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節
持盈冷聲道:“那你說綠娉行刺王爺,又可有證據?” 鐘年馬上高聲說:“有!” 持盈一愣,鐘年鏗鏘有力地道:“大人派人去搜集證據時,可注意到過桌下有把剪刀?那原本是插在針線簍中的,針線簍就在新房內,前天半夜里,舍妹趁王爺在熟睡中,想用剪刀刺死王爺,但被王爺察覺,躲避開,隨后二人在房中打斗起來,王爺出于自保,將舉著剪刀的舍妹推開,這才釀成了悲劇?!?/br> 160、善惡到頭 鐘年毫不畏懼于持盈的冷嘲,陳述完后昂首跪在堂前,等待發問。 鄭行川摸著胡須道:“新房內確有一把帶血的剪刀,但上面的血卻不知道是誰的,鐘世侄說郡主意欲行刺王爺,單憑一把剪刀就下定論,未免草率,世侄事發時候并不在場,如何能斷定自己的猜測是正確的呢?” “我當時自然是不在場,事情的經過是我趕到現場時,王爺親口對我說的?!辩娔甏鸬?。 “也就是說世侄聽到的也只是王爺的一面之詞,”鄭行川掌握了局面的主動權,“不知世侄可否想過,也許剪刀是王爺在郡主死后,為求開脫而故意扔在那兒的?郡主是世侄的親meimei,世侄相信她會刺殺王爺嗎?” 鐘年臉上浮現出悲傷的微笑,沙啞著聲音說:“綠娉的性子向來剛烈,家父對她又一向十分慣縱,她說要嫁個將軍,家父也依著她,讓她跟著皇上娘娘北上燕州,可誰想得到,她去到燕州,雖然遇見了如意郎君,卻受到娘娘的阻攔,非但未能如愿以償,反而要眼睜睜看著那人迎娶別的女子?!?/br> 他抖開這么一個驚人的內幕,頓時令堂中所有人都變了臉色——須知,崔繹登基之前,身邊僅有曹遷、楊瓊與徐誠三名得力干將,且三人都已成婚,鐘年把話這么一說,就是要挑撥人家夫妻不睦了。 一名尚書忍不住問:“不知此人是誰?” 鐘年卻搖搖頭:“那人既已成家,多說也是無益?!?/br> 眾人一陣無力,心中齊道:“你話說全了,只傷害一對夫妻的感情,話說一半,就是故意讓三個家庭都心生嫌隙,缺不缺德??!” 持盈坐在椅中也開始不淡定了,她當初動過把鐘綠娉配給楊瓊的念頭,崔繹也有過把meimei嫁給徐誠的想法,但二人都心有所屬,最后一樁也沒成,本以為鐘綠娉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不會耿耿于懷,可鐘年今天一說,她倒是不太確定了,難道鐘綠娉真的那么喜歡楊瓊?否則怎么會對哥哥說起這些燕州的舊事。 “王爺喜歡綠娉,幾次上門提親,我同綠娉說起,她都不做表態,后來有一日被我逼問急了,一時賭氣,就說愿意嫁給王爺,我這才奏請皇上賜婚,誰知第二天進宮時,綠娉又反悔了,否認自己說過愿意二字?!?/br> 鐘年轉過頭,用恨恨的眼神看了一眼崔繹,又說:“可皇上當時便大發雷霆,指責綠娉不該拿終身大事當兒戲,既然答應了就不能再反悔……” 崔繹瞬間如被燙了屁股一般拍案而起:“一派胡言!朕何時說過這樣的話!你不要仗著自己是功臣之后,就在公堂上信口雌黃,你可知道污蔑朕是誅九族的重罪!” 