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節
袁紹這才醒悟過來,辛毗本該留守鄴城北方的邯鄲,如今他出現在城下,只有兩個可能,一是邯鄲被劉欣攻克,他不得已投降了劉欣,一是他索性將邯鄲獻給了劉欣以換取榮華富貴。無論是哪一種情況,邯鄲都肯定到了劉欣手里,他退往北方的道路已經被切斷了。 辛毗雖然看不清城頭的情況,但聽不到袁紹的回答,他心中已經有了計較,捋著頷下那三縷短須,繼續說道:“不止辛某丟了邯鄲,魏縣、斥丘、梁期、武安、涉國、潞縣也都在大漢軍隊的掌控之下,只怕現在幽、并、青州都已經丟了,至于大將軍所期待的鮮卑援軍更是兵敗如山倒,魁頭的首級不日將送來此處!大將軍現在已經無路可走,何去何從,還請將軍三思,休要誤了自己與城中數十萬軍民!” 他這番話并不只是說給袁紹聽,而是要同時告訴城頭上的其他守軍士兵。逢紀已經警覺起來,大聲喝道:“胡說!分明是你賣主求榮,漢軍再厲害也不可能一夜連奪六縣!” 忽聽“轟隆”一聲響,城外的投石機又拋上一件東西。有了前面的經驗,守軍士兵們對一兩次攻擊已經不太恐慌,有人撿起來一看,又是一個布包。布包沉甸甸的,打開一看,里面卻是金光燦燦的七顆銅印,正是袁紹派往包括邯鄲在內那七座城池守將的官印,其中就包括辛毗的那一顆! 剛才還對辛毗的話將信將疑的守軍士兵頓時一片嘩然。鄴城中三十六萬大軍只有六萬老兵,其他都是剛剛拿起刀槍沒有幾天的新兵,他們的家鄉都在北方諸州,誰的家中沒有妻兒老小,現在都落在了漢軍的手里,心中又怎能不慌? 袁紹看到那幾枚銅印,不由驚出一身冷汗,厲聲喝道:“來人,放箭,射死他!” “主公,且慢動手!”逢紀眼中閃過一絲狠辣,獰笑道,“何不等辛毗的家眷拿到,讓他親眼看著這些人人頭落地!” 袁紹忽然詫異道:“辛毗的家眷怎么還沒拿到?” 郭圖趕緊說道:“現在殺了辛毗的家眷于事無補……”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剛才跑去捉拿辛毗家眷的校尉氣喘吁吁地跑了過來,大聲說道:“啟稟主公,辛毗家中只剩下兩個家奴,據說其他家眷昨天就去辛評大人家中作客,至今未歸。屬下率人前往辛評大人府中查問,辛評大人家眷回話,昨日并未有人請來拜訪?!?/br> 袁紹大怒道:“什么,竟然讓辛毗的家小逃脫了?快,派人全城搜索,就算挖地三尺,也要把他們找出來!” 逢紀卻暗暗哼了一聲,說道:“主公,此事定有蹊蹺!” 郭圖一直在替辛毗說話,聽了逢紀的話不由心頭一斂,知道逢紀是暗有所指。為了自保,他也只得硬起頭皮說道:“主公,辛毗雖然跑了,但辛評還在?!?/br> 袁紹向來假仁假義,何況現在大敵壓境,正是用人之際,不由故作沉吟道:“辛毗是辛毗,辛評是辛評,豈可一概而論?公則,你帶一隊人馬全城搜索,務必找出他的家眷!” 郭圖唯唯諾諾,帶了幾百人下城去了,其實他心中早有計較,這番搜查肯定是陽奉陰違,無疾而終了。 看著郭圖離去,逢紀拱手說道:“主公,郭圖素來與辛氏兄弟友善,只怕他不肯盡力?!?/br> 袁紹擺了擺手,說道:“袁某諒他不敢!倒是仲治那里,不可不防,你帶人去辦一下吧?!?