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回頭看向張玨，對他伸出手，離他最近的那個身影很矮小，穿著黑羽交織的考斯騰，那是嬌小而瘋狂的黑天鵝。

    張玨無法止住向他們走去的腳步。

    和其他經常出國的一線運動員比起來，現在的張玨依然對出國這事不算熟悉，畢竟他兩輩子加起來也就去了一次美國比分站賽，加上這次世青賽去韓國，兩回。

    這次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張玨的暈機特別嚴重，飛機坐到半路，直接在廁所里把早餐喝的牛奶都吐了出去。

    于是最后是張俊寶把張玨背到了酒店，哪怕從中國到韓國其實并不需要倒時差，他也還是讓熊孩子先睡一覺。

    就在張玨繼續和黑天鵝在冰上跳舞的時候，跳著跳著還仰頭吃一口從天而降的棉花糖的時候，在一個名為pixiv的插畫分享網站上，某知名大神畫手突然發出兩張圖，并配字“他是神的孩子”。

    第一張圖是一個穿著黑天鵝表演服的少年，他雙臂向后揚起，如同瀕死的天鵝展翅，姿態優美，他的雙眼微微睜開，其中有沸騰的瘋狂。

    第二張圖仍然是那個少年，他腳邊是綠色的鱷魚連體表演服，身上只有只有簡單的黑t恤與運動褲，在燈光閃爍的背景中，他側立于陰影中，看似憂郁脆弱，實則冷淡平靜，腳上的冰鞋閃爍著寒光。

    那種喧囂中的靜謐感，還有少年沉靜的神態，瞬間營造出空靈而寂寥的氛圍，無數粉絲先是慣例般的發出“懶鬼居然更新了”、“你還知道回來”之類的評論，然后紛紛為這兩張明顯是在畫花滑少年的美圖點贊。

    啊，這圖好美，先舔為敬。

    接著這位名叫“山茶”的畫手太太又發了條動態，表示這兩張圖的原型都是花樣滑冰項目的中國小將——張玨，愛稱tama醬。

    她激動地說道：“tama醬是我見過的最美的三次元正太，真人看起來纖細而柔弱，作為運動員卻很有力量?！?/br>
    “以畫手的眼光來看，tama醬的骨相和皮相都超完美，身材比例上佳，做貝爾曼的時候長腿抬起就像是一樽小燭臺，我敢預言，等他長大，肯定會成為不遜于林佳樹、寶井秀人的大帥哥！”

    最后山茶太太還將張玨的真人照發了出來，和她畫的兩張插圖做對比。

    這是一個擁有漫撕美顏的少年，尤其是張玨上場比賽的時候完全素顏，沈流和老舅都沒啥男孩子上場比賽前要化個妝的意識，但即使如此，張玨被鏡頭懟著臉拍都看不到瑕疵。

    許多本來不關注花樣滑冰的顏狗尖叫著“他好美”，開始在網絡上張玨的信息，并成功和張玨在日本冰迷圈里的粉絲們匯合。

    無數媽粉jiejie粉們揮舞著小手帕，對新粉表示熱烈歡迎。

    快來啊，這里有只小鱷魚超卡哇伊，會拋飛吻還會挺小肚嘰賣萌，活潑又治愈，身為運動員還有超高的天賦，會轉貝爾曼會跳3a，粉他絕不會有錯噠！

    待刷完油管上的小鱷魚比賽視頻，發現這孩子不僅可以高冷疏離得像是神的孩子，還可以童真可愛，捧小臉蛋甜笑的時候，不慎掉坑的顏狗也不知道有多少。

    恰好pixiv上不止有山茶太太這樣的櫻花妹，韓國也有為數不少的插畫師和他們的粉絲，其中江陵本土的網友更是驚喜的發現，今年的世青賽就是在他們這兒辦的！

    那還等什么？現在的花滑比賽門票還不算貴，青年組的更加便宜，只要是已經工作的人，或者是零花錢達到平均水準的，都可以去看現場，大家都可以直接去看現實中的小鱷魚??！

    當張玨終于修養好，爬起來跑去參加賽前合樂的時候，就發現了一件事。

    現場的女孩子好像很多啊。

    小朋友脫下厚厚的黑色羽絨服，從寬大的褲子口袋里摸出一副耳機、一個mp3、一副手套、一條巧克力、一瓶運動飲料、一個發圈，才問站在旁邊的寺岡隼人。

    “以往世青賽的合樂會有這么多人來看嗎？”

