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只是些導尿、備皮、消毒、縫合、拉鉤、扶鏡子之類的雜活，一不小心還要被罵，甚至是被止血鉗子打手腕，秦雪君卻做得津津有味，深覺收獲不小。

    張玨聽懂了，但還是不解：“給人拉鉤不能傷成這樣吧？”

    一般的拉鉤當然不會，但秦雪君這回碰上的情況特殊。

    一說起這事，秦雪君不住嘆氣：“帶我的教授是急診科的科室主任，據說以前還做過軍醫，急救經驗特別豐富，這次救了個傷患，傷的特別重，是和黃牛打架的病人家屬?！?/br>
    那黃牛兇性大，打著打著就動了刀子，傷患好幾處要害都被捅了，進急診樓的時候只剩半口氣，幸好傷的地方離醫院近，那位教授當機立斷，立刻沖上去給人做急救。

    “他還有張力性氣胸，教授先給他戳了個注射器，然后那壓力頂得注射器滋滋的?！?/br>
    秦雪君比劃著，張玨聽得倒吸口涼氣：“這哥們涼了沒？”

    “沒啊，在我們醫院門口出的事，怎么可能讓他死？”

    秦雪君繼續說：“教授還對他使了徒手止血，就是把手伸進腹腔，直接掐傷患的肝部動靜脈，后來做了兩小時的手術才把這人的命撿回來，我們才出手術室，傷患的兒子撲過來，差點把教授撞倒，我幫忙擋一下，就被傷患的兒子撞到樓梯底下去了?！?/br>
    張玨打量了一下秦雪君一米九的大高個，嘴角一抽：“那個傷患的兒子多高多重？”

    “目測一米八五，體重應該在兩百四十斤以上，我掉下去的時候，他還壓我身上，我原本以為要斷兩根骨頭，沒想到只是軟組織挫傷加腦門縫六針，算運氣不錯了?！?/br>
    秦雪君露出一種微妙的表情：“傷患本人也有兩百斤，脂肪層太厚了，我估計之后會出現脂肪液化現象，他那個傷口……愈合起來會很不容易?！?/br>
    張玨嘆了口氣：“聽起來，你傷得好冤枉啊?！?/br>
    秦雪君微微一笑：“做醫生就要有這個覺悟，這點小傷養兩周就能好，小事而已?！?/br>
    秦雪君傷得無辜，醫院無比感謝他保護了急診科的主心骨，不僅免了他所有的醫療費，還給發了個兩千塊的紅包。

    小伙子拿到錢后，第一件事就是去買了櫻桃和草莓，這會兒就拿出來和張玨分享了。

    張玨捧著一大盒水果去洗了，和秦雪君兩個傷號并排坐著，打開電視看小李子的新電影《禁閉島》。

    “馬丁.斯科塞斯的實力還是這么強，你說為什么好萊塢的大導拍電影都這么忠于原著，國內那些導演就喜歡拍得亂七八糟的？”

    “因為國際大導有逼數，他們沒有?！?/br>
    秦雪君最后問：“你覺得他能靠這部電影拿奧斯卡嗎？”

    張玨肯定的回道：“絕對拿不了?！?/br>
    秦雪君摸摸下巴：“這些年他也算挺認真的折騰自己了，演技也很好，莫非奧斯卡還覺得他的顏值毀得不夠多？”

    張玨心想這不是顏值毀不毀的問題，主要是時間沒到，他去玩水槍都沒用。

    第36章 看好

    身為秦堂老爺子的親孫子，其實秦雪君的推拿按摩手藝相當不錯，他們吃完水果的時候，電影才過了一半，秦雪君就順手抄起張玨一只腳，給他按著腳底。

    張玨起先被嚇了一跳，可是按著按著，他就享受的瞇起了眼睛。

    秦大神日后外號黃金手，據說是做手術的手感妙到巔毫，做規培生時就打了一場成名戰——為一個才出生的早產兒完成了麻醉注射。

    那可是才從娘胎里出來的新生兒，連幾十年的老麻醉師都不知道怎么下手，后來實在是拖不下去了，科主任咬咬牙讓秦雪君上手，而他就愣是靠手感找準地方，一針見血！

    這種細膩的手感，就和張玨在冰上的腳感一樣不講道理，別人羨慕都羨慕不來，純粹的天賦黨特有屬性。

    這手感要是拿去做一些針對未出生的胎兒、還帶著臍帶的新生兒的手術，還不知道能救多少人，為了這事，據說在他規培結束的時候，婦科主任差點和骨科主任為了搶人打起來，后來腦神經科也去摻了一腳，戰況相當激烈。

