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秦優還是第一次和程惟知面對面，能感覺到他溫柔的氣場只是給葉青的，對著其他人包括她，卻是嚴肅凌厲和威嚴，“什么事？”

    “你有聘專業的保鏢公司對吧？”

    “對?！边@是秦優的習慣，她被第一任綠她的未婚夫用無恥的手段sao擾過，“要調過來嗎？”

    “要，我的保鏢出現不方便，你讓人在樓下攔著，別讓葉敏逍和苗荷那些人上樓?！?/br>
    他說完對葉青說：“我先進去？”

    葉青點頭和他一起進去，奶奶已經醒了，護士在替她將氧氣面罩換成氧氣鼻管。

    張阿姨則在病床邊，按照奶奶的意思，在把她的畫和工具擺出來。

    奶奶虛弱地喊了一聲：“傅先生來了?！?/br>
    程惟知都意外，葉老太太竟然先喊他。

    “奶奶，我在?！?/br>
    她指指床邊那幅色彩艷麗的拼接畫，“替我和johnson說，我的最后一幅畫不放展出，但我一定會畫完?！?/br>
    一股交代后事的感覺，但程惟知應下了，“我等下就和他說?！?/br>
    “青青?！?/br>
    “我在?！比~青坐到床邊，拉著奶奶的手。

    奶奶努力地握了握孫女的手，兩人都是冰冰涼涼的手，只是奶奶的更冷。

    “我和傅先生說會兒話，你先去吃點東西?！彼Φ丶恿它c力氣，但也只有一點點，“聽話，吃完幫我也帶一份，我想吃張阿姨做的魚面?！?/br>
    清城靠海，魚面是名小吃，但新鮮的魚面做起來時間長又復雜。

    奶奶是想要一段單獨的時間，葉青懂得，她已經說不出拒絕。

    “那我先去了，等下就回來?！?/br>
    程惟知讓她放心，“有我在?！?/br>
    葉青帶著張阿姨走了出去，奶奶示意程惟知幫自己把病床搖起來。

    “上次和你聊天很開心，所以，還想再聊聊?！?/br>
    程惟知笑了，他“嗯”了一聲，葉老太太性格溫和，說話時輕松活潑不給人壓力。

    “上次我們說的話，我沒和青青說?！比~老太太說的很輕，每個字都在耗費她全身的力氣。

    “我知道?！背涛┲c點頭，那天回去后葉青什么都沒說過，以她的性格，如果葉老太太問過她，會立馬來找自己問話。

    “你說你們在倫敦認識，那你們有沒有什么最想回憶的地方？整個倫敦，你最喜歡哪里？”

    程惟知沒有片刻猶豫地告訴她：“滑鐵盧橋?！?/br>
    “為什么呀？”

    “在那里，青青答應做我女朋友?！彪x他第一次表白一個月以后。

    奶奶輕笑，扯動了疼痛的肝部，捂著腰蜷縮了起來。

    程惟知趕緊去扶她。

    “沒事沒事，你知不知道滑鐵盧橋是藍橋，魂斷藍橋，那可不是什么吉利的地方？”

    程惟知摸了摸額頭，有點慚愧，“后來才知道的，當時無所謂?！币灾劣诤髞硪欢群蠡?，早知道換個地方，或許能順利些。

    “你們的事別的我不多問了，青青不是個愛說心里話的孩子，她父母沒得突然，她很小開始就習慣把情緒都藏起來?！?/br>
    程惟知點頭，葉青這個人高興的時候或許會很興奮，難過的時候卻連哭都不會，

    “但她又是葉家人，葉家人的通病，藏不住脾氣藏不住喜惡，所以，她對你的喜歡是寫在臉上的，你和她進屋的那刻我就知道，她滿臉都寫著對你的喜歡?！?/br>
    聽到葉老太太這句話，程惟知的笑掩也掩不住。

    “你不姓傅，你應該姓程，你和程家到底什么關系，青青不愿意說，我就不問到底了。但我下面和你說的話，是我自己的請求?！?/br>
    奶奶朝程惟知伸出手，是鄭重地懇求：“這句話，青青如果在這里，她肯定不愛聽不想聽。但我一定要說了，我走以后，護好她，她在清城沒有別的家人了，我走以后，護好她?！?/br>
    “葉家這么多人，到了，誰也護不了她了，是我對不起她，但我請求你，護好她?！?/br>
    程惟知握住葉老太太的手，“奶奶，我也是奶奶帶大的，程家給了我很多東西，大多東西我都無所謂，但我的名字是奶奶給我的，這是程家給我最珍貴的東西?！?/br>
    程惟知背給了葉老太太聽，“我的名字是我奶奶最喜歡的一段話里來的：惟知躍進，惟知雄飛，惟知其自由之精神。我叫惟知，我用名字和您保證，這件事我一定做到?！?/br>
    葉老太太長舒了一口氣，“好名字，謝謝，好名字?！?/br>
    *

    葉青和張阿姨拎著保溫壺里的魚面回來，已經是一個小時以后，程惟知坐在特需病房外的走廊上，捏著一個文件夾在發呆。

    “奶奶和你說什么了？她怎么樣？”

    “她睡會兒?！背涛┲玖似饋?，把手里的文件遞給她，“三份文件，分別是股權贈與、信托轉讓和畫作贈與，你盡快找律師去校對文本，越快越好?！?/br>
    葉青拿過來，翻開，文件上奶奶把名下所有的葉氏股權和畫作以生前無條件贈與的方式給了她，另外一份，則是她過去三年不斷央求奶奶同意的那份信托基金受益人變更，奶奶簽字同意后，葉敏逍名下原有的葉氏股權也會變成她的。