    感覺現場的上座率都快有三成了，北美的商演都未必有這么高的上座率？

    寺岡隼人用一種充滿疑惑地眼神看著張玨的褲子口袋，嘴上回道：“去年沒這么多人?！?/br>
    張玨抓了把頭發，攏了攏頭發，在腦后扎了一個小辮，發尾掃過后頸，他有點癢，甩了甩頭，烏黑柔亮的頭發在燈光下反射著鉆石般的光澤，襯得皮膚越發白皙。

    寺岡隼人下意識地問道：“你發質挺好的，平時用什么洗發水？”

    張玨抓了把頭發，一時間居然沒想起來自己用的是啥洗發水，親媽買啥他用啥。

    路過的關臨聞了一下，替張玨回道：“他用的是風揚清爽洗發水，應該是五十塊一瓶的那種薄荷味?！?/br>
    張青燕顯然不會給兒子用特別廉價的貨色，卻也沒給他買多貴的，也就逛超市時順手拿的平價洗發水，至于為啥看起來效果這么好，食堂阿姨和教練組要占不小的功勞。

    身為運動員要吃得營養健康，鍛煉要充分，新陳代謝也因此效率極高，在這種情況下，張玨就像被精心喂養的紫貂一樣，皮毛油光水滑。

    他上輩子快死的那陣子狀態可比現在差多了，舞臺妝和染發對皮膚和頭發的損耗極大，熬夜和節食帶來的膚色暗沉、脫發問題也很嚴重，苦難磨光了他的生機，妝容也掩蓋不掉疲態，之所以還能被粉絲叫聲仙男，完全是底子太好，哪怕顏值被耗得只剩百分之八十，依然能碾壓臺上其他人。

    在張玨上冰的時候，好幾個女生都跑到前排，舉著相機拍攝，嘴里發出尖叫。

    張玨轉頭，眉頭微微皺起，豎起食指對她們做出噤聲的手勢。

    趙珍媛小聲叫道：“??！這個眼神好a！好兇！好棒！”

    同伴拉了她一下：“珍媛，別這樣，他看起來不高興?！?/br>
    趙珍媛才不管這些，她早查過了，青年組的小運動員相當于未出道的愛豆，粉絲少，不像那些頂流一樣，稍微靠近點就要被粉絲指責不禮貌。

    小鱷魚長得這么可愛，她現在多拍幾張，放在推特上一定能漲不少粉絲，也算幫小鱷魚做一波宣傳，這分明是雙贏的??！

    接著她就看到那個少年滑到近前，用磕磕絆絆的英語說道：“雖然不是正式比賽，但請遵循花滑賽場禮儀?！?/br>
    不要發出這種會干擾運動員的音樂啊，干擾張玨本人都算了，他的樂感很強，不聽音樂都可以憑借意象將節目滑下來，但其他運動員萬一在起跳和表演的時候聽到尖叫聲，說不定就會出現失誤。

    花滑運動員受傷的風險本來就很高了，沈流就是因為一次意外受傷才導致的提前退役。

    語言不通真是個大問題，這幾個女孩朝他伸手想要摸他的頭發，張玨往后退了幾步，發現自己居然很反感這種觸碰。

    雖說粉絲是上帝，但他現在已經不是愛豆了，完全沒有服務她們的義務啊，不對，就算是愛豆，也不能說摸就摸！

    幸好這時候崔正殊過來解圍了。

    他揮著手：“嘿，女孩們，這里不是演唱會，也不是偶像見面會，這個弟弟是運動員，你們會嚇到他的，他是未成年，你們是成年人，動手動腳的不怕被他的家長找麻煩嗎？而且在花滑賽場有觀賽禮儀這種東西，你們看過嗎？”