    被這么一雙黃金手賣力的按摩，張玨甭提多快樂了。

    這可比他上輩子享受過的足療爽多了，xue位按得精準，力道適宜，按上來的手也熱乎乎的，長期處于疲勞狀態的腳丫子放松下來。

    要不是《禁閉島》刺激的劇情吊著，他差點舒服的睡過去。

    小孩嗚咽一聲，軟綿綿的道謝：“秦哥，謝謝你?！?/br>
    秦雪君嗯了一聲：“我后天有事，沒法來現場看你的比賽，真感謝我的話，就拿塊牌子回來做禮物怎樣？”

    張玨歡快的點頭：“好啊好啊，送你都行?！?/br>
    秦雪君：“……送就算了，好歹是中國男單的第一塊總決賽獎牌，你的教練們應該很想好好收藏?！?/br>
    他輩分小，可不敢和那群人搶寶貝蛋的第一塊總決賽獎牌。

    不過以后要是張玨再拿牌牌，只要他愿意送，秦雪君也樂意討一塊收藏起來，這么想著，他按摩的力道更細致了幾分。

    從始至終，秦雪君都沒懷疑過張玨能不能上領獎臺，張玨自己也沒懷疑過自己。

    不過由于秦雪君是許多師長都看好的天才學生，一個個培養起他來毫不手軟，所以秦雪君沒能多待，看完一部電影就不得不揮手告辭，說是要回家去完成教授們布置的作業，聽說他還打算再琢磨琢磨白天看到的徒手止血的技術。

    張玨起身要送，秦雪君按住他。

    “你歇著，我自己走?！?/br>
    然后他就自己拄著拐杖一瘸一拐的走了，張玨則貼著膏藥躺床上，電視里不知何時已經開始播放《人在囧途》，男主之一礙于不得攜帶液體上飛機的規則，站在安檢咕嘟咕嘟灌下5升牛奶，張玨卻想起秦雪君捏起草莓時，那雙修長白皙、骨節分明的手染上點點紅色的汁水。

    多好看的一雙手啊，但可能是和消毒水之類的接觸多了，大拇指的指縫處裂開了一道1毫米左右的縫，已經結了血痂，秦哥的手那么寶貴，也不多保養一下。

    哦，對了，還要那雙眼睛，秦雪君是張玨見過的少有的成績超級好，但完全沒近視的人，灰色的眼睛像是西伯利亞的天空，飄著冷色的風雪，卻干凈空遠，這輩子也要好好愛護，再也不要讓人弄瞎了。

    他心中一嘆，唉，但愿這哥們以后少遭受那些無妄之災，健健康康的，才能救更多人。

    在張玨準備好好睡一覺的時候，張俊寶開門進來，沈流和他打招呼。

    “小玉，先別忙著睡，喝杯牛奶啊，你舅舅可是為了你專門去國家隊食堂領了一瓶五升的純牛奶，奶源特別安全，品質也好?！?/br>
    張玨：“……”

    張玨拗不過老舅，苦著臉將牛奶咕嘟咕嘟的灌下去，頂著奶胡子安慰自己。

    沒事的，跳四周跳會對長高造成負面影響，我喝個牛奶就算抵消了，本來發育關就要瘋長的，喝不喝牛奶都一樣。

    嗝~

    張玨的腰傷說重不重，不訓練的話，一周就可以恢復個七七八八，因為不夠重所以也達不到打封閉的標準，只能吃止痛藥。

    他躺了一天沒訓練，第三天直接被帶到賽場上，張俊寶往他的運動飲料里塞止痛的粉狀藥物，粉紅色的飲料混上藥粉，立刻變成一種詭異的色彩。

    張玨用抗拒的目光瞪了飲料瓶半天，張俊寶冷冷的丟了句“喝下去”，張玨便認命的閉上眼睛用灌牛奶的架勢，把飲料都喝了。

    “臥槽這什么味兒??！”

    張小玉捂著嘴淚眼汪汪，扶著老舅結實的胳膊打噦，沈流笑摸鱷魚頭。

    “這就是運動員的味兒，你要是不好好保護身體，以后訓練和比賽都會離不了這玩意?！?/br>
    難喝就對了，就是要你喝了一次不想再喝第二次。

    宋城笑呵呵的表示：“小玉以后要愛惜身體啊，健康才是你最寶貴的財富?！?/br>
    張玨哦了一聲，膏藥一貼，護腰一戴，拿著跳繩開始跳雙搖，繩子在地上抽得呼呼響，小孩的腿像裝了彈簧，彈力十足。

