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與子同仇 (九)
第五章 與子同仇 (九) “李璐,你帶著四個人迂回到左邊那道水溝里,黃超,你帶六個人去右邊那堵圍墻后頭。都不準開槍,放小鬼子過來。等他們沖到我跟前后,從側面給他們來個狠的!” 就在與袁無隅等人相隔三個胡同遠的一座碾臺旁,馮大器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攏,比比劃劃地給身邊的同伴布置任務。 這個手勢是周建良的,不知不覺間,就被他給學了去。而周圍的同伴們,卻誰都不覺得古怪,一個個迅速點了點頭,分散而去。 “祝宏,你用這支盒子炮。把槍身橫過來打,不用刻意瞄準,子彈打光拉倒?!瘪T大器迅速朝留在自己身邊的兩個帶眼鏡的同伴看了看,從腰間抽出毛瑟手槍,塞給了其中一名身材相對高大者。隨即,又將一把剛剛撿來的三八大蓋兒和兩個日軍制式子彈袋,塞給了另外一名矮胖子,”周武,你替我裝子彈,我兩支步槍輪著用!” 這個安排,顯然有些霸道。但兩個戴眼鏡的文職,卻誰都沒表示反對。默默地接過毛瑟手槍和三八大蓋,開始臨戰之前最后的檢測。 人在失去主心骨的時候,會本能地選擇追隨身邊最強的同伴。而槍法精準的馮大器,無論上午作戰時的表現,還是剛才與小鬼子周旋時的表現,都足以證明,他是這支臨時拼湊起來的隊伍中,最合格的領頭羊。因此,在與大隊人馬匯合之前,馮大器就自動成了臨時隊伍的指揮官,根本不需要任命! “正北方槍聲最急,炮彈也多是從那邊飛過來的。所以,一會兒只要偷襲得手,咱們立刻撿了敵人的彈藥向南走?!碧痤^向遠處望了望,馮大器繼續低聲吩咐?!坝浀媚軗烊舜笊w的子彈,就不要撿手槍的,更不要撿小日本的王八盒子,那玩意,殺傷力極差,還老卡殼!” 他原本不是個話癆,但此刻除了絮絮叨叨地說廢話之外,他不知道該如何緩解自己和大伙心中的緊張。好在,身邊的兩個近視眼同伴,此刻的心情跟他一模一樣,因此,誰都顧不上笑話他啰嗦,而是一邊快速擦拭武器,一邊點頭回應,“當然,三八大蓋長,即便打光了子彈拼刺刀,也比手槍占便宜!” “除了特務和漢jian,誰愛用王八盒子???!好幾槍都打不死一個人,還老走火!” “你們知道就好!”馮大器點了點頭,將另外一支三八大蓋兒,加在了碾子上,緩緩調整標尺。 在準星所對處,是一頂九零式鐵帽。鐵帽的正中央,有一個白色的星徽格外醒目。順著星徽向下移動,則是一張窮兇極惡的面孔。兩頰因為營養不均衡,而呈現病態的昏黃色。牙齒則因為總是吃粗糧的緣故,里出外進,殘次不齊。(注1) “出來,出來吧!交出武器,皇軍不會殺掉你們。你們的佟麟閣將軍已經殉國了,你們的宋主席,也早已放棄了你們。你們已經盡到了士兵的職責,沒有必要再負隅頑抗??!”頭頂鋼盔的齙牙鬼子兵,不知道死神已經悄悄降臨,兀自cao著一口生硬的東北腔,大聲勸降?!?/br> “啾——”馮大器果斷扣動扳機,射出了復仇的子彈。齙牙鬼子兵,嘴里噴出一股血,應聲而倒。 拉網搜索的鬼子兵們,立刻注意到了馮大器的存在。果斷分成了三個戰斗小組,半躬下身體,互相掩護著,迅速向碾臺迫近。 “啾——啾——” “啾——啾——” “啾——啾——”子彈的尖嘯聲,不絕于耳。石頭碾臺和碾子,被打得火星飛濺。久經戰陣的日軍,無論訓練水平,還是彼此之間的配合默契程度,都強出了二十九軍數倍,每一輪射擊,都是三個以上人同時開火。每一次開火,瞄的都是同一個目標。 馮大器只開了兩槍,就被小鬼子壓的無法瞄準。他身邊的祝宏,更是被子彈壓得連頭都抬不起來,只能將盒子炮搭在碾臺的邊緣處,胡亂朝外快速掃射,“乒乒乓,乒乒乓,乒乒乓……”毛瑟手槍射速高,載彈量大的優點,被祝宏發揮了個淋漓盡致??上?,所有子彈都飛得不知去向,根本沒傷到對面的鬼子們分毫。 “八嘎丫鹿!” “八嘎!” …… 從毛瑟槍的射擊頻率和準頭上,幾個日本士兵斷定,自己的同伴死在了一伙菜鳥之手。頓時,一個個覺得屈辱萬分。大聲叫罵著,加快速度前沖,恨不得立刻從碾子后將中國菜鳥揪出來,用刺刀開腸破肚。(注2) “啾——”馮大器立刻抓到了機會,射出了第三顆復仇的子彈。三八大蓋變態的穿透力和九零式鐵帽低劣的防御力,同時得到了實戰檢驗。一個正在叫囂前沖的鬼子兵,猛地停住了腳步,像喝醉了酒般,搖搖晃晃,搖搖晃晃,最終,圓睜著雙眼死去。血漿夾雜著腦漿從鐵帽中央的破洞處,汩汩而出。 “八……”叫罵聲戛然而止。眾鬼子兵果斷臥倒,再也不敢像先前一樣囂張。手持盒子炮的學兵祝宏也終于找到了機會,迅速抬頭掃視,同時將彈夾中的所有子彈,都掃了出去?!啊捌蛊古?,乒乒乓,乒乒乓……” 一名抬頭過高的鬼子兵,被盒子炮掃中,慘叫著死去。另外兩名鬼子兵被掃得匍匐于地,沒有任何勇氣抬頭。然而,優勢只保持了短短兩個呼吸時間,局面就再度逆轉。匍匐在側翼的鬼子兵從身后取出一個短短的擲彈筒,迅速推入手榴彈。 “轟!”手榴彈落在碾臺上,爆炸,硝煙籠罩了三個年青的身影。 注1:鐵帽,即九零式鋼盔,侵華日軍常用防具。用星形和錨形徽章,區分陸軍和海軍。 注2:八嘎丫鹿,ba ka ya ro u,翻譯成中文就是愚蠢的笨蛋。在早期抗戰片中常見。并非編劇們杜撰,而是當時的游擊戰士,對此印象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