    張玨不懂韓語，卻聽得出崔正殊的語氣很嚴厲，最后直接把張玨拉到遠離觀眾席的地方，一本正經的警告他。

    “你記得，如果別人想要碰你，但你不想被碰的話，就離遠點，你是運動員，跑起來應該很快？記得千萬離那些奇怪的人遠點，在國外比賽就不要離教練們太遠了，這個世界可沒你想象的安全?！?/br>
    崔正殊是安山市人，在他的記憶中，素媛案才過去不到三年，張玨的外貌幼小而美麗，走在路上簡直不要太招變態，所以他寧肯自己敏感點，也要警告這個小孩保護好自己。

    張玨眨巴著懵懵的大眼睛，被崔正殊用韓味英語上了一堂10分鐘的安全教育課，雖然半懂不懂，到底知道崔正殊是好意，干脆友好的拉起這個159小哥的手搖了搖。

    “崔，我請你吃炸雞？我們住的酒店的炸雞看起來很好吃?！?/br>
    崔正殊沉默一陣，看著小朋友純真又機靈的黑眼珠，又低下頭看著對方嫩嫩的小手。

    唉，這孩子應該是這個項目唯一比他還嬌小的男單了。

    崔正殊回道：“你是客人，不能讓你請我，而且就要比賽了，吃太油膩不好，我請你吃炒年糕和沙拉，還有，作為運動員，不要輕易請別人吃rou，萬一出事的話，你會被輿論收拾得很慘的?！?/br>
    張玨一開始還沒弄懂對方的意思，等年糕吃到一半的時候，張俊寶急匆匆的趕過來，告訴兩個小運動員一件事。

    wada（世界反興奮劑機構）來搞飛檢了。

    說是飛檢，其實說是突襲檢查更合適，老舅提著兩個800毫升的礦泉水瓶，見到兩個運動員就一人分了一個。

    “你們趕緊和我回去，路上把水都喝了，這種飛檢都是尿檢，小玉，你要不要聽舅舅吹個哨子醞釀一下？”

    張玨十分堅定地拒絕了。

    反興奮劑的檢查其實對rou體侵害挺大的，運動員要在同性的工作人員視線中脫褲子，將尿液放置于他們給的a瓶和b瓶里。

    張玨還好，畢竟他之前但凡參加比賽必能拿下獎牌，而作為獎牌得主，必須要接受嚴格的檢查，尿檢和血檢他都經歷過了，也算習慣了。

    反正他現在哪怕暈機發燒都不吃藥，體內絕沒有任何可疑成分，檢查就檢查唄，張玨一身清白。

    但小孩也覺得這事很突然，就在交瓶子的時候狀似無意的問道：“你們是所有參加世青賽的運動員都要檢查嗎？工作量挺大的？”

    一個金發的大叔掃他一眼，冷漠的回道：“我們只檢查大獎賽積分排行榜前十的運動員?！?/br>
    等到了第二天，張玨才知道有個韓國本土的冰舞選手在賽前的藥檢呈陽性，并引發了wada的后續行動。

    一開始大家都以為這姑娘就像其他嗑藥比賽的運動員一樣，但到了下午，事情又有了一次反轉。

    原來那個冰舞女孩發現男伴一直以來都遭受隊內教練的“欺負”，冰舞女孩花了很大的力氣說服男伴反抗，并專門吃了感冒藥折騰出藥檢不過關的事，把輿論鬧大后強硬的拉著男伴去報了案，指控教練性侵未成年的學生，證據都搜集齊了。