    “你怎么說服奶奶的？”葉青拿在手里，明明是該激動的時候，可她的心不住在往下沉。

    程惟知搖搖頭，“她自己準備好的，只是讓我給你?！?/br>
    葉青要進病房，被程惟知拉了回來，“你聽我說，去找律師，現在、立刻、馬上去！我在這里看著奶奶，樓下讓秦優的保鏢攔住，誰也不許上來，奶奶的病情要全程保密?！?/br>
    “你的時間不多，你比我清楚?！比~青捏著文件卻還要進病房，程惟知卡著她的雙臂幾乎是在吼她，“快去，你現在利用的是時間差和信息差。股權變更最少要五天，你有幾個五天可以耽擱？如果生前不生效，你知道你有多少麻煩嗎？”

    葉青忍了又忍，她知道程惟知每句話都是對的，她顫抖著閉上眼，最終說：“好?！?/br>
    “拜托你了?！彼龓е募?，喊上樂容，轉身就走。

    秦優還在樓下，她深夜叫的保鏢已經到了。

    “青，你去哪？”

    “股權轉讓，奶奶給的?！鼻貎炚痼@與驚喜交加，葉青把程惟知的囑托告訴秦優，“葉敏逍或者苗荷知道我做變更一定會來，這幾天不管用什么方式都攔住她們?！?/br>
    葉青帶了樂容回公司，路上就聯系了溫朝易。

    深更半夜被葉青叫醒的溫朝易倒沒有生氣，比預料中更快地進入了工作狀態。

    “要不能撤銷、不能有漏洞、不能給我四姑掙扎的機會，另外，要避免她和我打遺產官司?！?/br>
    溫朝易已經收到了文本，在下載的間隙對著電話說：“葉總不難過嗎？”

    他粗粗了解后就知道，這樣大規模的轉讓贈與，幾乎等同于葉老太太本人的“死刑”，但葉青在電話那頭的語氣，溫朝易聽不出來傷心。

    “溫大律師，這不是你該問的?！比~青靠在自己的新辦公室座位上，對著深夜的清城海岸，冷冷地說著，“還有一件事，我之前讓你看過的苗林資本對葉氏的發債方案……”

    “怎么了？”溫朝易提醒她，“這件事他們現在忘記會比較好，不然后面你們董事會還要撕扯一陣?！?/br>
    “你有沒有認識的人脈，能夠提醒苗林資本盡快把這件事想起來?！?/br>
    葉青一直在猜，溫朝易如果是個北方出身的“老錢”家族，那他和京州的那圈人一定有聯系。

    溫朝易在那頭頓了下，“會不會太冒險了？等他們反應過來，會覺得上套了的?！?/br>
    “看來你有?！比~青笑了下，“你說得對，雖然你要價貴，但物超所值?！?/br>
    溫朝易在那頭以不知是欽佩還是震驚的口吻說：“葉總，您也比我想象的，要冷酷?！?/br>
    “是嗎？”葉青掰著手里的鋼筆，呵呵一笑，“我冷酷，那他們就別貪呀?！?/br>
    *

    溫朝易的速度很快，當天下午，苗荷就帶著那份發債方案沖到了醫院。

    葉青就在樓下等她，等了整整一天。

    程惟知給的建議很好，除了主治醫生和他們幾個，被團團圍住的特需病房外，所有人都以為奶奶還在昏迷當中。

    梁睿中跟在苗荷身后，遞來了那份擱置已久的發債方案。

    苗林資本已經蓋章同意。

    跟著董他們一起來的，還有董事會的錢董和四姑葉敏逍。

    錢董出離憤怒，怒斥他們：“這叫趁火打劫，老太太在世呢，你們就準備開戰了是不是？”

    梁睿中知道，自己捏的不是一份發債方案，而是一把殺葉青的刀。

    他深恨自己無恥。

    可他沒有辦法。

    苗荷高傲地昂著頭：“葉青，希望你奶奶醒過來了?！?/br>
    梁睿中遞給了她，“您讓人定的條款，苗總全都接受了?！备犊钪芷?、債券展期、贖回條件、轉讓限制等等。

    “那不錯?！比~青的語調比平時高了一點點，在空曠的醫院花園里，顯得空靈。

    她一頁頁翻著，嘩啦嘩啦的紙張聲音，分外明顯。

    終于到了簽字處。

    指尖劃過最后一欄，“法人簽字”分外扎眼。

    葉青輕蔑地笑了下，揚起臉，看著他們。

    “你們還有要加的嗎？”

    苗荷搖搖頭，像是施舍和憐憫，“我同情你，你說得條款我可一個字都沒改?！?/br>
    “那我多謝你了”葉青低頭，再度翻開這份文件，每個條款，都是她手下人精心修訂過的。

    她打開筆蓋，簽字，落筆時很果斷，簽完字把文件交給錢董。

    “錢董，我這邊走不開，你和樂容一起帶梁秘書回集團走用印流程，今天起生效?！?/br>
    苗荷他們毫不留戀地走。

    四姑葉敏逍一直站得遠遠的，后面還跟著她的兩個孩子，一個十五，一個十二。

    說來，葉青幾乎沒見過這兩個血緣上的表弟和表妹。

    葉敏逍帶著兩個孩子要上樓，卻被保鏢攔住。

    她轉頭過來質問葉青：“你什么意思？我們幾個也是家屬，我們有探視權！”

    “我什么意思？”葉青不怒反笑，“你原來也知道自己是家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