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顧忱景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么，張了張嘴，又沉默了。

    林酌光伸伸舌頭，像高三時惹了禍后心虛又滿不在乎的樣子：“我是怕惹了事你要去局子里保我。我不想讓你擔心我，你已經夠煩心了?！?/br>
    怕弄痛林酌光，顧忱景不敢動作太大，但是他又深覺此刻被林酌光面對面抱著坐在膝蓋上的動作不合適：“藥箱有嗎？”

    “沒有?！绷肿霉鈸u頭。

    “家里不常備一點藥和敷貼？”顧忱景嘆氣，“平時有個頭疼腦熱……”

    顧忱景說到一半，忽然意識到有個頭疼腦熱，林酌光也有家庭醫生。

    “我有個電動輪椅?！绷肿霉庠噲D緩解顧忱景仍然繃著的情緒，“還有個可以嚷一嗓子就幫忙打120的小智障?！?/br>
    電子管家敏銳地偵測到了關鍵詞，盡職盡責地發出聲音：“主人，我在?！?/br>
    林酌光低低地笑了：“這幫人吧，說智商高呢，打債務人不是極限cao作嗎？說智商低呢，我這公寓安保真的還行，他們居然也能拿到停車場的密碼，繞過大堂混進來?！?/br>
    顧忱景輕輕推了推林酌光，站起來：“是我mama?！?/br>
    一定是顧忱景的mama記住了林酌光從停車場進入電梯時輸入的用戶密碼。所以這幫人打著要債的名義對林酌光下狠手，也很有可能是出自于顧忱景mama的授意，想逼林酌光給錢。

    太丑陋了，他不想讓林酌光經歷這些。

    林酌光看著顧忱景慢慢退到距離自己兩米遠的窗邊，心里又感受到那種無法接近顧忱景的空：“我不敢說我來還，我知道要是這么做你會生氣。但是我可以替你mama先還清，你再慢慢還給我，都一樣是要還的，只是換了個比較帥氣的債主而已?！?/br>
    顧忱景堅決不同意：“你不用我為做這些?！?/br>
    “為什么？”林酌光堅持，“為什么不能把你的問題交給我？你mama有句話是沒錯的——這些錢對我來說又不是難題，我又不是為了你去賣腎。小獅子，你太執拗了。要不是怕你真不理我，我一定揍你一頓。我們是一體的，我不是在同情你，不是在幫你，我是在愛你?！?/br>
    “如果是我發生了任何問題，我一定理直氣壯地要求：顧忱景，你過來，你和我一起面對，你給我當后盾，你陪我解決。小獅子，你聽清楚，”林酌光抬起手指著顧忱景，“別攔著我陪我喜歡的人?！?/br>
    “你……有點兇?！鳖櫝谰罢f。

    林酌光看一眼自己氣勢洶洶指著顧忱景的手指，瞬間慫了：“你別生氣啊，我平時很有教養的，我不會家暴你的，我喜歡你，真的喜歡你?！?/br>
    顧忱景點點頭，又搖搖頭，眼淚滾了下來，滑過他缺乏血色的臉。

    林酌光手忙腳亂地兩步跑到顧忱景身邊，伸出手用力擦掉顧忱景的淚。

    手指上濕潤的觸感太冰冷，林酌光的心臟一陣抽疼。

    他甚至想飆臟話。

    臥室的門被敲響了，顧忱景mama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寶寶，我餓了?！?/br>
    那種理所當然里，沒有一分為招惹人到林酌光的家而抱歉，也沒有一分對護住她而被打傷的林酌光的內疚。

    仿佛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所有人都以能為她奉獻為榮。

    顧忱景輕輕推開林酌光，走到門，前用力拉開門，壓抑低吼：“你看清楚，這不是我們家！”

    “我們家也不比這小公寓差?！鳖櫝谰暗膍ama說，“而且，如果你肯結婚……”

    “不要再說這個?！鳖櫝谰罢f，“你為什么去找我？是不是又借了錢？”

    “你就知道錢?！鳖櫝谰癿ama幽幽地嘆口氣，“別老看著錢，寶寶，mama愛你。mama不是故意給你增加負擔的?！?/br>
    “愛？”林酌光忍不住插了話。他雙手環抱在胸前，長腿交叉，斜靠在落地窗上，嘴角啜著一絲諷刺的笑，“借錢的時候你不知道后果？花錢的時候你不得意？現在你說不是故意的？不提錢？是因為錢把你對兒子的愛洗掉了吧？現在說‘mama愛你’，阿姨，你這不是搞笑嗎？真的愛他，你會舍得這么對他？”

    顧忱景眉頭微皺，“mama愛你”這四個字，是林酌光心里最深的傷，卻因為他，又被戳得血rou模糊。

    他走不想再讓林酌光去面對這些。走出臥室，他把mama拉到客廳：“你是不是又借錢了？你想過我們怎么還嗎？”

    “你這個同學這么有錢，幫我們把錢還了還不夠他去度假一次的?！?/br>
    “mama，他不欠你?！?/br>
    “那你回寧市。她們家說了，只要你同意結婚，所有條件都照舊，什么都可以商量?！鳖櫝谰暗膍ama聲音很柔，每一字每一句里卻都是玻璃渣，“寶寶，她是獨生女，她爸爸mama又這么寵她，以后她們家的東西不都是你的？你不是一直想讀博士嗎？結婚之后，你想讀書就去讀書，經營管理都交給mama，mama不怕累?！?/br>
    “mama?！鳖櫝谰翱刂撇涣说拇蛑?，“你十月懷胎的時候，你生我出來的那天，你見我第一面的時候，心里想著的是有一天，可以拿我去換你更好的生活嗎？”

    咬著唇，他強制自己把滿鼻腔的酸澀堵回去，但聲音里的哽咽根本無法止住。

    林酌光在臥室里握緊了拳。

    “mama，我也不欠你。到今天為止，你欠的所有錢，我會還。今天之后你再借，我不會再管，一分都不會。你需要面對現實，知道邊界在哪里?！鳖櫝谰霸蕉对絽柡?，但仍然咬著唇逼著自己說清楚每一句話，“每個月我會給你打1000塊，如果不夠，你自己想辦法去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