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5 章
“石炭?”馬陵、畢嵐一早從城南趕到太守府,將開挖的情況匯報呂菁,并帶上一塊原煤。 “我記得張家好像有一塊露天煤礦,”原本就在太守府議事的杏兒問起具體情況,“你說向下挖了五十米?” “兩天晝夜不停,起碼有五十,再到下面,更不好挖,跟張家的露天煤礦沒法比?!瘪R陵沿用杏兒‘煤礦’的說法,但話語中難掩失望。煤炭這玩意兒常作為冶鐵的燃料,不是什么稀罕的礦石材料。在他想來,不值得工匠營花費太大力氣。 呂菁對煤礦開采并不了解,暗想,五十多米的話,應該還不算是深礦。只是,這個時代的技術有限,開采難度自然就大。再說了,普通人家多用柴薪,應用較少。 幾年前,呂菁讓工匠試做后世常見的煤炭火爐,可惜爐膛內的陶土爐芯總是很快燒裂、炸開。又因為煉鐵工藝不夠,導致爐子的密封效果相當差,放在屋內取暖,結果滿是毒氣,只得無奈放棄。 呂菁將這事一說,卻見一直在旁安靜的李儒,微不可查的皺眉。 畢嵐笑道,“爐芯的問題好解決,以前少府冶鐵的爐芯,都選用專門的陶土,更耐燒?!豹q豫一下,“那煤礦上方挖出的一部分泥土,似乎又不大一樣。一會兒再找做熔爐的匠人去看看?!?/br> 呂菁點頭,“左慈在做什么?” 馬陵道,“仙師采集了附近不同土質,拿回去研究了?!?/br> “畢嵐那天說考察各地的建議挺好,搜集各種資源,都拿去實驗。煤礦開采的事,不要著急。不過,煤炭礦石本身,也一并仔細研究?!?/br> 煤炭不就是燃料,有什么好研究的?畢嵐與馬陵對視一眼,應下來,告辭離去。 “先生,可是覺得有何不妥之處?”李儒的名字,還不到暴露人前的時候,呂菁并沒有封他任何職務。 “在下只是覺得,五原君太熱衷于奇yin技巧,卻不看重經學,不能為士大夫所接受?!?/br> 呂菁打趣道,“我不能為士大夫接受的事就多了,若是怕他們口誅筆伐,恐怕得尋個人嫁了,相夫教子才行?!?/br> “口誅筆伐?”李儒品了一下,贊道,“此詞用的甚秒!”說完,回過神來,“我只五原君重實用,奈何迂腐之人太多,影響太大,還是要考慮一二?!?/br> “我記住了,在方式上會注意,更隱晦些?!眳屋紡纳迫缌?,畢竟不能和整個士大夫階層為敵。這倒是提醒呂菁,在民間輿論上的宣傳,必須加強才行。 以前辦酒樓的時候,呂菁曾組織人說書、說相聲,后來前往雒陽發展,精力有限,這事便放在一邊。以后要是有人想輿論上攻擊她,可以選擇的地方不少,女兒身、好女色,勾結胡人,還有一個會被罵成三姓家奴、唯利是圖的父親…… 演義嘛,怎么奪人眼球怎么來。比較典型的事例,莫過于宋朝名將潘美。在一次戰役中,由于指揮失當(不是主要責任人),導致楊業被遼國俘虜,絕食而死。在后世,潘美被民間藝術塑造成公報私仇、勾結遼人的jian臣潘仁美,而楊家則滿門忠勇報國,楊家將、楊門女將保家衛國的事跡為民間傳唱。 文人的一張嘴,一支筆……呂菁暗自琢磨,得提前安排才行。 說到胡人,呂菁問二人,“那些胡人安分嗎?” “馬背上的人,怎么習慣去修城墻、挖田地?”李儒苦笑道,“這兩天已經有人開始躁動了?!?/br> 杏兒冷笑,“早就布置好了,等著他們動呢!那些小頭目,都要拿來殺雞儆猴?!?/br> “這次血腥鎮壓后,給他們改取漢人姓名、登記在冊,可娶漢家女子為妻,只要遵循法令,與漢人享有一樣的權利。善說漢話、識漢字者,同等軍功,優先晉升。你精選出來的那些人,送到羅木營里。其余的,編入各軍,徹底打散,與其他降卒一同對待。遇到問題,公正處理?!?/br> “是?!?/br> *********************** 馬陵與畢嵐出府,正遇上史阿,帶著一群少年人,有男有女,求見呂菁。 馬陵打量那些少年,看起來比兒子馬鈞大個一兩歲,腳步沉穩,行事穩妥,極有風范。不由得暗自思忖:不行,得讓那個傻兒子學學,可別一天到晚跟著自己和畢嵐折騰那些玩意兒。 看著臺階下的二十九個少年,呂菁心里有些難過。不過短短一年多的功夫,已經折損了許多精心培養的苗子。 “都準備好了?” “是!”少年們齊聲應道,令史阿心里有點酸。 不知呂菁從哪里找的孩子,一個個極有天賦,又跟打了雞血似的,整日斗志昂揚。