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爾在看見余次的那一瞬間，人是懵的。

    懵了一瞬間之后，她很迅速的斂住了自己臉上的表情。

    ……

    她怎么過來了！

    公主不是應該過會兒才會過來嗎？怎么——

    怎么今天來得這么早？

    余次就這么看著微爾，什么也沒說。

    打破這個僵局的，是一邊的莉莉，她看見微爾進來了之后，馬上出聲，“奈奈，你人去哪兒了？”

    “殿下都在這里等你快兩個小時了，你才回來！”

    “我……”兩小時？

    她心下一緊，然后低下了頭，聲音也低低的，“我聽人說院子外面的花開得挺好的，就去了府邸側邊的西花壇看了看?！?/br>
    “那里的玫瑰和盛菊開得太漂亮了，我一時開心，就在那里多呆了一會兒，忘了——”

    她話還沒說完。

    小院子里就響起了瓷器落地發出的聲音。

    很脆弱的瓷制品，落在大理石制作的地板上，發出了清脆的聲響。

    莉莉馬上轉身安撫，“殿下，您怎么了？”

    怎么？

    余次沒怎么。

    她只是很看不得微爾撒謊的樣子而已。

    而且還是對著她，用這種理由騙她，利用她去偷燈的樣子而已。

    余次很少這么憤怒。

    真的很少這么憤怒。

    在記憶里，還有潛意識里，她每次度過的生活，都好像是很完美的……

    唯有這一次。

    挫敗滿滿。

    “奈奈?！?/br>
    “殿下?！蔽枦]看余次，“您叫我是有什么事情嗎？”

    “沒事?！?/br>
    她站起身，讓莉莉去門口，然后語氣有些淡淡的，“我就是忽然有點話想跟你說?！?/br>
    “這……”

    “你進來?！?/br>
    小側居的門已經被余次打開了，微爾作為一個侍女，也不可能去違背公主的命令，只能亦步亦趨的往房間那邊走過去。

    和莉莉擦肩而過的時候，她還聽到了對方的那句——

    殿下已經在院子里等了兩個多小時了。

    你還是認個錯吧。

    微爾嗯了一聲，就沒再說什么了。

    認錯？

    錯誤太多，太長，一句兩句，認不了。

    沒有燈，窗簾也不知道在什么時候被拉上了。

    這里很逼仄。

    在微爾進來了之后，這里就更逼仄了。

    “殿下……”

    她還行禮。

    余次騰的一下轉了身，就這么死死的盯著微爾。

    微爾：……

    一分鐘。

    兩分鐘。

    十分鐘。

    這樣的對視尚且可以忍受，但時間越來越長，余次一直不動口，不松眼，微爾自己又做了虧心事兒，很快就側過了眸。

    余次看她還知道躲，心里總算是舒服了一點。

    “你知不知道你今天沒有回來，我很擔心?！?/br>
    這句開場，就讓微爾的心，開始顫。

    這可不像是公主跟侍女該說的話。

    “我……”

    “我知道你不知道?！?/br>
    “畢竟，你自己出去玩得可開心了?！?/br>
    余次看著她，盯著她，嘴里還不停的在攻擊她，“你這么久沒回來，又離開了這邊的粉色城堡范圍?！?/br>
    “我還以為你在前面那邊沖撞了人被罰了，所以沒有回來?！?/br>
    “我擔心你的事情，你一個都不知道?！?/br>
    微爾蹙起眉，剛想開口，但余次無情地打斷了她。

    一切到這里，就結束吧。

    她已經不想再走什么影影綽綽的暗示了。

    當初就是決定搞迂回戰術，來個驚喜，誰知道，她的驚喜沒到，微爾的驚嚇先來了。

    居然去偷塔？

    “你先不用說話了?！?/br>
    “我不知道我是哪里做的不夠好，還是你真的對我一點感覺都沒有?！?/br>
    “最早讓你來我身邊，跟你說這么多事情，旁敲側擊你之前發生過的事，還經常和你出去?！?/br>
    “最近你生病了，我每天都抽空來看你?！?/br>
    “我已經做的這么明顯了，你最近每次都回應我，我還以為是你……沒想到?！?/br>
    “微爾·里希，你真是一個沒有心的女人?！?/br>
    在聽到微爾兩個字從余次的嘴巴里出來了之后，微爾整個人就懵了。

    真的懵了。

    所有的事情都像是煙花一樣在眼前綻開。

    那些在黑夜里被她收藏起來的，自作多情的記憶。

    還有在某片藍色光芒照耀下，不得不收起來的‘自作多情’，在一瞬間，綻開了。

    “余，余次……”

