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6章
反倒是兩國的商旅往來頻繁。 但西軍卻一刻也沒有放棄對遼軍的打擊。 從西京道,到上京道,再到北部大草原,蕭定的西軍無時無刻地不在對遼軍形成威脅,讓遼人對其深惡痛絕。 但凡是敵人痛恨的,我們就應當喜歡。 這是馬興作為一個邊疆統帥最為純樸的感情。 馬興痛恨蕭定嗎? 痛恨! 只怕他比京城內都堂、樞密院的那些大佬們更加痛恨。 因為蕭定是在他的手上成長起來的, 是他一手把這只老虎給喂大喂壯的。 是真真正正的養虎為患。 必欲除之而后快的這種恨意,一直便縈繞在馬興的腦海之中。 但這,只是他作為一個普通人的普通的情感。 但作為大宋的邊疆帥臣,理智卻又告訴他,蕭定的存在,極大地減輕了遼國對于大宋的壓力,這些年來,要不是蕭定對于遼國沒有停歇的sao擾,他在河北路上不會這么輕松。 而遼國這一次愿意付出這么大的代價,也要聯合大宋剿滅了蕭定,只能說蕭定已經打到了他們的痛處。 毫無疑問的,蕭定給他們造成的損失,已經遠遠大于他們在宋國邊疆之上獲得的利益。 所以,才會有撤回拒馬河北岸以換取與宋國結盟的機會。 相比起蕭定,遼人自然是更為兇猛的敵人。 聯合蕭定,共制遼人,才是一個更為靠譜的政策。 馬興曾經與夏誡陳規深入地討論過這個問題。 但給夏誡的信,如同石沉大海。 陳規倒是回了信,但信中卻是在勸說他,這件事情,到此為止,不要再說。 于是乎馬興明白了。 夏誡與陳規不是不知道與蕭定聯合的好處,而阻礙來自于今上。 蕭定已經不是一次打今上的臉了。 他打了一次又一次。 今上是絕對無法容忍蕭定這樣的一個人在他面前耀武揚威指手畫腳的,蕭定的存在,就是今上臉上一塊巨大的疤痕,是必欲除之而后快的。 遼人也是抓住了大宋官家的這個心思,然后再奉上了巨大的利益,以此,不但投官家所好,還堵上了天下臣民的嘴巴。 即便耿直如馬興,此刻也不敢直接說讓官家、讓朝廷拒絕這項提議,因為這無疑便是告訴天下,我們放棄了拒馬河南岸這數十萬大宋子民。 這會讓馬興的名聲立馬在大宋變得臭不可聞。 協議終歸是成了。 遼人也遵守承諾,開始撤離這些他們占領了數年的土地。 但馬興萬萬沒有想到,遼人在撤離的時候,居然將土地上的所有百姓,也統統強制撤離了。 當然是強制,沒有人會愿意背井離鄉。 他冒著這樣的大雨趕往霸州,就是要去找負責這次撤離的遼國大臣盧本安理論。 他要阻止這樣的事情發生。 早到一刻,說不定便能多留下一些百姓。 天降暴雨,指不定也是上天垂憐吧,正如馬云所說的那般,這樣的大雨,拒馬河必然暴漲,遼人組織渡河的行為,也必然會停下來。 雨終于小了。 路,也終于在眾人的眼中展露了出來。 雖然坑坑洼洼,但大家總算是有了一個明確的目標。 快黑的時候,眾人終于看到了霸州城。 可是,那是霸州城嗎? 曾經的霸州是大宋抵御遼人的最為關鍵的雄城,高達三丈的城墻之上可以跑馬,黃土夯墻,錐插不進,然后又在外面包上了青磚,條石,可以說,當年如果不是崔昂瞎搞,遼人怎么可能拿下這樣的雄城。 但現在,雄城不在。 是真正的字面意思上的不在了。 看不見一塊的青磚,也看不見那些每一塊都重達數百斤的打磨好的條石。 黃土夯實的城墻坑坑洼洼,帶著明顯的人為破壞的痕跡,而在這樣的大雨沖擊之下,黃色的泥水在墻上剮出深深的縫隙。 左右看去,有些地方,甚至已經出現了垮塌的現象。 霸州,早就毀掉了。 所有的人,都呆呆地看著不遠處的霸州。 這不是一天兩天就能搞成這個樣子的,這是長久持續的破壞。 “遼人為什么要這么做?難道他們早就知道今天要撤離嗎?”瞪大了眼睛的馬云,有些莫名其妙。 聽了這話的馬興卻是打了一個寒噤。 遠處一隊人馬向著他們這里奔來,看那旗幟,應當便是盧本安。 馬興閉目片刻,摧馬向前緩緩而去。 盧本安拱手為禮:“馬學士,聽說你親自前來,可是把在下嚇了一跳,您當真不愧有膽大包天之稱???就不怕我趁機抓了您嗎?您可是大宋的擎天一柱呢!” 馬興吐出一口濁氣,搖頭道:“安世,現在你會抓我嗎?你敢抓我嗎?你真敢這么干,不怕你們的皇帝扒了你的皮?” 盧本安尷尬一笑,沒有反駁。 這個態度,卻讓馬興再度心中一沉。 “好好一座城,這是干嘛呢?安世,你們拆了多久了?”馬興的馬鞭指著遠處破爛不堪的城池。 盧本安眼珠轉動,笑道:“馬學士,不瞞你說,拆了快兩年了。沒辦法,我們窮嘛,比不得大宋富得流油?;屎笠ㄖ芯?,需要大量的磚瓦條石木料,各個地方都是有攤派的,我們也是沒得辦法,便只能拆了這些城市的物料送去中京?!?/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