關鍵是他指導他們武藝,想收幾個人做弟子,卻沒人答應,只說自己有教官了,再拜師要經過呂菁同意。史阿也是臨時起意,便不再提。 “這是你們第一次獨自在外完成任務,遇事靈活處理?!眳屋寂呐臑槭椎目铝x,“出門在外,你們的安全放在第一位?!?/br> 這些少年都是呂菁早期就收養的孤兒,在五云觀由羅木、宋霜等人精心培養的,這次以行商的名義,潛入并州、冀州、幽州三州重要的郡縣。 “誓死完成任務?!笨铝x捏拳捶捶胸口,故作沉穩,眼中的興奮卻藏不住,被杏兒一拍腦袋,“說了不聽,在主公眼里,你們的命,比那些任務重要的多,這可不是客套話?!?/br> “尤其是你,沒站穩腳跟前,不要妄動,多看多學,聽老掌柜的意見?!眳屋冀淮痪?,又對史阿道,“史大哥,麻煩你了?!?/br> “他們的功夫底子不錯,比那群護衛強的多?!?/br> “個人的武力始終有限,他們和護衛都經過你的指點訓練,我更放心。你們化作商旅,肯定要受些委屈。尤其雁門郡,是郭蘊的勢力,又常受胡人襲擾,你和柯柳義格外小心,別暴露身份?!?/br> “只不過收集情報、傳遞消息,放心吧!”史阿不覺得有什么危險的地方,“我們在雁門等你?!?/br> 呂菁注視著柯柳義,“要有足夠的耐心,見機行事?!?/br> 臨別前,呂菁叫住其中一組。 “你們姐弟二人,此去常山郡,暗中打探一人?!?/br> ***************************** 酉時已過,天黑下來,呂菁練兵回城,徑自去往書院。果然,蔡琰還伏案桌前,眉頭緊鎖。 “在煩些什么?” “菁兒,你回來了!”蔡琰起身,“用過晚膳沒?” 呂菁搖頭,“等你一起?!?/br> 蔡琰側頭瞥了一下桌案,歉意道,“我事情還沒做完,你先回去吧?!?/br> “不行!”呂菁這次可不會再依她,“事情是忙不完的,有什么問題,可以和我商量?,F在,回去吃飯,休息?!睆娪驳睦鸩嚏氖?,就要離開。 “唉~你等等~”蔡琰知道拗不過呂菁,“你好歹讓我把資料拿回去吧?!?/br> “我后悔了!”寬大的馬車內,呂菁平躺,枕在蔡琰腿上,把玩她的纖纖玉手,嘴里卻說著慪氣的話語。 撥開呂菁額頭散落的一絲秀發,蔡琰戲謔道,“五原君后悔什么?” 呂菁撇嘴,“天天在書院忙,令我獨守空房,我都成深閨怨婦了~” “菁兒,你整天忙這忙那,哪里‘深閨’了?” “白天再忙,晚上我只想與你,”呂菁撐起身子,咬住蔡琰櫻唇,“夜夜纏綿~” “大街上,別鬧~”蔡琰紅著臉,將她按下去,“菁兒,晉陽城大部分人家都不愿將孩子送到書院,尤其是女孩兒。城外的農戶更是如此,說是家里缺勞力,怎么辦?” 又轉移話題,呂菁無奈的看著車頂,“書院的能力現在有限,能負荷那些降卒中十歲左右的孩子,已經足夠了,沒必要心急?!?/br> “規劃總是要長遠些,不然這批孩子升入高級班,半年后,卻沒孩童來,就此斷層了?!卑凑账齻兊挠媱?,初級班的孩子只需完成常見字和基本算術的教學,半年時間足以。 “我們辦書院的目的,也不是為了讓每個孩子都識字。這樣吧,從貧苦人家的孩子入手,提前宣傳政策,農忙時節,統一放假,讓孩子回家種地。在書院半工半讀,通過完成手工活計,可以領取一些工錢?!?/br> “這……也行吧?!彪m然讓童子做工讀書,與蔡琰理念不符,但她暫時想不出更好的辦法。 閑談間,馬車抵達太守府。二人用過晚飯,呂菁命人燒水,準備拉著蔡琰去散步,轉眼卻見她又坐在書桌前。 “琰兒~”身后哀怨的聲音,令蔡琰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我又想到一事,你先出去走走,我一會兒便來?!?/br> “啊~怎么又這樣??!”呂菁揉捏額頭,有點生氣道,“真后悔讓你管書院的事!” 蔡琰原本歉意的神色一僵,這是呂菁第二次說后悔。 “菁兒,很抱歉,我想把這些事做完?!闭f完,轉過頭去,不理會呂菁。 想著蔡琰已經多日不顧自己,呂菁湊近不滿道,“書院的事,難道比我更重要?” 聞言,蔡琰抬頭看著呂菁,放下筆,“菁兒,你知道嗎?以前你忙碌的時候,我一直在背后默默的注視著你,等著你回身。卻從來不覺得你把那些事情,看的比我重要?!?