    等身體開始發熱，張玨做了幾個準備動作，往前一躍，就是一個陸地2a。

    少年的跳躍高度或許沒有伊利亞那么驚人，空中轉速卻是全場第一，纖瘦嬌小的體型讓他的跳躍輕盈得像是在飛。

    寺岡隼人看那邊一眼，心想，這大概也是身體天賦的一種吧，他的身高是一米七四，這輩子是注定不能像張玨那樣，光吃轉速都能跳得這么漂亮了。

    就在張玨再次起跳，要做3s時，安格斯.喬仿佛不經意似的路過他的跳躍路線，差點和落地的張玨撞個正著。

    小少年嚇了一跳，安格斯.喬卻很自然的走開，就像一切真的只是個巧合，張玨的一驚一乍反而顯得有些神經過敏。

    伊利亞看出了點什么。

    他以前也是俄羅斯的天才少年，在13歲時就壓著同齡人揍，所以也碰到過類似情況，因此比賽發揮失常了好幾次。

    對于狀態不穩定的小運動員來說，一旦熱身受到影響，比賽失利也很正常。

    全熱身室的人但凡懂點情況，都覺得張玨受到了欺負，張俊寶和沈流、宋城卻同時警惕起來，提防張玨在這緊要當口又做出什么要寫檢討的事。

    這條小鱷魚只是看著柔弱而已，真覺得他好欺負的人早都去醫務室躺過了！

    張玨在原地發了陣呆，默默轉身走開，打算換個地方熱身，寺岡隼人眼睛一瞇，用普通話喊了一聲。

    “張君，來我這里跳吧?！?/br>
    日本少年友好的朝張玨揮手，張玨看了一眼老舅，得到許可的眼神后，便小跑到寺岡隼人身邊，對他綻開一個露出八重齒的笑，小孩今天穿著帶有音符的考斯騰，耳上是音符耳墜，發間綁著金絲帶，看起來就像個小王子。

    卡哇伊。

    寺岡隼人的笑意更真切幾分，他站在張玨外側壓腿，正好隔住他和安格斯.喬，維護之意盡顯無遺。

    對于寺岡隼人來說，他幫助這位后輩當然不僅僅是因為張玨長得可愛，在他看來，張玨與他同為亞洲運動員，在花滑男單這種亞洲男單很難混出頭的情況下，他們應該互相互幫互助，一致對外。

    而且tama桑雖然看起來小小的，卻那么堅強和努力，受了傷也要繼續比賽，真是讓人沒法不喜歡他。

    伊利亞放下抬起的手，移開視線。

    唉，算了，反正就算他喊人，jue也大概率聽不懂。

    隨著熱身的繼續，外部也不斷傳來掌聲，在男單之前舉行的是青年組冰舞決賽，而冰舞是目前花滑中唯一可以使用帶人聲音樂的項目。

    正在比賽的法國組合選擇了莎拉布萊曼的《there for me》，天籟般的歌聲徘徊在場館上空，冰上的少年少女雙手交握，四目相對，面上是相同的深情，尚且青澀的步伐與托舉也能打動所有人。

    法國成年組男單馬丁靠在圍欄邊，手里捧著一杯檸檬水，看起來百無聊賴。

    他問瓦西里：“嘿，我來看比賽是因為和我同國的亞里克斯在短節目表現不佳，我有些擔心他，可你家的伊利亞完全不用cao心吧？你來這里干嘛？青年組的比賽可沒什么看頭！”

    意大利男單一哥麥昆溫和一笑：“我覺得青年組男單還是有看頭的，這次總決賽不是有個孩子能做貝爾曼嗎？”

    俄羅斯男單二哥謝爾蓋翻了個白眼：“得了吧，那孩子才13歲，年輕的小孩身體柔軟很正常，而且我看過他的旋轉，軸心很不穩定，跳躍的高度也很普通，明顯是靠轉速出的跳躍，我敢肯定這種通過取巧手段走到現在的孩子的上限并不高?！?/br>
    謝爾蓋和麥昆斗起嘴來，直到瓦西里打斷他們。

    他說：“謝爾蓋，別弄錯了，那孩子的上限很高，他是我見過的潛力最驚人的男單之一，他將會是伊利亞和寺岡隼人的勁敵，他們的存在足以令這場比賽的觀賞性直線上漲?！?/br>
    謝爾蓋不解：“我不知道你從哪里看到的這些，但我堅持我的看法，這場青年組比賽或許有點看頭，而勝者只會是伊利亞?！?/br>
    瓦西里低頭一笑，他搖搖頭，用過來人的語氣開玩笑道：“謝爾蓋，你只比伊利亞大3歲，比jue大6歲，如無意外，你們有極大幾率在成年組的賽場見面，我奉勸你不要掉以輕心?！?/br>
    “那可是讓shen寄托了中國男單崛起希望的孩子，他絕不是那種好對付的小角色?！?/br>
    麥昆做了結論：“就讓比賽結果告訴我們一切吧，看，那六個孩子來了，他們正在入場?！?/br>
    謝爾蓋順著他的手指看過去，正好看到張玨吃香蕉的樣子。

    作為短節目第一，張玨將要在自由滑的最后一位上場，所以他的賽前香蕉就放到現在吃了！

    謝爾蓋情不自禁的嘖了一聲。

    就這么個小東西，怎么可能贏他們的伊利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