    即使韓國不會給這種禽獸死刑，她也不能坐視對方繼續傷害自己的搭檔！

    于是這一屆花滑世青賽還未開始，就已經因為一起案件受到了多方關注，張玨當天晚上就收到了父母的短信，說是讓他不許單獨外出，免得被變態纏上。

    張玨一邊解釋著外國不全是變態，一邊撩起窗簾的一角，看著那些圍繞在酒店門口的記者，心中長嘆。

    事情鬧得這么大，連這幫吸血蟲都招來了，那對冰舞小選手該怎么辦啊，經此一事，他們不僅要退出世青賽，以后的職業生涯恐怕也……

    張玨不認為他們選擇反抗是錯的，張玨上輩子也是暴打過想要潛規則自己的富二代的人，后續也因此付出了巨大的代價。

    但那對小選手年紀都不大，女孩只有15歲，男孩17歲，他們能扛得住這么大的風雨嗎？

    抱有憂慮的不止張玨一人，在世青賽開始的時候，張玨發現不少對手的氣場都比以前沉重些。

    這真是一個人渣引起的連鎖負面反應了。

    張玨隱去多余的表情，沉默的進行完成熱身，在比賽開始后上場，直接狀態大爆發。

    3lz 3lo、3f、3a全部零失誤的完成，表演時的情緒張力十足，自張玨開始比賽后，全場那種漫不經心，總有一份心思飄到別處的氛圍徹底被打破，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張玨牢牢地抓住。

    等到比賽結束時，全場陷入了好幾秒的寂靜，接著就是山一樣傾倒下來的掌聲，觀眾席的尖叫聲在他表演時沒有停過，閃光燈亮個不停。

    而張玨這時候再次滑到靠近觀眾席的地方，用半生不熟的韓語，以及嚴厲的語氣說了一句話。

    “請遵循花滑觀賽禮儀，停止尖叫，關掉閃光燈！這會干擾到運動員！”

    他的表情非常嚴肅，而且生氣得很明顯，見那幾個女孩安靜下來，張玨才轉頭滑開。

    這次張玨拿到了83分，成為了這天比賽里發揮最好的運動員。

    第44章 過來

    一直以來，張玨在冰迷那邊的標簽都是神顏、可愛、很會賣萌、表演天才、個頭不高以及穩定性差。

    沒想到最不穩定的這個，在世青賽卻表現得最穩定，這會兒才有不少人發現張玨不穩定的謠言，是不知道誰搞出來的以訛傳訛。

    小鱷魚分明是個穩定性很高的大心臟型運動員！

    再次拿到短節目第一的張玨參加小獎牌頒獎儀式時，站在他兩邊的人依然是伊利亞和寺岡隼人。

    這次他們的分數分別是79.65和78.9，分別落后張玨3.35和4.1分。

    經此一戰，兩個大男單心里也警惕起來，不管別人發生了什么事，身為運動員，他們要做的就是盡可能摒除外界影響，并在賽場上拿到更好地成績。

    有關這點，張玨明明年紀更小，卻做得比他們更好，要好好向他學習才行啊。

    也是這個時候，不少人發現其實張玨這個小朋友為人處世還挺成熟的。

    在頒獎典禮結束后，主辦方給他們安排了桌椅，將現場布置成發布會的樣子，方便媒體采訪三個小運動員。

    張玨順手替工作人員放好名牌，把三把椅子都拉出來，才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寺岡隼人旁觀著，就覺得張玨身上有一種，一看就知道被家長好好管教后才會有的教養與禮貌。

    雖然在記者提問時，張玨依然要依賴翻譯，但以他的年齡來說，他在采訪里的表現已算得上得體了。

    這其實也算經紀人的功勞，經紀人有云，平時愛怎么用東北話瞎咧咧都沒問題，但如果最近的輿論環境不好，那就千萬繃緊自己的皮，不求表現得出彩，但絕對不能說錯話以免惹禍上身。

    期間有記者問張玨：“jue，首先恭喜你拿到了短節目第一，然后我想請問您，當你比完短節目，看著其他對手的表現，你覺得他們滑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