鐘年一臉的無所謂:“罪臣早就知道皇上會否認,皇上最后怎么判決罪臣和罪臣的家人都不要緊,今日既然是當著京城百姓的面審案子,我就要把事實的真相一五一十地說出來,如果最后皇上要讓鐘家來背這個黑鍋,鐘家縱有翻天覆地之能,又怎敵得過皇上天子之威,終逃不過一死,還不如在死前把想說的話都說了,替綠娉鳴一聲冤?!?/br> 崔繹險些被他活活氣死,當初明明是他逼迫鐘綠娉答應嫁給崔祥,也不知用了什么卑鄙的手段,鐘綠娉若真是自殺,也是被他逼得無路可走的結果,可他倒好,居然還反咬一口!鐘年當著大理寺卿、六部尚書以及無數在堂外圍觀的京城百姓的面,說出了“背黑鍋”這種詞,若自己真的辦了他,難保朝堂內外不會生二心,以為自己真是個強人所難的暴君。 “綠娉進宮來那日,御書房內雖說只有我們四人,但杜衷全就在門外,還有大內侍衛們,都是長著耳朵的,綠娉究竟有沒有說過反悔的話,一問便知?!背钟淅涞氐?。 “那是自然,皇貴妃娘娘素來心細如塵,要幫著皇上一手遮天,這些人的嘴巴自然都是收買過的?!辩娔昕礃幼邮氰F了心要把他們一并抹黑,連命也不要了,押上鐘家一門老小近百口人的性命,只賭大臣們和百姓們會信誰。 這世上最可怕的謊言不是漫天胡扯,而是真假摻半,鐘綠娉確實不想嫁給崔祥,也確實打算用剪刀刺殺他,更的的確確是崔祥失手一推不小心撞死的,這些關鍵點上,鐘年說的都是事實,因而不慌不亂,胸有成竹,而持盈這邊卻根本拿不出直接證據證明崔祥是故意殺死了鐘綠娉,局面再次發生了變化,崔祥本都有點絕望了,這時又仿佛得意起來,嘴角都彎了。 持盈也很想怒斥他胡攪蠻纏,但理智告訴她不能這樣做,自己是個上位者,如果發起火來,下頭的人很容易以為她是惱羞成怒,反而對鐘年更加有力。 她把期望的目光投向程奉儀,可惜程奉儀只是個大夫,能做的也只有尸檢,尸體上驗不出他殺的直接證據,鐘年硬要說是意外,她也無可奈何。 堂中一片難捱的死寂,六部尚書全都一動不敢動,只能互相以眼神交換意見,戰戰兢兢,生怕成了出頭鳥,一并被制裁了。 鄭行川也不敢說話,可又不能不說,只得征詢地望著崔繹:“要么……先退堂?微臣再去現場找找證據?” “好主意,大人此去一定能找到更多對皇上有利的證據?!辩娔赅咧荒ǔ靶Φ?。 鄭行川瞠目結舌:“你……”反而被將了一軍,不能叫退堂了,要不就真成了要去偽造證據。 至此持盈不得不感嘆,同樣是兄妹,同樣是想要攀高枝,鐘年的段數比謝永真是不知高了多少倍,在山簡開始指導之前,謝永幾乎可以說一件事兒也沒辦成,在武王府里形同虛設,可鐘年卻相反,竟能將她、將崔繹逼到如斯境地,可恨山簡已死,百里贊幾日前也代崔繹去南巡,身邊再找不出一個思維敏捷、擅解奇局的幫手。 “綠娉被皇上逼得不得不嫁給王爺,心中怨懟,一時沖動,卻斷送了自己的性命……” 鐘年還帶繼續顛倒黑白,堂外卻傳來洪鐘一般響亮的聲音:“簡直一派胡言!” 一聽到這個聲音,鐘年瞬間就嚇傻了,連回頭也做不到了。 而坐在桌后的眾人在人群分開,顯出來人的真面目那一剎那,也齊齊地松了一口氣。 來的不是別人,正是鐘年、鐘綠娉二人的父親,崔繹的舅舅江州侯鐘遠山! 