    “你還知道叫我的名字？”余次眼眸里帶著燃燒的火焰，她這次，沒有遲疑。

    直接往前幾步，走到了微爾的面前，然后直接伸出手，拽著她的衣服，把她往后幾步，推到了墻上。

    矮子推高個兒的。

    沒有摸頭殺，沒有眼神殺，也沒有俯視殺。

    余次就這樣仰視著微爾。

    “別人也不在，你就說說看吧，今天，還有之前那些天，你出去到底是去了看什么？”

    余次攥著微爾的衣裳，“別說什么你去看花了，我不信?！?/br>
    “一句都不信?！?/br>
    “我——”

    “說實話?！庇啻熙谄鹉_，臉又往前，“你要是不說實話，我也不知道我會做什么的?！?/br>
    微爾聽到這話，側頭看了余次一眼。

    她眼眸里好像燃燒著情感和欲望。

    那句話，似乎也色氣滿滿。

    好像還真有點……不想說實話。

    想法和動作總是一致的。

    明明身強力壯的某人，被一個弱雞妹子壓在墻上，卻一言不發。

    她的長發披散，臉上的表情未明。

    “我，我前幾天就是出門去賞花了?！?/br>
    “你?！?/br>
    余次在她說完這句話之后，就伸手攀上了她的肩膀，然后壓著音節，直接往下——

    啃了微爾一口。

    不算純熟的吻技。

    貝齒和柔軟的唇瓣交纏有很大的力氣，吮吸的太久，甚至有點血的味道。余次粗暴的動作下，攀在微爾肩膀上的手卻為她整個人撐出了一個空間，讓她不至于被墻碰到。

    微爾毫無主動權。

    她有些被動的抓住了余次的手臂，然后，在小小的反抗了一下之后，開始隨波逐流。

    光點忽明忽暗，最終，還是落于了一個溫暖的境地。

    余次踮著腳，手撐在微爾的肩膀側，“賞花，還賞花嗎？”

    “我……”

    “不是賞花?！?/br>
    余次嗤笑了一聲。

    然后開始為自己的機靈點贊。

    “說吧，到底去干了什么?！?/br>
    少女帶點貴氣，似乎是質問，但質問里又有點嬌嗔的語氣……

    微爾很喜歡這個聲音，也挺喜歡這個聲音的主人的。

    要不要把自己還在做的事情告訴余次？

    微爾只糾結了一小會兒，然后就決定——

    全盤托出。

    這個做法好像有點傻，但并不傻，為什么，因為微爾覺得，自己考慮到了很多事情。

    就是，一個來說，她從一開始的猜測就是對的。

    原來余次真的對她很不同，真的很不同。

    她真的一眼就認出了她，就算是隔著這樣一張臉，這樣的氣味，這樣的聲音，她還是認識了她。

    還有，那些年里，她一直找話題跟她聊天，說話，不是因為以為所有鄉村都這樣，而是有意的，想要告訴她，她已經知道了她的身份。

    推秋千的事情。

    村子的事情。

    各種事情。

    還有這段時間的體恤，以及那隨便一問，就答應了自己可以出去走的話。

    要知道，在公爵府里走動……

    不是那么容易的。

    之前的微爾，能心如止水，端的就是說自己一句：這些好，這些溫柔，這些特權，不是什么特權。

    就算侍女不是她，別人也都一樣而已。

    但是如今，現在，剛剛，那一秒。

    濡濕的吻之后，她明白了一件事情。

    有些事情，是她獨享的，就算是跟著公主很多年的莉莉，也是沒有的。

    還有——

    原來公主離開童話之后，也會和之前那個不下心誤入的灰姑娘一樣，緬懷一下那段時光，然后想想，再續前緣。

    “我……”

    “事情有些復雜?！?/br>
    “我想跟你解釋一下?！蔽栴D了頓，“你愿意聽嗎？”

    “聽??！”余次直接把人給逮到了床上，“要說事情，慢慢，我們在床上一點一點的說?！?/br>
    “這段事情，要追溯一段時間?！?/br>
    一追溯，就是去年了。

    微爾來帝都的見到余次的第一次。

    “酒館里見到了你，看見你和一個不認識的王子在一起了，我很為你開心?！?/br>
    “然后就去參加了盜賊大會，在花火節上看見了你和王子一起買綠色燈籠，我……還是很為你開心?！?/br>
    唯一不開心的事情，大概就是在盜賊大會上，被人用遺師挑釁的事情吧。

