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9章
后面殺聲震天,猶如驚濤駭浪洶涌而來。 司馬昭與賈充卻都非常默契的選擇了無視,仿佛忘了當初在陳泰面前的承諾。 明明身邊還有一支騎兵,卻依舊無動于衷。 不,也不能說無動于衷。 八萬人奔走的速度更快了。 “相國當以天下為己任,速離險地!”聽著背后追來的馬蹄聲,賈充連絲毫抵抗的興致都沒有。 如果連陳泰都擋不住,那么他們就更擋不住了。 這才幾個時辰,陳泰就崩潰了? 難道西賊戰力真的恐怖如斯? 所以人心中都作如是想。 只有陳騫怒道:“區區一支游騎而已,我方尚有八萬之眾,何懼之有?” 陳騫跟陳泰不同,陳泰心懷曹氏,對司馬昭若緊若離,而陳騫卻一頭倒向司馬氏懷中,成為中原冉冉升起的一顆將星。 尤其是蓮勺之戰,以三萬弱勢步卒,擋住五萬優勢騎兵,更令司馬昭刮目相看。 這比寄予厚望的羊祜強上太多。 人心惶惶之下,陳騫的鎮定讓司馬昭心中大定,“休淵可有良策?” “相國勿驚,前軍有八萬之眾,猶有一戰之力!”陳騫猶如一棵大樹,風雪再急,卻不能撼動他分毫。 賈充眼珠子一轉,“可速速拋棄輜重、旗仗、車馬,以遲滯敵軍?!?/br> 司馬昭聽從二人之言,拋棄輜重,令士卒徐徐而退。 又縱成倅騎兵督戰,但有脫離本陣者,一概砍殺。 前軍迅速恢復鎮定。 靠近的涼州騎兵一見如此氣勢,小心翼翼沖殺了兩次,皆被擋住,便只能跟在身后襲擾。 夜黑雪急,尋了一處丘壑,勉強能夠遮風擋雪。 好在追殺的兩支騎兵也是強弩之末,很多騎兵還在奔馳,馬背上的騎兵已經凍僵,也有戰馬忽然哀鳴一聲,栽倒在地,再也站不起來。 眼看夜色越來越深沉,騎兵也不敢追擊了,退了下去。 司馬昭松了一口氣。 “只要到了粟邑,我等就可憑城而守!”賈充勉勵道。 陳騫卻潑了一瓢冷水,“粟邑小城,立于平原之上,我軍若據此城而守,必死無疑!四方援軍,何人敢來救援?必須撤退至白水城或者臨晉!” 白水城有白水為屏障,還有黃龍山、雁門山為依靠,原本就是中軍屯兵之地,有大量營壘和鹿角,能擋住涼州騎兵。 而且白水城距離粟邑只有四十里不到。 距離他們也僅僅六十里左右。 這個時候,賈充也不敢跟陳騫爭了,“陳將軍所言甚是?!?/br> “速令臨晉守軍前來支援!”司馬昭吹了一天的寒風,倉皇南顧,到現在只覺得全身發冷。 這些年他身體一直就不怎么樣,比司馬懿差多了。 雖一直跟著司馬懿在軍中,很少沖鋒陷陣,所以身體就不是很強健。 “軍中諸事,皆由休淵定奪!”司馬昭又冷又累,昏昏沉沉,有些支持不住了。 “相國!”賈充臉色比司馬昭還要蒼白。 司馬昭倒了,以他現在的境地,上不著天下不著地,輕則被排擠出洛陽,重則人頭不保,畢竟得罪的人也不少了。 司馬昭手扶著額頭,“無妨、無妨,再派出使者,讓漢中士季分出一軍馳援關中!” 大軍直接交到陳騫手中,是最好的選擇。 前軍穩住了陣型,后軍一敗涂地。 天亮時候,大雪已經小了很多,雪深及膝,到處都是凍僵的人。 很多士卒抱在一起,被凍成了雪雕。 真正死在涼軍騎兵手上的沒有多少,絕大多數都是凍死和逃散的。 陳泰帶著一眾士卒從丘壑中鉆出,心灰欲死,忽然拔出長劍,欲自刎謝罪,卻被身邊的部曲擋住,“大勢已去,陳公何不棄軍而去?” 戰場仍是一片混亂,從黃陵地界漫延至粟邑地界,逶迤七十多里。 涼州騎兵同樣受制于這場雪,馬蹄在積雪中邁不開蹄,這給了中軍一絲逃生的可能。 只要脫離大軍,有很大幾率活下來。 但如此一來,陳泰就不是陳泰了。 “如此慘敗,直追當年東興與赤壁,吾有何臉面見中原父老?”陳泰今年正好六十,卻比司馬昭身體強多了,在雪地里屹立如山。 只是眼神變得蒼老而疲憊。 “君侯……” 部曲與士卒跪了一地。 陳泰想以死謝罪,他們卻還想活下去。 “君侯!” 越來越多的士卒跪下,猶如受了委屈的孩子在哭喊自己的父母。 陳泰全身一震,蒼老的眼神再次變得堅毅起來,“諸位若是不棄,吾率爾等生還故鄉!” “愿隨君侯死戰!”這支兩千人的殘軍,瞬間變成了一支哀兵。 哀兵越滾越大,沿途不斷收容敗軍,向南殺去。 渴了直接吞雪而飲,餓了直接割rou而食。 人在絕境之下,會爆發巨大潛力。 能活到現在的人,無不是堅韌狠絕之輩。 而積雪讓涼州軍沒有騎兵優勢。 陳泰極擅排兵布陣,再混亂的人馬到了他手上,都能被捏合起來。 士卒對他也異常恭順。 “雪地不利戰馬,涼賊之利唯戰馬爾!沒有戰馬,他們就跟你們一樣,兩條胳膊兩條腿!”親兵們重復著陳泰的話,不斷激勵士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