/br> 仲治是辛評的表字,袁紹剛剛才說要將辛評與辛毗區別對待,一轉眼便派逢紀去監視辛評的動靜,可見他的心胸有多狹窄。只是逢紀還不及轉身,辛毗已經在城下大聲開始了勸降。城頭上的守軍士兵,尤其是那些老兵,有許多人都是認識辛毗的,知道他是袁紹親信之人,現在連他都投降了,軍心更是大亂。 袁紹聽到辛毗的勸降聲,剛剛按下的怒火“騰”的又竄了起來,再也等不及讓辛毗親眼看看他家眷的下場,連聲喝令放箭。當然了,辛毗的家眷此時在潛伏在城中的幻影秘諜的掩護下,早就撤到安全的地方,袁紹也沒有了要挾的機會。 城頭上一陣弓弦響過,箭如飛蝗。跟隨在辛毗身后的那隊士兵早有準備,迅速亮起幾張大盾擋在辛毗身前,護著辛毗緩緩退后。不過,城頭上的守軍顯然也射得無精打采,許多箭矢離著辛毗剛才的位置還有老遠,便落在了塵埃中。 文丑身為一員猛將,如何看不出這里面的問題,忍不住掄起手中的長槍,用槍桿猛抽那些弓弩手,十多名弓弩手被他的蠻力打得骨斷筋折,城頭上慘叫聲響成一片。 袁紹眉頭一皺,正待說話,城外又響起了“轟隆隆”的巨響。這回拋過來的可不是什么饅頭、布包,也不是什么花花綠綠的傳單,而是貨真價實的大大小小的石塊。 一顆銅缽大的石塊夾著尖利的嘯聲直奔袁紹而來,站在旁邊的文丑大吃一驚,慌忙揮舞手中的長槍,橫擊在那顆石彈上?!啊钡囊宦暰揄?,那顆石彈橫著飛了出去,撞是城樓廢墟上,激起無數塵土。 緊接著。數不清的石彈從天而降,噼哩叭啦地砸向城頭,有許多直接越過城墻,落進城里,將靠近城墻的一些房屋的屋頂都砸出一個大洞。文丑不敢再作停留,領了一眾親兵,護著袁紹下了城頭。 漢軍今天的投石機攻擊與昨天明顯不同,整個攻擊持續了一個多時辰,還沒有一絲停歇的跡象。密集的石彈呼嘯而過,守城的士兵們都龜縮到墻角,連頭都不敢抬起。饒是如此,仍然不時被飛濺的石塊砸得頭破血流。至于城中的百姓則紛紛拖家帶口,往鄴城中央地帶逃難。 這一次,漢軍不僅集中了四大軍團所有的投石機,而且又從研究院調集了八百架最新的投石機,如此強大的“火力”已經不是這些沒有經過幾天訓練的守軍能夠承受的。原本就不太穩定的軍心更加浮躁,有一些士兵已經蠢蠢欲動,想要開門投降。其他三座城門的情況也與這里差不多,甚至因為沒有袁紹的親自坐鎮,還要更加嚴重。 辛評負責防守的是北門,他此時已經得知辛毗投降劉欣的消息,不由暗自嘆息。從內心來講,他還是希望做個忠臣,一邊是主公,一邊是弟弟,真令他左右為難。 眼看著城外投石機的攻擊越來越是猛烈,守城的士兵都是面無人色,辛評不禁萬分焦急,一面喝令士兵鎮定,一面準備應付漢軍即將發動的正面攻擊,卻聽得城門處一陣sao動。辛評慌忙看時,不由叫一聲苦,原來把門的士兵再也忍受不住,打開城門,一窩蜂地向著漢軍陣地跑了過去。 辛評趕緊帶了幾個親兵匆匆下了城頭,想要派人堵上城門,卻聽身后有人冷笑道:“辛評,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向荊州軍獻出城門,主公果然沒有料錯!” , 第805章形勢危急 辛評扭頭看時,卻是審配,不由問道:“正南,你不去東門守衛,來此作甚?” 審配冷笑道:“主公疑你將有背叛之舉,特命審某前來盯住你的一舉一動。