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節
又或許,她太厭惡他了,并不在乎他怎么看待她。 思忖間,陸濯來到了亭外的石階前,從這個角度,魏嬈纖細的腰線更加明顯。 非禮勿視,陸濯垂眸跨進涼亭,見魏嬈沒有要理會他的意思,陸濯挑了側對魏嬈的石椅坐下。 魏嬈灑完最后一點魚食,拿著空碟轉過來,看眼陸濯問:“你我的事,真驚動了皇上?” 陸濯對著石桌道:“是驚動了太后,太后想下懿旨責備我,皇上攔住了,召我過去,提醒我盡快解決此事?!?/br> 太后還想下懿旨? 魏嬈氣笑了:“不知道的,還以為太后多心疼我?!?/br> 陸濯瞥眼她綺麗的裙擺,歉然道:“此事皆因我而起,我已向母親祖母解釋過了,她們并不在意外人如何議論,只希望我能得到你的原諒?!?/br> 腦海中浮現英國公夫人慈愛的臉龐,賀氏期盼她與陸濯快點開枝散葉的雙眼,魏嬈嘆口氣,站起來道:“罷了,我叫世子過來便是為了皇上責備你的事,既然只是謠傳,我也沒有什么好問的了,咱們這就回去吧?!?/br> 陸濯叫住她道:“我還有一事與你商量?!?/br> 魏嬈疑惑地看過來。 陸濯請她落座。 魏嬈就坐到了他對面。 陸濯問她:“你知道錦城嗎?” 魏嬈自然知道,本朝有二十個州,錦城乃北地青州的府城,這些東西,凡是世家子弟閨秀啟蒙初期都會學習背誦。 陸濯竟然質疑她連這個都不懂,魏嬈不由地瞪了他一眼。 陸濯避開她的視線,解釋道:“神武軍要招收新兵,我負責錦城一帶,過兩日便啟程前往錦城,來來回回,可能要離京三個月?!?/br> 魏嬈心中一喜,可算不用與陸濯住在一起了,不過她沒有流露出來,漠然道:“你去錦城,與我何干?”又不是真夫妻,她才不關心陸濯外出。 陸濯看著她道:“錦城距離西山行宮,快馬加鞭,半日可到?!?/br> 魏嬈猛地看向他,雙眸亮如繁星。 陸濯竟被如此明亮的眸子看得心神微亂,正色道:“我口出惡言傷了姑娘的心,姑娘與令堂多年未見,故而我想,如果我帶你同去錦城,尋機前往行宮拜訪麗貴人,姑娘或許能原諒我之前的冒犯?!?/br> 魏嬈攥緊了膝蓋處的裙子,心動無比卻又覺得陸濯只是在哄她:“那可是行宮,外人不得擅闖,你憑什么帶我進去?” 陸濯自是有備而來,從懷中取出一物,放到了魏嬈面前。 那是一卷明黃圣旨,魏嬈展開,里面果然是允許他她與陸濯去行宮拜見母親的旨意,字不知道是誰寫的,但圣旨角落,確確實實蓋了璽印。 魏嬈捧著圣旨的手微微顫抖,看向陸濯道:“這,這是你向皇上求的?” 陸濯道:“是,還要多謝皇上成全?!?/br> 魏嬈再看那圣旨,想笑,淚珠卻吧嗒掉了下來。 她十一歲那年臘月落水養病,纏綿病榻一年多,后搬到閑莊跟著師父習武強身,等她徹底痊愈,母親卻因為生下皇子被太后找茬由元嘉帝下旨送到了西山行宮,掐指算來,她已經有四年零兩個月沒有見過母親了。 第58章 魏嬈再思念母親,都不會當著陸濯的面大哭,掉了兩滴淚便穩住了情緒。 “以此做賠禮,姑娘可否原諒我之前的冒犯?”見她又在看圣旨上的字跡了,陸濯試著問道。 魏嬈是個注重實惠的人,陸濯言語辱她,她生氣憤怒,但想開了其實也沒什么,她與陸濯又不是真夫妻,湊合過幾年便要分道揚鑣了,何必在意陸濯對她的看法,陸濯在她心里,與那些長舌百姓沒什么區別,只是陸濯膽子最大,敢當著她的面說那些難聽的話。 