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8章
這之后他便保持了半夢半醒的狀態——外頭總有人不時在大聲說話。不知不覺間,他終于睡著了。而等他醒來以后,看看窗外的天色,陳有壽知道現在已經是申時中(下午4點。) 睜眼在床上躺了一會后,他卻突然感覺有點不對了:太安靜。 按照匪伙開party的慣常套路,這一通酒至少要喝到天黑以后才會散場。至于說整個山寨里安靜下來……通常要到午夜過后,因為有太多的醉鬼會四處吵鬧。 然而今天邪了門了,陳有壽在床上躺了一會后,卻愣是沒聽到半點聲音。感覺有點荒謬的老陳又在床上豎起耳朵等了一會,發現窗外依舊鴉雀無聲,和他睡覺前完全是兩個環境。 下一刻,他扯著嗓子吼了幾聲。然而這沒什么卵用,窗外還是沒反應。 意識到情況有些不對頭的陳有壽,這時再沒有猶豫,他急忙忍著痛從床上坐了起來,拿起拐杖就出了門。 …… 門外一片寂靜。 而當他轉過屋角,繞過一從雜木后,不經意間松了口氣——他看到了三個土匪。 這是三個醉鬼。他們東倒西歪地躺在幾塊大方石組成的“飯桌”上,身旁扔著傾倒的酒壺,石面上扔著啃了一半的鴨子,腳下是嘔吐出的穢物。 陳有壽見此情形,一邊笑罵,一邊拄著拐杖走了過去。到了跟前后,他挨個推搡了幾下,發現只有一個還能嘟囔著說兩句胡話,其余那兩個滿身酒氣的,都已經醉死過去了。 “林朝奉今次送來得真個是好酒!”陳有壽發現喚不醒醉鬼后,不由得搖了搖頭,轉身往山門方向走去。 陳有壽的輕松愉快在他來到山門后的場地上后,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當啷”一聲,他手中的拐杖掉在了地上。 出現在眼前的,是一副現實主義的野蠻寫生大作:長長的,用排桌拼起來的宴席上,上百號土匪無一例外地全部醉死了過去。他們在長桌上爬伏躺臥,擺出了各種姿勢,卻偏偏無人動彈。 在太陽當空的白日下,整個場上卻悄然無聲,仿佛雕塑一般的人體造型起起伏伏,顯得詭異而又滑稽。 陳有壽從第一眼起,就感覺被一盆冰水從頭澆下……他絕不相信上百號人都能醉成這個樣子,哪怕大伙喝得是所謂的烈酒。 恐慌至極的他這時連拐杖都來不及揀,拖著傷腿就大步往前蹭,絲毫不顧傷口正在崩裂。 來到宴席旁后,陳有壽一邊大喊,一邊挨個扳起土匪們仔細觀察。這一看,他倒是發現了端倪:大部分人其實還活著,只是他們都不能動彈了。 這些人無一例外地臉色青紫,滿頭大汗,手臉抽搐,說不出完整詞句,乍一看,就像喝醉了一樣。 陳有壽這一刻汗毛直豎:他敢斷定,大伙是吃了什么不該吃的東西,或是被人下了毒。 環視一圈后,明明站在人堆里,陳有壽卻感覺到毛骨悚然。這時他一把扔下手中的醉鬼,急匆匆往聚義廳走去。 去往聚義廳的路上,沿途都是三三兩兩倒地的土匪。陳有壽沒有搭理這些還在微微抽搐著的小角色,徑直進了聚義廳。在里面轉了一圈后,發現廳里的幾十號醉鬼中沒有大當家馬勢下和二當家林虎,他便扭頭往大當家的屋里走去。 果不其然,馬勢下和林虎,還有另外兩個頭目都在屋子里。當陳有壽一步一個血印,拖著傷口崩裂的腿來到屋里后,發現馬勢下倒在床上,另外三人都躺在地上,桌上擺著杯盞狼藉的菜肴和兩個烈酒壇子。 陳有壽惶恐地大喝一聲后,撲到床邊就想扶大當家起身。 然而身高體胖的馬勢下根本不是他能扶起來的——此刻的馬大當家,臉色發青,兩只手像雞爪一樣抽搐著。能看得出,大當家正在極力想說些什么,但是嘴里正在吐出白沫的他,只能從喉嚨里發出幾聲毫無意義的“嗚?!甭?。 陳有壽的心是絕望的:這種情況和他所知的任何一種毒藥都對不上號。要知道,在古代,無論是最常用的砒霜還是一些類似于斷腸草的植物性毒藥,發作時的癥狀幾乎都有“腹痛如絞”這一條。 也就是說,中毒后的人其實是有行動能力的,在死亡之前,人是可以滿地打滾大喊大叫的。然而今天這種全體無法動彈,說不出話,貌似酒醉的毒癥,已經超出陳有壽的知識范圍了。 陳有壽此刻沒辦法,他只能先忍著痛坐到床上,然后將馬勢下的頭費力地墊在自己腿上,伸手取了一旁的水壺,準備給大當家先灌點水。 就在這時,屋門卻“吱嘎”一聲,被人推開了。 陳有壽在驚恐中抬頭一看,下一刻他卻大喜過望:進來的不是別人,正是一身素色道袍的藍大先生。 “先生,先生,你方才去哪了?大伙都遭人暗算了!你該是沒吃那些酒菜吧?快救大當家!” 陳有壽此刻已經語無倫次了……在恍若鬼蜮的寨子里一個人活動了半天,現在乍一見到活人藍大,他頓時將一連串的問題丟了過去。 “剛從望樓上下來,哨位上的人也不行了?!彼{大先生聽到這一串問話后,表情嚴肅地點了點頭,快步走了過來:“酒里有毒,大伙都著了道。嗯,你有傷,我吃素,眼下你我二人就是寨里的活人了?!?/br> 藍先生一邊說,一邊搖了搖手中一個青葫蘆,然后拔掉塞子,對準馬勢下的嘴灌了幾口無名液體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