<-》果不其然,現在,你連城門都打開了,還有何話可說?” 原來,逢紀受命監視辛評,他卻留了個心眼,悄悄跑到東門,假借袁紹的命令,讓審配來監視辛評。審配雖然與辛家并沒有什么過節,但他對袁紹忠心耿耿,只要辛評有所異動,他絕不會手下留情,甚至會捕風捉影。這樣一來,逢紀就可以借審配之手除掉辛評,自己卻不用費一絲力氣。 袁紹手下這些人雖然也都有幾分本事,只是彼此并不齊心,把大量的精力都,失敗也就在所難免了。 辛評聽說審配是袁紹派來監視自己的,不由一陣心寒,嘴上卻說道:“正南,你誤會了。這些士兵想要臨陣脫逃,辛某正待關閉城門?!?/br> 審配不由分說,拔劍便砍,大聲喝斥道:“胡說!你分明是想出城降敵,審某豈能饒你!” 辛評毫無準備,躲閃不及,臂上已經中了一劍。左右親兵慌忙將他救起,與審配帶來的士兵戰在一處。審配兵少,漸漸不敵,只得一邊打一邊向城中退去,北門這里頓時亂成一團。 北門外的漢軍陣地上,張飛抬起掛在胸前的千里鏡,仔細地觀察著北門的情況,他在察看投石機的攻擊效果,尋找下達攻擊令的時機。忽然,千里鏡中出現了許多赤手空拳的袁軍士兵朝著這邊狂奔,城門大開,有兩隊人馬正在廝殺。 張飛大喜,一勒韁繩便要沖殺過去。 嚴顏慌忙勸道:“將軍且慢,恐怕是袁軍的誘敵之計!” 張飛哈哈大笑道:“城門大開,機會千載難逢,就算是誘敵之計,也要叫他自吞苦果!剛剛得到消息,云長已經從梁期南下,再有一兩個時辰就要抵達這里,可不能叫他搶了功勞。兒郎們,跟我殺過去!” 一直在城外游弋的漢軍輕騎兵揮舞馬刀,呼嘯著向鄴城北門席卷過去。攻城本來用不上騎兵,但是北門大開,卻讓漢軍騎兵有了用武之地。 那些逃出城外的袁軍士兵見到大隊騎兵沖了過來,紛紛跪倒在地,雙手高舉過頭頂。然而漢軍騎兵連看都沒看他們一眼,從他們身邊飛馳而過,揚起的灰塵落了他們滿頭滿臉。 鄴城北門,混戰仍在繼續。辛評被審配砍傷了一支胳膊,當場疼得昏死過去,現在已經醒了過來,正在那里連聲喝止,忽然就聽得身后馬蹄陣陣。辛評轉身一看,無數騎兵直撲過來,他再想關閉城門已經來不及了,只得拖著傷臂,仗劍立于門前,頗有些螳臂擋車的味道。 張飛一馬當先,見到有人阻攔,不由大喝一聲,丈八蛇矛閃電般刺了過去,從辛評的前胸貫入直透后背。辛評圓睜著雙眼,殷紅的鮮血從他嘴里泊泊地流淌出來。張飛一抽蛇矛,縱馬從他身邊沖了過去。辛評晃了兩晃,終于栽倒在地,自始至終竟然連一聲慘呼都沒來得及發出。 審配在后面望見,這才明白自己錯怪了辛評,正是由于他剛才延誤了關閉城門的時機,讓漢軍騎兵沖進了城里。審配懊惱地跺了跺腳,轉身向城里跑去。漢軍已經進城,這樣的大事必須趕緊報告袁紹。 袁紹為了躲避漢軍投石機的攻擊,在文丑的保護下剛剛回到他的大將軍府門前,就聽到了北門失守的消息。袁紹不敢進府,在文丑的護衛下往東門而行。袁紹雖然優柔寡斷,偏聽偏信,也知道手下這些人中文丑、審配對他最為忠心的。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北門失守的消息像瘟疫一樣迅速在鄴城全城傳揚開來,本來就沒有多少斗志的袁軍士兵更是丟盔棄甲,四散而逃。 