    當時在眾目睽睽之下，微爾放下了狠話，說自己會拿到萊恩家族的希望之燈，向所有人證明，她的天分，不會遜于那個胡亂挑釁的人。

    “后來，我就想潛入國公府了?！?/br>
    再后來的事情，余次自己也算是知道了。

    “其實我沒想過……會這樣?！?/br>
    “我只是想來看看你的，原以為只是普通的看一段時間就可以結束，但是最后發生的事情很多?！?/br>
    “我不知道自己該怎么去說?！?/br>
    “但是總是覺得，你和王子大概是很相配的，所以就一直什么都沒說，是最近，你開始談起那些事情，我并不確認你知不知道，所以一直都不知道該什么?！?/br>
    對于這個，余次也愣住了。

    她也沒想到微爾的心里這么多彎彎繞。

    覺得她跟那個子夜相配？？

    “我……”

    “你先停一下?！庇啻伪砬楹車烂C，“你不要把我和王子放在一起了，我和王子之間的關系，就是純粹的兄妹友誼?！?/br>
    “我們之間……”

    算了，也不好解釋。

    但說來說去，余次肯定了一句，“我不喜歡王子?！?/br>
    “我們兩個都一起去過紅樓，如果真要有關系，怎么可能一起去紅樓？”

    “你們……”

    “我們是真的沒關系，一點也沒有?！?/br>
    原來她也有誤會。

    算了。

    這事情出來，余次就忽然有點心軟了。

    “所以就因為這個，每次我暗示你的時候，你都不接暗示嗎？”

    提到這個點了……

    微爾搖搖頭，“不是，不接暗示不是這個問題，是我不知道你是在暗示?！?/br>
    余次：？？？

    “你的話是什么意思？”

    這么說也許很尷尬，但這一切，真的太日狗了。

    “我——”

    “我并不知道，你是在暗示我?！?/br>
    從一開始，yy過，但是被人教育了幾次之后，這種莫須有的yy，就基本上退出了微爾的生活。

    來來往往好一段話之后，忽然明白發生了什么的余次：？？？

    “你?！?/br>
    “現在召喚一下你的契約者?！?/br>
    余次面色沉沉。

    微爾愣了一下，問怎么了。

    余次呵呵一笑，“怎么了？問問你契約者的戀愛經哪里學的！”

    “這么毒！”

    “這個，我，我也不知道?！?/br>
    微爾抿著唇，“我一開始，其實也覺得他說的很有道理的……”

    “畢竟，你是公主啊?！?/br>
    “其實來這里當奴仆的時候，我就很震驚，看著城堡，看著這里的陳設，還有女仆住的房間，我——”

    都很惶恐。

    因為是訴衷情。

    所以兩個人談話的順序很亂。

    “是公主怎么了？”

    余次不喜歡這句話。

    “公主就不配有自己的感情了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微爾說著說著，整個人臉就開始很紅。

    余次嗯了一聲，“我知道你不是這個意思?！?/br>
    “是我想差了?！?/br>
    沒有經歷過這種巨大的差距。

    余次沒辦法完全代入微爾的角色里。

    “這些事情，我也有錯……”

    “不，公主，你沒錯?！?/br>
    “這些事情你怎么可能會有錯呢？”微爾把錯誤攬在了自己身上，“是我錯了?！?/br>
    “也許我應該像是藍發之前說的那樣，直接找你說明這些事情的，直接一點，或許就不會有這么多彎彎繞了?！?/br>
    余次：……

    直接？

    兩個人走來走去，就直接走成了認錯大會。

    最后，微爾慢慢的把頭抬了起來。

    應了一句。

    “好?！?/br>
    “那我不說了，公主你說……”

    “我，我都說完了?！?/br>
    錯，其實好像都錯了。

    但真要論起來，也都沒錯。

    感情這種東西，哪有這么容易分出來……誰對誰錯的。

    沒人說話，空間安靜，一片寧然之中。

    微爾忽然側了頭。

    她的頭發打到了余次的脖頸，“公主?！?/br>
    “如果話說完了……”

    “不如，你先下來？”

    她這么一說，余次才反應過來，自己的姿勢。

    但剛剛撐了太久，她一下要退下來，手那么一用力推了一下墻，人也那么很有力的一蹦。

    腿軟了。

    余次重心撇了一下，然后人一個不穩，就往后仰了一下。

    微爾的動作是極快的，她迅速的伸出手，撈住了余次的腰，然后重力一反，余次就栽進了微爾的懷里。

    這一刻，對于兩個人來說，是安靜、溫柔的。

    但，下一刻——

    門大開。

    莉莉站在門口，瞅著微爾抱著余次。

    （高大的/黑臉侍女/兇惡狠狠的勒著公主嬌弱/公主軟倒在地?。?/br>
    莉莉：??！

    “你在干什么??！”

    “來人?。?！”

    “——”

    “把這個襲擊公主的不軌之徒拿下！”

    公主：??？

    微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