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每每一念至此,程圭都不由得冒一層冷汗。 蕭定想做李續第二? 程圭覺得這個念頭有些荒謬。 蕭定與李續是完全不同的。他的根基在汴梁,蕭家也是數代皇宋重臣,他的父親更是當代財相,他的兄弟被稱為讀書種子,眼見得便會有一個進士出身,他蕭家正是鮮花著錦的時候呢!以蕭誠現在所表現出來的能力,將來必然也是會青去直上的,這樣的一個蕭家,蕭定他有什么理由做這些事情呢? “揚威,你給我一句實話,蕭定是不能能完全控制這兩支蕃兵?就是鐵鷂子和步跋子!”坐在拓拔揚威的對面,程圭沉聲問道。 拓拔揚威曾化名在京兆府求學多年,而程圭,便是他當年的同窗兼好友。后來拓拔揚威回到了橫山,雙方也仍然是書信不斷。 拓拔揚威哈哈大笑起來:“德潛,你是不信任蕭長卿羅?” 程圭搖頭道:“就是心神不寧,揚威,你可得跟我實言,不要虛言誑我?!?/br> 拓拔揚威哼了幾聲:“這些年來,我可誑過你?可你卻來仔細想一想,是不是對得起我?如果我倒向了李續,你們會是一個什么下場?可終了,朝廷還是沒有把我們當回事吧?馬興比章廓好了一點,不再盤剝我們了,哦,不對,是因為現在蕭定在這兒?!?/br> 程圭有些尷尬:“不管怎么說,你不投向李續,現在看來都是對的吧?李續已經是秋后的螞蚱,蹦噠不了幾天了!” “這可說不準?!蓖匕螕P威哼哼道:“綏德亂成一鍋粥,我不覺得南京道上的遼人會放棄如此大好的時機,這一次蕭定要去掏李續的老巢,這是孤獨一擲啊,很容易輸光的!” “河北路上我們管不了,但這的確是能迅速解決西北問題。程某人連這條小命都賭上了,去見禹藏花麻那個蠻子,只要說降了他,一切便迎刃而解?!背坦绲??!罢f句心里話,我現在倒更擔心蕭定這里了?!?/br> 拓拔揚威斜著眼睛看著程圭,冷笑道:“你是怕我跟蕭定沆瀣一氣?我連李續都不肯投,卻愿意屈從于蕭定這么個二十啷當的小家伙?” “我只看事實?!背坦绲溃骸八晕医裉鞂iT來問問你,鐵鷂子和步跋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拓拔揚威冷哼道:“你說得倒也不錯,這兩支部隊,的確都是聽命于蕭定的?!?/br> 程圭臉色驟變。 “不過嘛,這都是在我和仁多忠的默許之下才能發生的事情?!蓖匕螕P威笑道:“蕭定以為他派了一些軍官到這支隊伍之中,便能徹底掌控這支軍隊嗎?當然不是的。只要我一聲令下,他們立刻就會拋棄蕭定回到我的身邊來?!?/br> 程圭舔著嘴唇半晌才道:“我猜也是如此。不過揚威,既然如此的話,你何不聽從學士的命令呢?如此便不由看蕭定這個小伙子的臉色了?!?/br> 拓拔揚威大笑起來:“德潛,當初求學的時候,你可沒少坑我的銀錢,現在又想坑我了嗎?” 程圭臉色微紅:“那時我家境貧寒,你是個狗大戶,自然要從你這里騙點錢補貼家用。揚威,學士身分何等尊貴,平定了西北之后,必然是要回汴梁宣麻拜相的,你有如此硬的后臺不用,貼上蕭定干什么?” 拓拔揚威搖頭:“德潛啊,因為我不信任你們??!” “連我也不信任?”程圭板起了臉孔。 “如果是私人的事情,我是能信任你的?!蓖匕螕P威笑道:“但論到公事,可就不一定了。而且這些年來,我也算是看明白了,大宋的讀書人,不管是公候將相也好,還是普通書生也罷,都不大看得起我們這些外族人。算計我們,他們毫無心理負擔。德潛,你看得起我,但你真看得起所有的黨項人嗎?你是不是也覺得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呢?黨項人可以利用,卻不能托以腹心呢?” 程圭頓時啞然。他知道拓拔揚威的能力,而且這一番話,當真是直指其內心深處,讓他幾乎辯無可辯。想要說謊,在這位老朋友面前,又著實拉下不這個臉面。 因為這就是不要臉了。 他還做不出來。 好半晌才道:“這么說來,你很信任蕭定?你覺得他跟我們不一樣嗎?” “準確地說,是蕭定蕭誠兄弟倆!”拓拔揚威重重地吐出了一口氣:“德潛,你可能無法了解這種感覺,但我卻能清楚地感受到,蕭氏兄弟看我們,與看你們宋人,真得是沒有什么兩樣,這種感覺很玄妙。察其言,觀其行,我不信任他們,信任誰呢?” 程圭遺憾搖頭,他知道很難說服拓拔揚威了。 “其實拋開這一點,說到最簡單直接的利益問題,蕭定能予我們的,你們能予我們嗎?”拓拔揚威接著道:“戰前,蕭定說把鹽州的天然鹽湖給予我們做報酬,戰事結束之后,他就給了我們。換做你們馬學士,他肯嗎?作戰之時,把我們蕃軍的重要性放得跟他的廣銳軍定邊軍一樣,這一點,馬學士做得到嗎?我可是記得,蕃軍在皇宋軍隊之中,一向都是消耗敵方箭矢石炮的角色?!?/br> “揚威,你對我們的看法太偏激了!”程圭苦笑。 “不是我對你們的看法偏激,而是這么多年來,你們做得讓我們寒心了?!蓖匕螕P威道:“所以,我寧肯信任蕭定這個小年輕,也不會信任你們馬學士,因為一旦被你們馬學士坑了,我就爬不出來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