鐘遠山一身騎馬裝,風塵仆仆,顯是一路飛奔著從江州趕來,滿頭的大汗顧不上擦一下,撥開衙差的手沖了進去。 作為兵變的第一功臣,鐘遠山享有殿前免跪、侯門下馬的特權,但他沖進大堂后,二話不說就跪了下去。 崔繹看到他這舉動,便知道他與這件事無關,心頭輕了大半,和顏悅色地道:“江侯免禮?!?/br> 鐘遠山謝恩起身,鐘年見了老爹就跟耗子見了貓似的,瞬間就畏縮了起來,囁嚅著道:“父親……”孰料鐘遠山橫起就是一腳踹向他,直接將人踹得橫飛出去,砸爛了右手邊工部尚書面前的桌子,把老人家嚇了個半死。 “逆子!”鐘遠山氣得臉色鐵青,指著他的手指都在顫抖,“若不是綠娉寫了信回家,我竟完全被你們這對不知天高地厚的母子蒙在鼓里!你以為鐘家如今是一家獨大,就能擅自做主江山更替天下易主的事了?誰給你的膽子造反!” 造反二字一出,滿座驚嘩,就連堂外的百姓也是驚得齊抽一口冷氣。 局勢又一次逆轉!鐘遠山的到來,揭開的是比之前更大的秘密,鐘年竟然想造反?鐘家已經是一家獨大,竟然還不滿意?他想扶持誰上位?崔祥? 崔繹緩緩重復:“造反……江侯,話可不能亂說,你兒子要造反?你竟不知道?” 鐘遠山再次跪下,表情無比懇切地道:“回皇上,臣要是早知道年兒會有造反之心,當初就該把他掐死在襁褓里!這是綠娉半個月前偷偷托人送回江州的家書,若不是看了這封信,臣根本無法相信,自己一手教出來的兒子,竟是這么大逆不道的一個人!” 說著從懷里掏出一封信,雙手呈了上去。 師爺上前接了信,遞給崔繹,崔繹倒出信箋,只看了兩行眉頭就皺了起來。 持盈雖未看到信的內容,但光憑鐘年的臉色變化,就基本可以斷定,鐘遠山所言非虛。 “臣教子無妨,自請剝去爵位官職,貶為平民,流放嶺南!”鐘遠山痛心疾首地抱拳道。 鐘年一邊吐血一邊大叫:“父親!” 鐘遠山怒道:“閉嘴!我沒有你這種兒子!為了自己的榮華富貴,連親meimei也能逼死,我真恨沒能再早兩日趕來,才讓綠娉遭了你們的毒手!”說著狠狠地瞪向崔祥,把崔祥也瞪得大氣不敢出,縮著脖子,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崔繹看完信后,又給鄭行川,鄭行川看了也是大驚失色,持盈忍不住道:“給本宮也瞧瞧?” “不忙,回去再看也來得及,”崔繹搖搖頭,做了個手勢,讓鄭行川繼續審,“鄭愛卿?!?/br> 鄭行川忙一拍驚堂木,說:“江侯,造反一事非同小可,郡主在信中并未提及,你可有證據?” 鐘遠山長嘆一聲道:“我收到小女的信,得知她被犬子以我的名義加以逼迫,嫁給靜王,當夜便責問了拙荊,拙荊承認與犬子背著我,與葉家、謝家結為聯盟,支持靜王,待靜王登基稱帝后,小女為后,謝家輸出地千金謝玉柔為貴妃……” 他的話還沒說完,崔祥心知再無力回天,一驚伏在地上猛地磕起頭來:“皇兄恕罪!皇兄恕罪!都是鐘年妖言蠱惑,臣弟一時糊涂,才信了他的鬼話,臣弟真的沒有要造反的打算??!都是他引誘臣弟的!” 鐘年眾叛親離,自知無幸,也不再反駁。 “哦?那綠娉之死究竟是怎么回事?”崔繹問。 