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張德興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 妻子似乎很有談興,繼續說道: “索虜們走了,他們之前分的田地無人打理,官府總不能讓好好的一塊田,荒蕪下來吧?!?/br> “今天發了告示,可以去縣衙報請租賃?!?/br> 張德興收回心神,回答道。 妻子一聽這個可就來了興致: “我說郎君今天怎么神情恍惚,是不是在縣城時申領了田地,擔憂能否分得到?” 張德興不愿意騙妻子: “我沒去申領?!?/br> “為甚?!你這是怎地了,租了田,交足了租稅,剩下的可都是我們自家的,快!郎君再去跑一趟縣城?!?/br> 妻子風風火火要把張德興往門外推。 “我不想種地了,我要去鄴城考個官職?!?/br> 看著一身補丁的妻子,張德興還是說出了心中的打算。 “做官?郎君在發什么瘋!那都是富貴人家干的事情,咱們就別做那份奢想了,聽阿奴的,咱就安心過好自己的日子?!?/br> 妻子勸說道。 她知道郎君不甘心當一個農夫,張德興生長在富裕之家,是讀過書的,后來河北兵亂,家境這才破敗下來,為了生計,不得不在田里忙活。 可做官是個什么事,那都是大族子弟們包攬的活計,與她們這種人家有什么關系。 “縣城貼了告示,說是分類考試,農事官只考農事,我耕了幾年田,對農事自然是曉得的,告示上說的清楚,只要識字都可以去鄴城參考,我想去試試?!?/br> 張德興有自己的思量,在土里討生活的人,很少像他一樣讀過書。 這道理妻子也清楚,但她還是猶豫道: “郎君是有本事的,可官府未必會秉公錄用?!?/br> “是渤海王世子親任考官,告示上說不論門第,只以成績排先后,他是個言而有信的人?!?/br> 妻子久久不語,開口還是應允道: “郎君若真想考,便試試吧,家里的事有阿奴cao持,郎君不用擔心?!?/br> 渤海王世子割發立誓的故事她也有聽聞,是個難得的為民做主的好人。 說是不用擔心,兩人卻都陷入了沉默,現在可正是秋收的時候。 第二天一早,天還未亮,張德興醒來卻發現枕邊沒了人。 空蕩蕩的屋中沒什么遮擋,一眼就能瞧見妻子不在家,張德興有所猜測,他趕忙往田里跑,站在田壟邊,果然望見了在忙活的妻子。 張德興沒有上前幫忙,他一路跑回了家,從箱底里翻出幾本破舊的農書,待天微微亮,逐字逐句看了起來,越看眼睛越酸,忍不住流起了淚。 時間過得很快,今天是張德興出發的日子。 妻子依舊起了個大早,在灶臺邊忙得滿頭是汗。 張德興醒來時,妻子正在將炊餅放入包裹。 “往鄴城要走好幾天咧,多帶些炊餅路上吃?!?/br> 這半個月時間妻子消瘦了許多,也黑了許多,張德興握住妻子那雙粗糙的手,摩挲著掌中的繭子,神色嚴肅道: “我會讓細君過上好日子?!?/br> “路途遙遠,你能平安歸來便是好的,就算沒考上,咱們現在也比前些年好多了,想想當初替人傭耕的時候,整日在田地里cao勞,連頓飽食都吃不上,有這樣的生活阿奴已經滿足了?!?/br> 妻子寬慰道。 又將前些時日賣布得的錢物塞進張德興懷中,交代道: “莫要走路,去縣城坐牛車,一路走到鄴城哪還有精氣神考試?!?/br> 告別了妻子,張德興背起行囊往縣城去,嘴里還在背念著農書里的內容。 浮陽縣城的車行這幾日行情很好,價格也上漲了許多,張德興沒有省下這點錢,妻子說得對,考試才是最重要的。 坐在牛車上,擁擠的車廂內,都是與他一般趕考的讀書人。 牛車顛簸,眾人都在寒暄打著招呼,相互詢問打算報考的科目,刑名、備賊、農事、錢糧計數等科都有,張德興縮在角落里沒有摻和他們的交際,依舊在心里默念著農書上的內容。 搭乘牛車一路顛簸,終于到了鄴城,張德興跟隨人群前往府衙報名。 分了許多隊列,張德興等了許久,前面終于只剩了一個削瘦男人,握著筆顫抖,卻怎么也落不下去,文吏見他直冒汗,將筆一收,冷聲道: “等識了字再來考罷?!?/br> 命人將他趕了出去。 張德興連忙上前接過文吏的筆,先前在那男人身后他早就知道了流程,在紙上寫下了籍貫來歷:滄州浮陽縣人張德興,務農。 文吏打量他一番后,開口道: “另一列寫上:面黑短須,身形高瘦?!?/br> 張德興遵照他的言語書寫。 “第三列寫上要考的科目?!?/br> 張德興緊握著毛筆,一筆一劃在紙上寫下農事科三個字。 將紙張交給文吏,文吏收好后,交代道: “農事科是明日來領考牌,過了正午就不再分發,莫要誤了時辰?!?/br> 張德興趕緊應是,心中慶幸還好聽了妻子的話坐牛車趕了過來。 第六十章 公允 太昌元年九月初三,鄴城外漳水之畔。 辰時,張德興緊張地握著手中的考牌,與眾人匯聚在漳水大營外。 趙彥深立在大營門口,高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