/br> 呂菁一愣,又聽蔡琰道,“軍政大事,你讓我不要管,我沒有那個能力,所以不再參言?,F在書院,你說后悔讓我管,”眼眶有些發紅,“菁兒,你當我是什么?攀援在你高枝上的凌霄花?由你來決定我該做什么、不該做什么,甚至什么都不做,只要討好你就夠了?!?/br> “我……我沒那個意思……”呂菁這下徹底傻了。 “你出去散步吧,我想一個人靜靜?!?/br> “我……” “菁兒,你出去吧!” 呂菁呆呆的走出房門,蔡琰閉眼,提筆寫想起呂菁念過的那首怪異、卻令她印象深刻的詩: 致橡樹 我如果愛你—— 絕不像攀援的凌霄花, 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 我如果愛你—— 絕不學癡情的鳥兒, 為綠蔭重復單調的歌曲; 也不止像泉源, 常年送來清涼的慰藉; 也不止像險峰, 增加你的高度,襯托你的威儀。 甚至日光, 甚至春雨。 不,這些都還不夠! 我必須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 作為樹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 根,緊握在地下; 葉,相觸在云里。 每一陣風過, 我們都互相致意, 但沒有人, 聽懂我們的言語。 你有你的銅枝鐵干, 像刀,像劍,也像戟; 我有我紅碩的花朵, 像沉重的嘆息, 又像英勇的火炬。 我們分擔寒潮、風雷、霹靂; 我們共享霧靄、流嵐、虹霓。 仿佛永遠分離, 卻又終身相依。 這才是偉大的愛情, 堅貞就在這里: 愛—— 不僅愛你偉岸的身軀, 也愛你堅持的位置, 足下的土地。 呂菁不知道,蔡琰的愛情觀,很大程度上受了這首詩的影響。她當初之所以堅定的選擇呂菁,是因為相信,這世間,除了呂菁,沒有哪一個人,會給她比肩而立、平等卻又各自獨立的愛情。 現在……眼淚滴落到紙張,將尚未干的筆跡暈開,蔡琰搖搖頭,不,自己多心了,菁兒不是那樣的人。 庭院中轉了十幾圈,直到丫鬟稟報,熱水已經準備好,呂菁終于鼓起勇氣,再度走進屋去。蔡琰背對著她,依舊坐在桌前不動,呂菁不敢貿然上去打擾。雖然不知自己錯在哪里,引發蔡琰這么大的情緒,呂菁還是輕聲說了句“對不起”,才走進一旁的房間洗浴。 一旁的木架上,擺放了她常穿的直裾深衣。呂菁眉毛一揚,退出去重新拿了一身衣服。 蔡琰坐在書桌前,哪里還有心思做事。她知道呂菁不久后就要離開,想著忙完這兩天,就好好陪著她。沒想到,事情一件接著一件,根本沒有忙完之說。 呂菁的道歉,令她愧疚。事實上,長期跟在呂菁身后的她,似乎終于找到自己的價值,樂的忙于書院之事,的確忽略菁兒的感受。 果然,是自己小題大做、無理取鬧了! 哎……等她出來,要跟她道歉才是。 “琰兒!”蔡琰詫異,今天怎么這么快?呂菁平日洗澡,起碼兩刻鐘的時間。起身轉過去,卻看呆了。 呂菁一身淡綠色長裙,上繡花鳥圖案,腰間配一黃色香囊。沒有梳發髻,秀發斜分,自然垂落兩邊。紅潤的薄唇微微揚起,呂菁帶著溫柔的笑意站在床邊,向自己伸出手,“琰兒~” 吞了吞口水,蔡琰不受控制地到床邊,“菁兒,你怎么涂胭脂了?” 蔡琰忽然想起,這是父親在酒樓答應收呂菁為徒的那一天,她所穿的衣服吧。她隱約記得,曹昂便是那時喜歡上菁兒的。 “我也是女人啊~好看嗎?”呂菁眼神挑逗著來人,慢慢坐在床邊,摟住她的纖腰,頭埋進她的小腹,“對不起,我只是太想你了,以后我會注意的?!?/br> 蔡琰愧疚更甚,扶起呂菁的臉頰,剛想道歉,不想這姿勢、角度極為有氣勢,呂菁眨了眨眼睛,“院長大人,請憐惜妾身~” “轟~”蔡琰只覺得腦中一片炸響,什么理智都不剩下,臉刷的一下紅到了耳根。 之后做什么,全憑本能…… ※※※※※※※※※※※※※※※※※※※※ 趕著發,早點審過,所以,沒有捉蟲~ 哇哈哈~雖然來遲了,但分量足撒! 我果然是很愛《致橡樹》,在這里又發了一次。 不是水字數哦,又沒有錢。 除了那一首詩,本章還是有四千字。 呵呵~犯錯,被反攻的呂菁同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