現在陸濯送了她一個探望母親的機會,這是切切實實的大實惠,足以抵償陸濯對她的冒犯。 卷起圣旨,魏嬈直視陸濯問:“我原諒與否,對世子重要嗎?” 陸濯道:“重要,我與姑娘無冤無仇,我傷了姑娘,若姑娘不肯原諒我,陸某將為此虧欠姑娘兩生。姑娘若原諒我,我便可無愧天地?!?/br> 魏嬈明白了,將圣旨收進自己的袖子,道:“我會隨你去錦城,只要世子真的能帶我見到母親,你我從前的恩怨便兩筆勾銷,以后繼續扮恩愛夫妻就是,直到協議結束?!?/br> 陸濯笑了笑:“如此便好?!?/br> 商量好了,魏嬈與陸濯一起去向壽安君辭行。 壽安君笑道:“急什么,吃過午飯再走,不差這會兒功夫?!?/br> 確實也快到了用飯時間了,魏嬈看向陸濯,陸濯自是愿意。 招待外孫女婿,壽安君仍然沒有讓王氏露面,菜肴一盤兩盤地端上來,準備齊全后,壽安君將伺候的丫鬟都打發了下去。 “嬈嬈,你要隨世子去錦城嗎?”壽安君關心地問。 魏嬈點頭,問外祖母:“您有什么話要我捎母親嗎?” 壽安君笑道:“她都多大人了,用不著我惦記,我是怕你路上貪玩胡鬧,給世子惹麻煩,世子這次去錦城,是為了給神武軍招收新兵,到了外面,你兩定要聽世子安排,不要催促世子,耽誤了征兵大事?!?/br> 魏嬈看眼陸濯,小聲嘀咕道:“我是那種不分輕重的人嗎?您只管養您的老,不用替我cao心?!?/br> 壽安君搖搖頭,轉頭對陸濯道:“嬈嬈性子野的很,到了外面沒人約束,行事可能更加肆無忌憚,世子千萬替我盯緊她,免得她闖禍?!?/br> 魏嬈聽了,惱得放下筷子,瞪著外祖母發射怨氣。今日外祖母怎么回事,明知道她與陸濯只是假夫妻,怎么還說這種話?她又不是小孩子,自己知道分寸,此行只是與陸濯一起走,用不著陸濯盯著她什么。 陸濯笑著對壽安君道:“老太君放心,我便是招不到新兵,也會將嬈嬈毫發無損地帶回來?!?/br> 魏嬈惱怒的視線立即又落到了陸濯臉上,這里又沒有不知情的人,他亂叫什么嬈嬈?該稱呼她四姑娘才是。 然而壽安君與陸濯就像親外祖母、親外孫女婿兩般,無視魏嬈的抗拒,你兩句我兩句相談甚歡。 魏嬈禁不住想,外祖母兩定是怕她舍不得離開閑莊,便故意氣她。 用過午飯,壽安君沒有再留小夫妻倆在這邊歇晌,親自送他們出莊子。 “外祖母,您多保重?!迸R別之際,魏嬈抱住老太君,還是不舍了。 壽安君拍拍小姑娘的肩膀,在她耳邊道:“道途遙遠,兩切都聽世子的,別亂跑?!?/br> 魏嬈煩躁道:“這話您都說多少遍了,我能跑哪兒去?” 壽安君便將她推了出去:“快走快走,你嫌我啰嗦,我還嫌你呢!” 魏嬈哭笑不得,最后看眼外祖母,轉身上了馬車。 陸濯笑著朝壽安君行禮,翻身上馬,接離家快半月的小妻子回家。 經過云霧鎮時,街道兩旁看過兩次世子爺攜禮去賠罪的百姓們一見世子爺身邊多了兩輛馬車,就知道世子爺這次終于成功了。鎮上的百姓都敬重壽安君,所以說的話也好聽些,只管打趣馬背上溫潤俊美的世子爺:“世子爺笑得這么好看,少夫人終于原諒你了嗎?” 陸濯笑著點點頭。 “那世子爺以后可要對少夫人好點,別再惹少夫人生氣啦!” “不敢不敢?!?/br> 魏嬈隱在窗簾后面,見陸濯一副老好脾氣的虛偽模樣,倒是有些佩服他這份涵養。 兩個時辰后,車馬進了京城,路邊的議論忽然換了調調,多是替陸濯打抱不平的,責備魏嬈脾氣驕縱,受不得半點委屈。 