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6章
每到一處,小高王總要細心地詢問民夫們是否準備了冬衣棉被,每天的吃食可還足夠。 此時已是晚秋,眼瞅著就要入冬,若是后勤不能得到保障,誰知道要凍死多少人。 好在如今大家的日子都過得不錯,并不存在所謂衣不蔽體的現象,在民夫大營的某個角落,越來越多的民夫聚集。 高澄在眾人面前許諾,戰后未來一年內,民夫們的家庭都可以獲得免稅特權,田畝租金也將得到適量的減免,若是出現死亡,家屬會得到撫恤,因傷致殘失去勞動能力,也會得到朝廷的奉養。 在民夫們山呼海嘯的歡呼與贊譽中,高澄再次去往下一處。 太昌九年(540年)十月初三,初冬時節,隨著高歡登將臺,面對二十三萬余大軍一番慷慨陳詞,痛陳國家分裂之害,并為將士們許諾重利,東魏第二次西征就此拉開帷幕。 高澄領三萬五千京畿大軍及一千親衛先行,隨軍的還有十萬民夫,而軍隊中,以高敖曹為前軍,慕容紹宗、斛律光、侯淵、劉豐、尉興慶等各領其部隨行。 高歡則親自統御二十萬并州胡繼后,隨軍將領有斛律金、竇泰、彭樂、潘樂、斛律羌舉、斛律羨、薛孤延、莫多婁代文等等,而高歡、高澄父子共同的心腹陳元康,高歡有意將他帶在軍中,卻被高澄勸阻,而留守晉陽,代為調撥后續物資。 陳元康貪歸貪,但他知輕重,更重要的是其忠誠度毋庸置疑,他一個文士,沒兵沒將,憑什么反叛,更何況以高歡、高澄對他的信重,他也沒有反叛的理由。 蒲坂渡口,黃河滔滔,但相比較其余河段,水流已經算是平緩。 隨著高澄一聲令下,民夫們開始有序架構浮橋,為京畿軍以及即將抵達的高歡二十萬大軍渡河做準備。 忙碌三日,六道連通黃河東西兩岸的浮橋被搭設而起,哪怕河對岸是王思政派來接應的部隊,高澄還是派遣哨騎先行渡河,而后鋪開來檢查是否有埋伏,以防宇文泰偷摸溜過來,玩什么半渡而擊。 待確認安全后,才命高敖曹等將領按次序渡河,自己與親衛及十萬民夫落在了渡河序列的最后頭。 王思政派來的小校見狀,感慨道: “大將軍謹慎,萬古難覓?!?/br> 也不知道是夸贊,還是什么,不過想來古人也沒這么多陰陽怪氣。 謹慎,是高澄與高歡為這一次西征定下的基調,他們不會去追尋奇謀妙計。 所謂奇謀,能收獲巨大回報的同時,也意味著極大的風險,平添許多不穩定的因素。 坐擁二十三萬余大軍,高家父子不愿意去冒這樣的風險,他們打定主意要穩扎穩打,穩步推進,就在戰場上與宇文泰堂堂正正兩軍對壘。 即使是互拼消耗,讓雙方將士以命換命,自家都會是最后的勝者。 哪怕戰后的撫恤數額大了些,可與統一關中的價值相比,也不值一提。 高歡在高澄渡河的當天即抵達蒲坂,等高澄在對岸集結好了部隊,高歡同樣下達了渡河的命令,二十萬大軍以及剩余六十萬民夫依次渡河。 大量的戰馬,已經拉運軍械、糧草等物資的馱馬、驢子也被民夫們牽著韁繩由浮橋上走過,這一渡就是整整兩天,高歡才在西岸重新集結了部隊。 這期間,有許多人畜落水,激起無數水花,可也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們呼救聲隨著大河滔滔遠去,漸行漸遠。 最開始時,高澄還心懷不忍,可他也知道,這時節讓人跳下黃河救人,無異于教人送死,他也只能袖手旁觀,見得多了,人也麻木了。 待所有人渡河重新集結后,高澄立即派人統計落水者姓名籍貫,若是戰后還是不見他們下落,也是要把這些人列在撫恤名單中。 不過,想來也不可能尋得見這些人的下落了,葬身魚腹或者作為浮尸被打撈才更可能是他們的下場。 高澄等高歡完成了軍隊集結以后,才繼續出發,京畿軍作為先鋒向玉璧城行去。 東魏自從晉陽出兵,西魏、柔然、南梁也紛紛將信息傳出,宇文泰得到消息后,立即領四萬八千戰兵,十萬州郡兵,共計十四萬八千大軍以及所征召的民夫屯駐灞上,等待南梁漢中援兵抵達,與之匯合。 南梁派遣五萬蜀兵經漢中北上支援,統領這支軍隊的是蕭衍第八子,益州刺史武陵郡王蕭紀。 蕭紀如今也才三十二歲的年紀,他于537年受命擔任益州刺史,至今已有三年多時間。 原本蕭紀是不愿去往巴蜀,與眾人印象里的天府之國不同,自西晉末年至蕭紀入蜀前的二百年間,蜀人反抗暴政的事件此起彼伏,蜀地戰爭頻繁,因而又有“蜀人樂禍貪亂”的壞名聲。 待蕭紀入蜀前,蜀地民眾為躲避戰亂,大都逃散,大量城市荒蕪,而原本生活在云貴高原的僚人趁此下山,陸續遷入蜀地遍布各處。 僚人又常被朝廷稱為俚獠、夷獠,看這詞匯就知道當時主流輿論對這一群體的大體看法。 過去,蜀地官員每年要征伐僚人,靠俘虜僚人作家奴或掠奪僚人財產以補公、私之需,畢竟都把他們叫作俚獠、夷獠,一個獠字還能指望地方官員將他們當作人來看待。 故而蜀地民族矛盾尖銳,僚人時常掀起叛亂。 這樣一個爛攤子,蕭紀又么愿意去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