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黃平點點頭,摸出塊碎銀子扔了過去:“方伯大人可在?” “在,在,老爺在公堂?!?/br> “哦,還未下值啊,好了,你們隨意,我自去便是?!?/br> 留下長隨在門房嘮嗑,黃老爺帶著個小廝,徑直往后衙走去。 福建現任的左布政使,叫蔡善繼。 蔡善繼是浙江烏程(后世德清)人,在明清兩代,蔡氏是德清望族。 蔡善繼曾與費兆元、潘士遴并稱“苕中真廉吏”,家學淵源。 而黃平的便宜丈人鐘老爺,則跟蔡善繼這一房屬于世交,從蔡善繼之父蔡化龍開始,兩家就有交道。 黃平來福州之后,靠著鐘老爺的書信和自己的大腳老婆,很輕松就從布政使大人這里,混到一個干侄子的身份。 而蔡善繼也對黃平這個談吐不凡的年輕人很有好感:不是什么人都能在熊文燦身邊混到贊畫這個職務的,他本人就養著十幾個幕僚,這中間區別很大。 黃平一路來到中門,便停下了腳步:老蔡還在正堂辦公,這時去后宅不太方便。于是他便折去了涼亭,那里經常有幾個清客在弈棋。 果不其然,涼亭中有人。 下了半小時棋,終于等到老蔡下班,黃老爺趕緊半路攔截到老大,奉上老家茶葉一包,然后跟著老蔡去了后宅蹭飯。 蔡善繼今年50余歲,相貌清矍。由于發妻在德清老家,所以福州這邊只有兩房妾氏隨侍。今天見干侄子來了,老蔡便單擺了幾個菜,和黃平獨座。 黃平這一刻,終于等到了在老蔡這里上眼藥的機會。 …… 明代的布政使,權利是相當大的,有點類似于后世高官這個位置——雖說布政使官位低于督撫,但是各自都有管轄范圍,不是純粹的上下級關系。 這種情況到了清朝,會慢慢演化:布政使將會變成督撫的直接下屬。 而蔡善繼現今身為福建左布政使,可以說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除了老熊這個管軍的書記外,其他民事方面的政策,必須要老蔡點頭才成。 所以,老熊最近招撫穿越眾這種高度機密的動作,是提前和老蔡打過招呼的——他必須要保證招撫后老蔡在民事方面的配合。 ……黃平今天就是來透露消息的。 首先,黃平在席間透露了一番招撫進程。 其次,黃平將招撫難度提高了一些。也就是說,黃平“不經意間”,將鄭芝龍的贏面夸大了一丟丟,而將穿越眾的優勢縮小了那么一點點。 這樣一來,在蔡善繼聽來,目前鄭芝龍和曹川這招撫雙方,似乎還是四六開的樣子——穿越眾有優勢,但是優勢不大。 好了,話說到這里,黃平知道火候已到,便不再多說,吃飽喝足后,麻溜的告辭了。 而老蔡這邊呢,還沒等老人家考慮清楚,當天下午,某勢力的殺手锏來了:消失多日的許心素許把總,上門求見老蔡。 身為漳泉一帶的地頭蛇/大渠道商,許把總和曾經擔任過莆田知縣,泉州知府的蔡善繼,是相當熟悉的。 平日里的孝敬且不提,就是許心素多次粘合聯軍和鄭芝龍開片,這背后同樣有蔡善繼的默許和支持。要知道,鄭芝龍匪幫劫掠最多的,就是泉州一帶,老蔡的地盤。 許把總銀子開路,禮單奉上,很快就見到了老蔡。 下一刻就是抱大腿哭訴環節了。許把總今天的任務,就是來賣慘的。 許把總不但把自家跑路到福州的慘狀講了個十足十,而且告訴老蔡,如今鄭芝龍匪幫得勢后,大肆擄掠沿海地區,特別是對老蔡曾經擔任知府的泉州地區如狼似虎,睡男睡女,刮地十七八尺……總之,狗拉的現在都是鄭一官拉的。 至于歷史上這個時間段,老鄭正在通過各個渠道釋放善意,包括上岸搶劫不傷人,還給窮鬼發銀子這些事,許把總當然是不知道的嘍。 老蔡在安撫了一番許把總后,先打發他回去了。 接下來老蔡就陷入了沉思。 許把總臨走時的哭喊提醒了他:“漳泉萬民無不狠鄭氏入骨……方伯大人萬不可讓此獠受撫……我等再無立錐之處……” …… 說起來蔡善繼和老鄭的淵源還是滿深的。要知道,鄭芝龍的父親鄭紹祖,當年就是泉州太守蔡善繼的庫吏——管倉庫的。 然而誰也沒能想到,一個卑微的管庫小吏之子,日后居然給福建官場帶來了如此大的麻煩:尤其是漳泉二州的知府,最坐臘的就是這兩個位置。 真實的歷史上,蔡善繼在熊文燦來閩后,最終還是協助熊文燦招撫了鄭芝龍。沒辦法,還是那句話:大家沒得選擇。 而出身名門,曾經在見面時冷落草根鄭芝龍,并且用招撫忽悠老鄭的蔡善繼,毫無疑問,心中是深深憎惡此人的。 …… 蔡善繼坐在堂上,思索良久。 當他最終把中午黃平提供的信息,和許心素哭訴的那些話語結合起來后,老蔡這一刻自然而然做出了決定:“來人,備轎,去撫衙!” 當天下午,一身正式大紅官袍,前有旗牌開路,后有親兵相隨的福建左布政司蔡善繼,正式上門拜會了巡撫熊文燦。 “不知伯達(蔡善繼的字)此來,所為何事?”巡撫衙門的正堂上,屏退左右后,同樣一身官袍的熊文燦,開口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