漢軍進城的消息很快便傳到了鄴城的大牢,看守大牢的獄卒并沒有逃走。這些獄卒和那些袁軍士兵不同,他們多是鄴城本地人,而大牢里則關著許多窮兇極惡的罪犯。如果他們這時候逃走,那些罪犯肯定會趁機逃脫,最后不僅會禍害全城百姓,連他們自己的家人也要遭殃。 盡管如此,獄卒們還是人心惶惶,聚在一起商議,有人忽然想起來,說道:“大家莫慌,我聽說高覽將軍就是因為勸說袁紹投降,才被投入大牢。不如我們去求求高將軍,說不定高將軍與荊州軍有些聯系,可保大家無虞?!?/br> 義和高覽被關在牢中,一日三餐卻是由他們的家眷送來的。畢竟他們也曾經是袁紹手下得力的大將,別看現在遭了罪,說不定哪天就會重獲袁紹重用,獄卒都是人精,對他們十分照顧,允許他們的家眷將飯菜直送到牢房里,順便也就帶來了漢軍圍城的消息。 已經時近正午,今天的飯菜還沒有送過來,義和高覽都隱隱覺得外面似乎出了什么事。義頓時坐立不寧,在牢房中走來走去。高覽在隔壁笑道:“將軍,咱們都是階下之囚,你著急也沒有用。難道你還想出去替本初賣命不成?” 義冷笑道:“若是再給我一次機會,我絕對不會再寄人籬下,而是要自己去闖一番天地!” 高覽搖頭笑道:“只怕今后再也沒有這樣的機會了?!?/br> 這時,牢頭帶著幾名獄卒走了過來,拱手說道:“恭喜二位將軍,袁紹已經戰敗,荊州軍很快就要進城了,到時候一定會重用二位將軍,還望二位將軍能夠保全我等的性命?!?/br> 高覽擺手道:“你們放心,劉欣不會為難你們的,只是高某斬殺過他的大將,恐怕難為他所容?!?/br> 第806章河北望族 這時,張已經與文丑斗了三十多個回合,漸漸槍法散亂,有些氣力不加。文丑槍法一緊,正待再下殺招,眼角的余光卻瞥見袁紹陷入重圍,不由神色慌張起來。 張的武藝雖然遜他一籌,但也是頂尖高手,又豈肯放過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立刻大吼一聲,鐵槍疾刺過去。 文丑眼疾手快,側身閃過,左臂一伸,竟將張的鐵槍硬生生夾雜在腋下。文丑心系袁紹的安危,右手一槍如閃電般便向張刺去。 兩匹馬此時已經離得近了,張要想閃避,唯有棄了鐵槍。正在萬分緊急的時候,忽聽“嗖”的破空聲響,只見文丑的槍刺到一半卻停了下來。 張抬頭看時,只見一支狼牙箭從文丑的前胸透了出來,箭簇兀自閃著微微的寒光,不遠處,黃忠正緩緩放下手中的長弓。張心中大喜,乘勢用力一抽,已經將鐵槍奪了回來,反手刺了出去,正中文丑的咽喉。文丑的身子晃了兩晃,栽下馬去,早就士兵上前,割了首級。 見到曾經不可一世的文丑都已經身首異處,袁紹身邊的士兵紛紛棄了刀槍,下馬投降,就連逢紀也拋了手中的寶劍,跪伏在地。袁紹雖然有這樣那樣的缺點,但他素來心高氣傲,眼瞅著大勢已去,不由仰天長嘆一聲,想要拔劍自刎,這才驚覺,自己的佩劍已經交給手下去獄中處死高覽他們了。 周圍的漢軍士兵早就一擁而上,將袁紹從馬上拖了下來,按倒在地,五花大綁起來。 卻說審配逃離北門,一路尋找袁紹直至這里,正瞧見袁紹被漢軍活捉,情知回天無力,將佩劍架上脖子,還沒來得及說幾句慷慨激昂的話出來,便聽又一聲破空響處,他手臂一麻,佩劍落在地上,竟斷成兩截,卻是被黃忠射中劍身。 