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8章
當然了,若是沒能說服,那就是他溫子昇的問題,與大齊天子沒有一點干系。 蕭衍又如何看不破溫子昇的小心思,更不會上這個當,無需他開口,自有南梁大臣出言為當年的背盟行為反駁,但終究是理虧,哪怕拿著一些旁枝末節說事,講話也顯得中氣不足。 但溫子昇人在屋檐下,也沒有多硬氣的模樣,他以才學聞名,又不是以風骨著稱。 一場晚宴不歡而散,溫子昇本想早些啟程回北方,去找副使商議,副使借口如廁,出門一趟,回來后堅決反對立即北返,而是希望溫子昇能與梁人多走動,理由是加深情誼,將來也好勸降。 溫子昇當即黑了臉,兩國交惡的時候,讓我出使也就算了,兩國征戰的時候,還想讓我去勸降,欺負人也不帶這樣的。 于是溫子昇找來使團隨行官員,詢問去留,然而眾人爍口一詞,表示要多留幾天,溫子昇于是起了疑心,覺得只怕是使團中有人需要時間與在南梁的探子接觸,于是便也不再一意孤行,偏要北返。 在建康又住了五天,整日與南梁名士以文會友,二月初六,副使突然興沖沖地找到溫子昇,提議明日啟程,溫子昇便猜想,定然是這五日里,那人與密探找到了機會接頭。 他本就急著北歸,唯恐住得時間長了,被蕭衍強留,自然也不會在這時候唱反調,當天他就與南梁負責接待的官員告知明日就要啟程回國,接待的官員向上報告。 蕭衍與諸公也樂得放他們走,畢竟他們這些體面人可干不出來匈奴扣使者的事來,而總讓他們待在建康,還得防著刺探消息,人家君臣巴不得北方使團早點走。 二月初七,溫子昇辭過蕭衍,在一眾文友的送別下,離開建康。 二月十六,船只剛剛渡過淮河,才落地,使團中一名中年吏員卻在副使恭敬隨行下,站到了溫子昇面前。 “某姓韋,名孝寬,受命借使團掩人耳目,此前多有欺瞞,還望溫主使莫要怪罪?!?/br> 溫子昇望著韋孝寬,他還能說什么,哪怕是猜到使團中有貴人藏身,身負使命,自己這次出使,不過是為了給對方打掩護,不曾想,這人居然會是天子翁丈,聽望司南衙主事,專門負責南方細作的韋孝寬。 原來高澄派遣使團南下,一個目的之一就是應韋孝寬之請,讓其混跡其中,親自跑一趟江南,正如先前所說,蕭衍干不出他國遣使通報消息,自己卻扣人的cao作,人家歸根結底,文人屬性還是比較重,畢竟早年間也是竟陵八友。 韋孝寬是關西降將,后又掌控聽望司,少在人前出現,在關西集團在蜀地關門閉戶的情況下,化為普通吏員,也不用擔心讓人認出,畢竟就算關西再建康有人,也不會不開眼的來與高氏使團打招呼。 震驚歸震驚,該有的禮數,溫子昇半點不少,兩人相互見禮后,韋孝寬問道: “溫主使此行有負陛下重托,可曾想好說辭?” 溫子昇聞言在心里翻了個白眼,我還能有什么說辭,出使前還特意交代我不許與南梁訂盟,難不成陛下還真的對我這趟出使抱有希望不成。 “歸朝自當向陛下請罪?!?/br> 溫子昇無奈道,沒辦法,誰叫人家是君,自己是臣,過錯總不會是大齊天子的吧。 韋孝寬卻笑道: “韋某倒有一計,溫主使若依計行事,陛下必不怪罪?!?/br> 第三百六十四章 上辱君王,下及黎庶 溫子昇聞言,立馬來了好奇,他急忙請教道: “還望國丈不吝賜教?!?/br> “韋某匹夫,不敢當國丈之稱?!?/br> 韋孝寬趕緊推辭,雖然女兒韋長英位列后宮二十七世婦之一,僅在一后、三夫人、九嬪之下,但他也沒敢真把自己當國丈看。 對于溫子昇的求教,他笑道: “溫主使只需在返洛途中四處宣揚,陛下憐憫百姓,不愿再生戰亂,于是誠心求娶南朝公主,以求盟好,卻遭南朝君臣羞辱,言:‘索虜何德主天下,傖父焉能配貴女!’如此,陛下必不降罪?!?/br> 溫子昇一聽,內心直呼好家伙,世上還有心這么臟的,他終于明白自己這趟出使除了給韋孝寬南下打掩護以外,更重要的目的就是給高澄一個發動戰爭的借口,反正打死他都不敢相信這種事情韋孝寬敢自作主張。 統一北地后,北方養民休戰,除小規模的邊境沖突以外,已有七年未發動過大規模戰事,民眾已經習慣了這樣和平安定的生活,一旦妄開戰端,底層民眾可不會在乎你囊括四海的雄心壯志,少不了要惹民生怨。 對于別的統治者來說,讓民眾們抱怨幾句也不是什么大問題,關鍵高澄這人他不沾鍋,這輩子就圖百姓嘴里的一個好名聲。 要發動一場大規模南征戰爭,對國內可不得有一個借口么。 高澄自十二歲鎮守洛陽以來,施政以德,深得軍民愛戴,如今大齊天子卻遭人羞辱‘索虜何德主天下,傖父焉能配貴女?!?/br> 鮮卑人會因索虜之稱憤怒,北地漢人也會因傖父之言而憤慨,這不是在打高澄一個人的臉,這是在羞辱所有大齊軍民! 這一言論一旦在北方流傳開來,可以想見國內是個什么境況。 至于蕭衍一方,如何辯解也無用,且不說細作能否在北方為南梁辯解,就沖南梁十三年前背盟相攻的行徑,大家是信你,還是信翩翩君子的溫子昇,更何況人家溫子昇是親赴建康回來的,你在北方又怎么知道詳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