崔祥磕得額頭都流血了,嗚咽道:“前天半夜鐘年來找臣弟,商量與葉家、謝家合作之事,臣弟本以為綠娉睡著了,誰知她竟醒了,還聽到了我們的談話,于是便要殺了臣弟,臣弟……臣弟真的是一時失手才推得她撞上了柜子,臣弟真的不是有心要殺她的??!臣弟是真心喜歡她的??!” 堂外一片噓聲,堂中眾人也是表情各異,但都逃不出一個“怒其不爭”,要說崔繹也是沖冠一怒為紅顏,費盡心力打江山做皇帝,都只是為了心愛的女人,怎么兄弟二人的差別會這么大呢? “好,如今人證物證俱在,口供也有了,案情已經明朗,還請皇上決斷?!编嵭写〒嶂@半天不到的時間里受驚過度心口,認真地盤算起了告老還鄉的事。 崔繹冷冷地一哼,說:“殺?!?/br> 161、人各有命 鐘年作為一手促成三家聯盟、攛掇崔祥造反的頭號罪人,原本被定的是斬立決,但就在鄭行川準備擲下令箭時,持盈一抬手:“慢!” “皇上,鐘年欺君罔上已是死罪,后又挑唆靜王,意圖謀反,更當著諸位大人和京城百姓的面肆意抹黑皇上和本宮,連自己已死的meimei也不放過,如此罪大惡極之人,豈能一個斬立決就便宜了他?”持盈拂袖起身,語氣凌厲地道。 鄭行川問道:“那依娘娘的意思,該當如何?” 持盈盯著下跪的鐘年,一字一字冷酷無情地道:“他那條舌頭倒是能說會道,不如就在他舌根處掛個鉤子,用馬拖著在京城里跑三圈……” 在場所有人瞬間不寒而栗。 “……然后再用繩子將他吊在菜市口的立威柱上,活活暴曬至死,以儆效尤?!?/br> 一尚書驚恐地問:“娘娘,這……會不會太殘忍了?皇上新登基,便要大動酷刑,臣只怕民間會頗有微詞,對皇上的聲譽不利??!” 持盈冷淡地道:“方大人的意思是鐘年之罪,罪不該受此酷刑?” 方尚書忙擺手:“臣不敢!鐘年欺君、蔑君,又有造反之心,就是千刀萬剮也死不足惜,只是這么一來……” 持盈打斷他:“所謂酷刑,是指量刑過當,君王不仁之舉,可鐘年所犯條條都是死罪,若不重罰,后人豈不是都會變得肆無忌憚,為所欲為?方大人且回頭望望,皇上之前的幾千年朝代更替,可曾出過一個像鐘年這般無法無天的狂徒?” “子曰,愛敬盡于事親,而德教加于百姓,刑于四海,蓋天子之孝也?!?/br> “若不能使百姓受教化而歸附,不能以刑律匡正國體,便是天子的大不孝!皇上登基以來,一直實行寬容懷柔的政策,本是為了大楚長治久安,百姓安居樂業,可不想竟養出了這樣忘恩負義的畜生!若繼續縱容下去,來日便是民不敬君、臣不服君,天下大亂!諸位大人莫非覺得即使那樣也都無所謂嗎?” 堂中諸尚書均被她駁斥得啞口無言,然而心中仍然不贊成這樣的酷刑,說到底,無非是兔死狐悲之心作祟。 這是,程奉儀站出來道:“鐘年之罪,罪該萬死,但京城數萬黎民百姓卻是無辜的,臣妹以為,可先對鐘年施以拔舌之刑,數日后再行斬首,另外派人將鐘年所犯之罪刻板印刷,于城中鬧市區張貼,警知百姓即可?!?/br> 她這話一出,馬上有人附和贊成,不用看到血淋淋的尸體那是再好不過了。 崔繹也道:“長公主此言正合朕意,鄭愛卿就這么判吧?!?/br> “既然皇上已有決斷,臣妾就不再多說了?!