戰斗一直持續到黃昏時分,整個鄴城才漸漸平靜了下來,百姓們都躲在家中不敢出門,街道上唯有一列列的漢軍士兵不時走過。其實說是戰斗也不恰當,大部分時間都是漢軍在搜捕逃散的袁軍士兵和袁紹手下的文武官吏。 在眾將的簇擁下,劉欣進了鄴城,辛毗遠遠的便迎了出來,拱手說道:“啟奏陛下,微臣已經命人將袁紹的大將軍府收拾干凈,請陛下移駕休息?!?/br> 張飛喝叱道:“我大哥乃是當今天子,為什么不將劉表的皇宮騰出來,而去住什么大將軍府?” 辛毗訕訕地說道:“張將軍有所不知,鄴城最豪華的宅院便是袁紹的大將軍府,那個偽宮殿無論如何也比不了的?!?/br> 雖然同樣都是別人扶植起來的皇帝,有一點劉表卻與劉協不同,他不僅是漢室宗親,而且是當世名士,影響力遠超劉協。因此袁紹對劉表的控制也更加嚴密,基本上等于將他軟禁了起來,不僅沒有實權,就連活動的空間也被限制在很小的范圍內,自然也就不需要什么大宅子了。 劉欣當然明白劉表名義上是皇帝,實則上只是袁紹扶持的一個傀儡,不由點了點頭,卻說道:“朕又沒有上陣殺敵,倒不需要休息。佐治,你對城里的情況比較熟悉,先帶我去百姓家中走走看看?!?/br> 辛毗不敢怠慢,朝著東方一指,說道:“陛下請看,鄴城乃至整個河北最有名的士族世家都住在那條大街上?!?/br> 劉欣擺了擺手,說道:“先帶我去普通百姓家看看?!?/br> 辛毗愣了一下,轉身向旁邊一條小巷走去,隨手推開了一戶人家的院門。院子里堆放著一些柴草,院角有一口小水井,再往里是幾間低矮的破茅屋,卻不見一個人影。辛毗大聲說道:“家里人呢?趕緊出來!” 劉欣不滿地瞪了他一眼,說道:“這里有人嗎?不用怕,我們是大漢的軍隊,是保護咱大漢百姓的?!?/br> 過了半晌,院子里還是沒有一絲動靜。徐晃笑了笑,忽然說道:“看來這戶人家都逃難去了,不如將這處院子分給將士們臨時歇腳,住上幾天吧?!?/br> 他的話音剛落,那堆柴草突然動了起來,從里面戰戰兢兢地走出一對老夫妻,朝著劉欣等人連連作揖道:“各位軍爺行行好吧,家里實在沒有什么值錢的東西了?!?/br> 劉欣走過去扶住兩位老人,笑著說道:“老人家,不要害怕,我剛才已經說了,我們都是大漢的軍人,是來保護咱們大漢百姓的,而不是來搶奪財物的。家里怎么只有你們二位,其他人呢?都叫出來吧,我們是不會傷害大家的?!?/br> 看到劉欣一直和言悅色,那對老夫妻的臉色才稍微緩和了一些。那名老者嘆了口氣,搖頭說道:“軍爺有所不知,小老兒有三個兒子,大兒子去年戰死在黎陽,連尸骨都沒有見著。二兒子今年又被征召去了黎陽,至今未歸。小兒子前兩天也去了城頭上,現在生死未卜。只留下我們老兩口兒,這日子沒法過了,唉……” 劉欣安慰道:“放心吧,雖然過去各為其主,但他們也是大漢的子民,我們是不會為難他們的,只要他們沒有戰死沙場,過幾天應該就能回來了?!?/br> 老夫妻二人朝著劉欣連連躬身道:“多謝軍爺……” 辛毗喝叱道:“什么軍爺?這是我們大漢……” 劉欣擺了擺手,止住辛毗,說道:“不用怕,今后你們有什么困難盡管去找當地官府,即使你們的那兩個孩子回不來了,官府也會盡量照顧好你們的生活?!?