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我才知道我還有個同父異母的meimei?！?/br>
    安語沉默了會兒，說：“我本來會有個弟弟或者meimei的，但是被我爸打流產了?！?/br>
    他說：“我爸這些年這么忙，原來是在另一個家里生活?！?/br>
    安語說：“哎，我爸要是總在忙就好了，就不用總打我了?！?/br>
    他擦了把眼淚，說：“我媽也要結婚了，多好笑啊，他倆甚至還沒離婚?！?/br>
    安語吸了吸鼻子，說：“哎，真的太疼了，我六歲的時候接了家里的電話，因為說錯了一句話，他用腳踩著我的頭，說要踩爆我的腦袋，好可怕?！?/br>
    他說：“哇，那是很可怕?！?/br>
    安語說：“是啊，前一秒還笑著，下一秒就掀了飯桌，咬牙切齒的罵我，用很大的手扇我的臉，讓我跪著瓷片認錯?！?/br>
    他問：“你哪里錯了？”

    安語有點迷茫的說：“不知道，他說我脾氣犟?！?/br>
    他說：“你是我見過的脾氣最軟的人了?！?/br>
    安語說：“誰知道呢，反正他就打我，看著地上臟了打我，我吃飯弄出聲音了打我，有時候讓我脫光了去雪地里站著，站一晚上?！?/br>
    他說：“mama呢？”

    安語頓了頓，說話帶了點兒鼻音說：“mama也被打，等我挨打的時候，她就跟著他罵我，說他是我爸，罵我是應該的?！?/br>
    他說：“那現在呢？”

    安語語氣變得很輕松：“我在外公外婆家啊，我六歲的時候他們把我接回去，后來他們死了，外公外婆又把我接了回來，他們對我很好，前兩年，外公外婆也過世了……現在沒人會打我了?！?/br>
    也沒人會疼你了。

    他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淌，也不知道是因為自己還是因為安語。

    安語后來和他說：“沒事的，所有事情都能過去，你只要自己能開心就好?！?/br>
    他哭的腦仁疼，很難受的說：“可是沒人要我了啊?！?/br>
    安語就和他說：“我要你啊，以后也會有很多人對你更好，陪著你，別難受了，洋娃娃?！?/br>
    他深吸了口氣，擦了擦臉，不知道第幾次說：“我不叫洋娃娃?！?/br>
    安語說：“恩，洋娃娃?！?/br>
    他就笑了。

    他看著窗外的煙雨，說：“你太煩了?！?/br>
    安語在吃飯，口齒不清的說：“你太煩了?！?/br>
    他說：“在吃什么？”

    安語說：“隔壁王奶奶家的酸菜，很好吃?！?/br>
    門被敲響了，不疾不徐，很有涵養的敲法，他回頭看了一眼，趴在床上說：“陪陪我，我想睡覺了?！?/br>
    安語把嘴里的東西咽下去，問他：“你最不耐煩的科目是什么？”

    他不知道他為什么這么問，老老實實的答道：“文言文吧……”

    幾分鐘后，男孩兒重新開了口，他找到了外公的一本書，好聽的聲音柔和的念著：“天尊地卑，乾坤定矣。卑高以陳，貴賤位矣……”

    他迷迷糊糊的聽了半天，越聽越困，真就那么睡著了。

    后來他問安語，念的是什么亂七八糟的，聽著就困。

    安語說：“《周易》，我小時候外公用這個給我啟蒙?！?/br>
    他就覺得安語的啟蒙讀物略顯獵奇。

    ……

    酒意有點兒上頭，他把安語給他夾的雞rou吃了，暈乎乎的問他：“你對我不會有……”

    他組織了一下語言，說：“不會有社交恐懼癥嗎？”

    溫語寄搖了搖頭，又猶豫著點了下頭，說：“稍微有一點，但是我很喜歡你，我覺得我們很熟了?！?/br>
    黎頌心都軟了，他撐著臉笑了會兒，抬手揉他的頭發，狀做沒看到他的閃躲，很溫柔的說：“我也很喜歡你，小家伙?！?/br>
    溫語寄臉有點兒紅，他覺得他可能有點兒喝多了，委婉的說：“你要不把白酒放下吧?！?/br>
    黎頌搖了搖頭，從窗臺往外看，屋里燈亮著，看外邊漆黑一片，他抿了口酒，辣意從喉嚨一直燙到了胃，他看著玻璃上映著的自己的影子，有點兒出神，輕聲說：“想看雪?！?/br>
    溫語寄把蝦尾剝好放在他的碗里，然后跳到地上，穿著拖鞋跑出了門，不到一分鐘，院子里突然亮了起來。

    是橘色的暖燈，就在門口，清楚的照亮了整個小院，風不知道什么時候停了，只有如鵝毛的雪靜靜的落，被橘色的燈映的小院非常溫柔。

    黎頌轉頭看跑回來的男孩兒，他的頭發漏了幾縷搭在了臉頰，看起來有點兒稚氣的可愛，他站在地上彎著眼睛看他：“看吧，整個冬天的雪，都送給你?！?/br>
    黎頌心里跳了跳，漆黑的眸子辨不清什么情緒，他覺得口渴，慢吞吞的抿了口酒，輕輕的“恩”了聲。

    雪落可能是有聲音的，黎頌想著，那應該是平靜且滿足的心跳。

    他和溫語寄趴在窗臺上，邊喝酒吃好吃的邊像以前一樣說些不著邊際的話，他喝的太多了，最后什么時候睡著了都不知道。

    第7章

    第二天醒過來的時候，他有點兒沒反應過來自己在哪兒。

    他蓋著松軟的被子，被窩里很暖，窗簾拉著，他看不清楚幾點鐘，偏頭看，他旁邊躺著個漂亮的男孩兒，睡得正熟。

    黎頌回過神來，自己已經找到安語了。

    這一覺睡得太好，身上酥軟，宿醉也沒有頭疼，他側過身，看旁邊側躺著睡得安穩的男孩兒，真的越看越好看，精致的五官，睫毛長而密，覆蓋住闔著的眼瞼，像是藏著某種隱秘而美好的童話，微微上翹的唇角，像是在做什么美夢，如果把頭發剪了，肯定會有很多女孩兒喜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