背钟挂哺纱?,見無人站在自己這邊,就爽快地放棄了自己的主張,坐回了椅子里。 崔繹表情古怪,嘴唇動了動,似乎想對持盈說什么,程奉儀卻輕輕地搖了搖頭,示意他不可。 隨后鄭行川又對崔祥進行了判決,由于崔祥是王爺,鐘綠娉之死又是他的無心之失,所以并沒有判他償命,但崔祥伙同鐘家、葉家和謝家造反也是不爭的事實,該如何處置,就要由崔繹自己決定了。 崔繹看了一眼抖如秋風中的落葉般的弟弟,心中直是嘆氣不已,論人之常情,自己與他是同一位母妃撫養長大,看在葉氏的面子上也應該寬大處理,可是剛才持盈已經主張要嚴懲鐘年,自己未允,如果再輕辦崔祥,簡直像是故意和她過不去,難保持盈不會覺得下不來臺,對自己產生怨氣。 “就……剝了靜王的王位,從皇室族譜上除名,沒收全部家產,永世不得入京城吧!”崔繹揉著眉心嘆氣道。 崔祥痛哭流涕地哀求道:“皇兄不要??!皇兄饒命,臣弟真的知道錯了!臣弟再也不敢了!臣弟對天發誓,臣弟、臣弟用母妃發誓,若再有異心,就遭天打雷劈!永世不得超生!” 崔繹閉著眼扭開頭,手一揮,衙差將大哭不止的崔祥也拖了下去。 鐘遠山仍跪在堂前,崔繹沉默了許久后,說:“江侯……” “罪臣教子無妨,但憑皇上發落?!辩娺h山埋頭抱拳道。 “你是朕的舅舅,朕若是發落了你,便對不起九泉之下的母后,對不起綠娉,更是辜負了你的一片赤誠之心,”崔繹痛苦地捏著眉心,“但朕也不能不罰你,否則便無法震懾后人?!?/br> 鐘遠山坦然道:“皇上宅心仁厚,罪臣感激不盡!”說著抽出腰間佩刀就要自行了斷,驚得所有人齊齊變色,崔繹更是大叫一聲:“快攔住他!”左右衙差紛紛出手,但還是慢了一步,鋒利的刀刃雖沒有割斷鐘遠山的脖子,但也在他肩上劃拉出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鮮血立時便噴濺出來,堂外不少膽小的婦人都嚇得尖叫起來。 崔繹咆哮道:“快傳御醫!” 程奉儀分開人群上前去:“都別慌!拿干凈的布巾來!”說著蹲下將鐘遠山的衣襟撕開,用自己的帕子按在了傷口上。 崔繹差點就忘了這大堂上就站著個女神醫,見程奉儀指揮起搶救不慌不忙,料想鐘遠山不會有性命之憂,才算是松了口氣。 鄭行川大聲命令:“今日堂審到此為止,退堂!”又道,“此處人多混亂,恐沖撞了皇上和娘娘,還請皇上和娘娘暫行回避!” 程奉儀的醫術是完全信得過的,持盈也就點點頭:“那就有勞鄭大人善后了?!闭f著便繞出桌椅,向堂后走去,崔繹又叮囑了幾句務必要把人救活,才在杜衷全的陪伴下追了出去。 持盈沒有走太遠,就在后院里站著看荷花,明明是盛夏時節,這大理寺中的荷花卻不知為何枯死了大半,僅有的幾株也開得不是很好。 “怎么在這兒站著?”崔繹上前來與她并肩而立。 持盈微微一笑,說:“怎敢拋下皇上一個人先走,就在這處站著看看花而已?!?/br> 崔繹仔細觀察她的臉色,并未從中讀出什么不快或者別的,和往常并無太大區別,但心里仍是有點擔憂,向后擺了擺手,杜衷全識趣地退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