/br> 兩個老人感激不盡,不過,劉欣也知道,自古民怕官,他們即使困難到活不下去,也不敢去向官府求援,不由轉身說道:“佐治,朕現在就任命你做魏郡太守,鄴城交給你來管理。不久以后,朕會調撥一批物資過來,務必要讓百姓們能夠吃飽穿暖,安然度過這個冬天?!?/br> 魏郡是河北第一大郡,鄴城便是魏郡的治所,又臨近司隸,位置十分重要,而現在劉欣居然將這里交給了辛毗管理,不由令辛毗受寵若驚,連聲保證一定要遵照劉欣的命令。 離開了這戶人家,辛毗又領著劉欣看了附近幾戶人家,情況都是大同小異。這些百姓家中都只剩下老弱婦孺,青壯年全部被抽去了前線,房屋也是破敗不堪,家中的糧食也維持不了幾天,積蓄更是談不上。 看到這樣的情景,劉欣面色凝重,轉頭對身邊的眾人說道:“你們現在明白袁紹為什么會敗得這么快了吧?百姓深受戰亂之苦,袁紹卻不知道體恤民力,反而一味地窮兵黷武,何能不???前事不忘,后事之師。百姓如水,朝廷似舟,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切記,切記!” 眾將皆是深以為然,剛剛當上魏郡太守的辛毗更是低下了頭,苦苦思索劉欣這番話的意思。 卻見劉欣揮了揮手,說道:“百姓們的情況大家都看到了,走,咱們再去看看那些士族人家過得是什么樣的日子?!?/br> 每座城市都有它獨特的布局,不同階層的人們往往聚居在不同的區域。鄴城的士族大多集中在東城一帶,包括辛毗本人在內,袁紹手下的文武和許多豪門都住在這里,放眼看去,全是高門大戶,街道也比其他地方更顯寬闊。不過,整個東城現在已經被漢軍完全控制了起來,任何人不許出入,但是漢軍也沒有闖入這些大戶們家中。 辛毗指了指路邊的一幢大宅子說道:“陛下,這里便是許攸許子遠的府邸?!?/br> 許攸在歷史上曾經得到荀“貪而不治”的評語,劉欣不由來了興趣,想看看他在袁紹手下究竟貪了多少錢財,于是揮了揮手,說道:“走,就去他家看看?!?/br> 普通的士族人家還好一些,袁紹手下的幾個重要謀臣武將的家早就換成了漢軍士兵把守,家眷也已經被押往一邊。親衛倒也省事,連門都不用收了,走上前直接將那對朱漆大門推向兩邊,劉欣等人昂首而入。 許攸的府內一片兒狼籍,院子里到處堆放著包裹、箱籠,里面裝的都是在漢軍圍城以后,許攸讓家人們匆忙間收拾起來的金銀細軟,隨便打開一個,都是光彩奪目。 劉欣皺了皺眉頭,說道:“百姓食不裹腹,這里卻是金銀如山,民脂民膏都被當官的搜刮來了,還想指望百姓們替他們賣命嗎?袁紹敗得不冤!” 諸將都是微微點頭,唯有辛毗面露慚色。許攸固然貪得最多,他辛毗也不是個清白之人,兩者之間不過五十步和一百步的差別而已。至此,辛毗覺得自己已經明白劉欣的用意了,不由擦了一把冷汗,朝劉欣拱手說道:“陛下,微臣過去也多有貪墨,愿意傾盡家財,賑濟百姓?!?/br> 劉欣擺了擺手,說道:“那倒不必。朕只是要讓你們明白百姓的疾苦,為官一任就要造福一方,要想方設法讓百姓們都過上好日子,而不是要你們去過窮日子。走吧,咱們再去下一家看看?!?/br> 出了許府,辛毗朝著街對面一指,說道:“陛下,那里便是河北望族甄家的宅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