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東西兩府兩位相公的目光對撞在一起,雙方臉上看起來都笑意盈盈,但暗底里火光四濺,卻是只有當事人自己心中清楚了。 趙瑣心中卻是有些掃興,他倒是真有弄這么一段佳話的心思,文治武功嘛!如果能在一家集全了,不也是自己這個官家的榮耀? 但羅素的話,卻如同一盆涼水澆在他的頭上,也讓他明白了,自己即便是官家,也不可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羅素,是真有本事阻止他這么做的。 “還別說,蕭定的這個大略,還是說到了點子上的?!倍读硕妒种械淖嗾?,趙瑣岔開了話題?!昂颖甭?,河東路,陜甘路,三路齊發,方才是伐遼的正解??!” “官家,蕭定這也只不過是從兵家一個方面來考慮問題罷了,別的先不論,單是陜甘路,牽涉的可就不是小事?!绷_素搖頭道。 “是啊,陜甘不靖,三路齊發,便只不過是空中樓閣罷了?!毕肫痍兏事纺抢锏亩y軍如今的現狀,趙瑣心中不由得又蒙上了一層陰霾。 第五十四章:人事變動 說到了定難軍,屋子里的趙瑣也好,還是羅素與陳規也罷,臉色也都是沉重了起來。 這已經成了帝國一塊最大的心病。 不徹底解決這個問題,即便帝國真在河北路,河東路做好了準備,也是不敢隨意發動對遼戰爭的。 誰都明白,眼下的定難軍,幾乎已經成了一個獨立的存在,之所以還沒有明目張膽地舉起反旗,只不過是在等一個機會而已。 說不定他們等待的機會,正是大宋與大遼大打出手的時候。 可以想象,一旦大宋向北遼發起一場傾國之戰,在某個節骨眼兒上,定難軍突然宣布反出大宋,獨立建國,那對于大宋的打擊該有多大? “李續反心日益彰顯?!壁w瑣沉著臉道:“據皇城司的探子回報,其在興慶府公然興建宮室,出入應對,宛如帝王?!?/br> 羅素與陳規雙雙從錦凳之上站起身來,向著趙瑣躬身請罪。 定難軍一步一步發展到了今天這個地步,作為東西兩府之長,卻一直沒有應對之策,不能不說是他們的失職。 趙瑣卻是嘆了一口氣,擺了擺手,道:“這也是朕的罪過,豈能獨獨責怪于二位相公。但今日蕭定這奏折,卻很清楚地將一個問題擺在了我們的面前,那就是欲攻遼,必先平西北之患,內部無憂,方能一心北取?!?/br> 攘外必先安內,這是必然之策,內部不靖,談何一統天下呢? 對于這一點,羅素與陳規二人并無異義。 但說來容易做來難,定難軍之患,已經延續數十年,自前朝開始定難軍起勢之后,朝廷中樞對于有著橫山阻隔的定難軍,便一直缺乏有效的約束力,以致于其漸漸勢大而終不可制。 想得到和做得到,終究是兩個問題。 “陳相公,你是樞密使,統管天下兵事,你先說說,欲平定難軍,該當何為?”趙瑣直接點將了西府之長陳規。 “官家,欲平定難軍,盡收銀夏之地,關鍵則在于橫山?!标愐幍?。 其實問題的關鍵,便在于此了。橫山諸部,多為黨項,生羌諸部。而定難軍李續一族,偏生就是黨項部族。橫山諸部天生便對其有著親近感,雖然到現在為止,因為各種各樣的利益糾纏而沒有公然投附定難軍,但他們對大宋,卻也是沒有啥好感的。 其實說起來,還是過往大宋對橫山諸部盤剝過甚,一些官員甚至視其為牛馬,予取予求,稍有不滿,便殺其人,滅其族。多年下來,橫山黨項諸部,與大宋朝廷早就離心離德了。而定難軍李續也正是抓著了這個機會,大力拉攏橫山諸部,使之終成大宋心腹之患。 不得橫山,大宋軍隊一出宋境,便是水草稀疏、黃沙滿天的沙漠地帶,如何收取銀夏諸州,滅掉定難軍呢? 陳規看了一眼羅素,道:“官家,陜西路安撫使章廓經略陜西已近八年,年事已高,很多事情已是有心無力,聽聞今年以來,更是多纏綿病榻,此非朝廷優待老臣之道也,何不召回京師,將養身體呢?而且章廓在西北多年,對于西北之事,亦是頗有心得,使其在京師頤養,亦可使之備詢于官家?!?/br> 這便是在說現任的陜西路安撫使章廓尸位素餐,在位多年而無建樹,以致于定難軍一日比一日難制了。 真要是這樣一道詔旨下去,只怕章廓就不得不上書以年老多病為由,請辭了。 要不然官家都說了你纏綿病榻了,你還要戀棧不去嗎? 既然體面的讓你走,你不走,說不得就只能不體面了。 陳規這是公然地在打羅素羅介山的臉。 因為羅相公是典型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東府之長。不管在哪里大動干戈,他都是反對的。而陜西路安無使章廓,當年正是羅素一力推薦而上任的。與羅相公兩人的政治理念如出一轍,對于定難軍李續,只是想盡辦法的安撫,拉攏,只要對方不樹反旗,那就萬事大吉。 當然,這里頭也是有風險的。因為一旦李續不顧一切反了,那作為陜西路安撫使的章廓,必然要負首要責任。 “陛下,章廓這些年來,盡心盡力,李續一直不敢公然造反,其出力非小?!绷_素自然不肯讓章廓來背這個黑鍋?!岸液颖甭穭倓倱Q了安撫使,此時再換陜西路,整個北方只怕都要動蕩不安?!?/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