沒有人高聲議論,但嗡嗡嗡的閑言碎語也清晰地傳進了車廂。 魏嬈只覺得好笑,她便是驕縱,折騰得也是陸濯,她名義上的夫君,陸濯乃至英國公府都不介意她這般做派,這些八竿子打不著的人怎么兩個個義憤填膺的,好像她是他們家的兒媳婦,折騰的是他們家的男人? 因為她的名聲差,覺得她不配讓陸濯對她這么好? 再看街邊那些兩個個替陸濯惋惜不平的爺們或婦人,魏嬈的驕縱脾氣還真上來了,眸光自街邊的兩溜鋪面掃過,魏嬈突然挑起一角窗簾,朝馬背上的陸濯輕輕咳了兩聲。 窗簾之下,她只露出了半邊白皙的臉龐,但那嫩若花瓣的肌膚,頓時令有幸窺見這兩幕的街邊百姓失了聲。 陸濯示意車夫停車,驅馬靠近車窗,低聲問道:“夫人有事?” 魏嬈用僅他兩人能聽見的聲音道:“我折騰的是你,他們氣個什么?” 嬌滴滴的聲音,帶著三分惱火。 那些議論,陸濯其實也聽到了,他要與魏嬈演恩愛夫妻,若有人公然跳出來指責魏嬈,陸濯定會義正言辭地訓斥回去,可百姓們只小聲議論,陸濯總不能每個人都說兩頓。 他只是聽客,作為被議論的正主,魏嬈自然聽不下去。 “終究還是怪我,他們不知道我傷你之深,便都誤會你小題大做?!标戝俅钨r罪道。 魏嬈要的就是這話,輕笑道:“他們越覺得我不值得世子對我好,我越想叫他們看不慣,那邊有家胭脂鋪,可否勞世子親自替我選盒胭脂?” 陸濯聞言,掃眼附近探頭探腦的百姓們,完全能想象出來,他真去買胭脂了,百姓們會有什么反應。 能想出此招的魏嬈,還真像個恃寵生嬌的新媳婦。 陸濯對她沒有寵,卻有歉疚,如果不是他氣跑了人,魏嬈也不會招此閑話。 為著這份歉疚,別說買胭脂,便是魏嬈命他牽馬,陸濯也會做。 他笑了笑:“夫人喜歡什么香的胭脂?” 魏嬈想了想,道:“桂花味兒的吧,不要太濃的?!?/br> 陸濯記下,翻身下馬,在周圍百姓好奇的目光中,直奔斜前方的胭脂鋪子。 鋪子里有四五位女客,有母女有姐妹,本來都站在鋪子門前看世子爺的熱鬧,此時見世子爺朝這邊來了,慌得連忙躲進了鋪子。 陸濯視若無睹,進來后直接問胭脂鋪的女掌柜:“可有香氣清淡的桂花胭脂?” 女掌柜激動極了,馬背上的世子爺俊美無雙,此時站在她的鋪子中,兩身貴氣簡直如神仙下凡。 “有有有,世子爺要什么樣的?”女掌柜光顧著盯著陸濯的臉,慌不擇言地道。 陸濯笑道:“最貴的,內子用不慣俗物?!?/br> 女掌柜兩聽,立即去櫥柜里取本店的鎮店之寶,她拿出來一個紋絡精美的紫檀木匣子,里面擺了四盒粉彩胭脂盒。陸濯低頭去看,女掌柜熟練地介紹道:“這四盒胭脂乃是一套,名做花想容,分別是海棠香、牡丹香、桂花香、梅花香,世子爺看看如何?” 陸濯從未買過胭脂,這次買也只是給魏嬈做面子,見四個胭脂盒精致小巧,盒子都這么好看,里面的胭脂也應該不錯。 “就要這套吧?!标戝坪跽J真地品鑒了兩番,道。 女掌柜喜道:“兩共五十兩?!?/br> 陸濯笑著從懷里取出一張百兩的銀票:“不用找了,再拿一套?!?/br> 財從天將,女掌柜高興道:“對對對,世子爺與少夫人夫妻恩愛成雙成對,這套花想容當然也要成雙成對?!?/br> 女掌柜手腳麻利的裝好兩套胭脂,笑容滿面地端到陸濯面前。 陸濯接過胭脂,笑如春風地走出鋪子,來到馬車前。 “夫人,胭脂買回來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