抹了抹臉上的淚水,抬起臉看向顧覽。 “我是少主找來的,自然站在你這邊,所以你只管大膽地相信我,至于這幾日事情的經過,我們邊走邊說吧?!?/br> 呂素房間內充盈著一種奇異的花香,腥甜中帶著幾分詭異的黏膩感,聞來令人頭暈腦脹,非常不適??拷白拥氖釆y臺上堆滿了大大小小的香粉盒子,雜亂無序,與她人前表現出的風格大相徑庭。 廖雪嬋伸指掩在鼻下:“這香味好不怪異,聞多了簡直犯惡心?!?/br> 顧覽打開窗子,清爽晨風簌簌地吹進來,這時他才注意到天色竟已經變亮了,一個整夜又這樣悄無聲息地過去,他已記不得上一次好好睡覺是在幾天之前。 倏地,顧覽余光瞥見那一堆五顏六色的錦盒之中,有一只盒子格外的與眾不同,它被壓在最下面,由昂貴的黑檀木制成,樣式也雅致簡素,將其余的盒子襯得廉價而粗鄙。顧覽說不清楚原因,只覺得這只盒子才應當是呂素本來的東西,而其他那些倒像是臨時搬過來湊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