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 “假如你夜不歸宿,她會怎樣?” 舒予白想著女人方才的話,低頭看一眼手機,剛剛結束的和南雪的通話還掛在頁面。她站在冬夜里,油柏路口積了雪,天冷,路滑。 看一眼,再看一眼。 舒予白盯著屏幕,等了許久,眼睛被刺的有些疼。 南雪沒有再聯系她。 “她不會介意的?!?/br> 只是出去約會,有什么? 舒予白垂著脖頸,一縷長發遮住側臉,聲音散漫說:“也許哪天我結婚了,她還會來祝福?!?/br> “真的?” “嗯,還是真心的,發自內心的祝福?!?/br> “我去開車?!?/br> 女人目光同情,拍了拍她的肩。 她在意么,自己和人約會,夜不歸宿? 也許她早就睡著了。 舒予白把手機關了,揣進大衣兜里。 一輛車停下,駕駛室的窗玻璃緩緩下降,女人的臉露出來: “走吧?!?/br> - 女人叫蕭衣,大學和她當過一個學期的舍友。 時間很短,因此交涉不深。她們之間除了幾句似真似假的告白,玩笑似的小禮物和花,便沒有更曖昧些的故事。 舒予白藏得深,暗戀南雪的這些年,還是頭一遭被同性說“喜歡”這兩個字,不免就印象深了些。 蕭衣性格很特別,很別致。有時鋒芒畢露,有時又藏的很深,溫柔多情的樣子。 這類人心思復雜。 舒予白一直是敬而遠之的。 “咱們都是南方人?!?/br> 蕭衣開著車,道:“你家那位呢,哪里人?” “杭州的?!?/br> 舒予白說。 “杭州?不會是南雪吧?” 蕭衣輕描淡寫地問,又一次語出驚人:“你說過,和你同居的那位姓南,而且,剛剛,旁邊那桌的男人聊起她,你反應很大?!?/br> 舒予白猝然抬眸,情緒只外露了一瞬間。 接著又掩飾地看向一邊。 “不是?!彼÷曊f。 單薄的眼皮,眼尾溫柔地拉長,雪白的臉頰卻微微泛起淺緋色。 蕭衣看著她,微微出神。 忽然就想起那日,初春時節在西湖畔看見的櫻花。 似乎,從前她就是這般,說話輕輕柔柔的,溫柔內向,又容易害羞。 “眼光不錯,她可是?;??!笔捯滦α诵Γ骸巴Τ雒还媚??!?/br> “......” 舒予白靜默地看著窗外。 蕭衣唔了聲,說:“自古蘇杭出美女。她和你怎么認識的?!?/br> 蕭衣雙手松松地扶著方向盤,一面開車,一面輕輕掃過后視鏡。 恰好對上鏡子里舒予白的眼睛。 鏡子里的眼睛很漂亮,睫毛長,根根分明,眼眸清澈的宛若秋日湖泊,溫柔安靜,干凈的一塵不染,閃著某種透明的色澤。 很美。 這樣的眼睛她像是第一次見。 對視一觸即離。 蕭衣眼眸彎了彎,道:“我就是好奇?!?/br> “很小的時候?!?/br> 舒予白眼睛瞥向窗外,清清冷冷的街道,一兩盞路燈唰地劃過,照亮她骨瓷似的的下頜。 “我和她認識很久了。父母世交,住的也近,從小玩到大吧?!?/br> ——世交是世交,卻是很多年前的世交。 舒予白沒說,她如今早就和從前不一樣了。 貧窮,落魄,找不到半點出路。 那年她父親出軌了,出軌的徹徹底底。 男人都愛美女。 母親產下她后一天天就老了,不大好看。小三又懷了孕,說是要給他生兒子,父親于是把年輕貌美的外室扶正。 母親呢,作為正宮,被掃地出門。 父母離異,舒予白跟著母親。 離婚后母親分得的財產不多,消費水平卻沒能降下來,仍舊大手大腳花錢,奢侈品仍舊是家常便飯,家里的吃穿用度開銷很大。 積蓄很快耗盡。 一窮二白。 一窮二白的處境,一直到現在都沒什么改善。 如今,她和父親的關系早已斷了。 和南家也生疏。 唯有南雪,還和從前一樣,一直跟著她。 - 蕭衣從后視鏡看了她一眼。 后排的女孩垂著脖頸,長發遮著半邊臉,眉尖輕蹙,她的聲音很輕,回蕩在車里,不知怎么,聽起來似乎有些難過。 難過? 或許是錯覺。 蕭衣壓下心底浮起的類似憐愛的情緒。握著方向盤,一個打彎,右拐,說:“快到了?!倍笥制^頭,下頜側過來,問:“你家那位,還沒來關心?” “......” “你都要和我回家了,她一點也不急?” 舒予白微微低頭,她一瞬間有些窘迫。 蕭衣開玩笑似的笑了笑:“直女不可靠,不如你和我試試吧?!?/br> 舒予白置若罔聞。 只是沒忍住,又一次拿出手機,不停地看自己有沒有未接來電。 沒有。 消息列表一片空白,南雪真睡著了。 - 兩人窩在沙發里,散漫地聊天。 聊天很舒服,窗外的雪再大,再寒冷,屋里始終暖和著。 她溫一杯熱牛奶,遞給舒予白,和她說起自己出柜的經歷,一邊聊一邊笑。 “第一次和我媽說我是les,她不相信?!?/br> “不信?” “是,她不信世界上居然有喜歡女人的女人。她覺得我只是個想博取關注和目光的小孩?!?/br> 舒予白輕輕笑了。 “第二次和她說,她理解了,說,你結婚就好。結婚生子,別的想怎么來都行?!?/br> “和男人結婚?” “是。很荒唐吧?所以我不愿意?!?/br> 舒予白的眼睛安靜看著她。 “第三次,直接把初戀帶過去了?!?/br> “這次成功了?” “嗯?!?/br> 為初戀出柜? 真好。 舒予白忍不住輕輕笑了,接著問:“那你們感情很好吧?!?/br> “......” 蕭衣沒說話,只安靜地看著舒予白。 “我說,你和初戀?!?/br> 舒予白以為她沒聽清,重復問。 蕭衣挑了挑眉,目光有些復雜。 舒予白抬眸,在這相對無言,尷尬又靜謐的時刻,她總算意識到了。 “已經分了?!?/br> 蕭衣一笑:“分了很久了?!?/br> 舒予白沒說話,蕭衣看著她的眼睛,很專注,說:“女朋友的位置空了好多年了呢?!?/br> - 氣氛莫名的有些曖昧。 兩個喜歡同性的同性,共處一室,每分每秒都要發生什么似的。 畢竟夜那么深。 兩人還都是單身。 舒予白分不清她說的“演戲”是什么意味。 似真似假,最叫人理不清。 她告別蕭衣,回家。 逃也似的。 舒予白到家時,已是夜里十一點多。 到了樓梯間,聽見細碎的聲響,窗外的雪大了,風也急,一下下撲著窗戶。 屋里亮著燈。 燈光從門縫里滲出,光斑明亮。 借著那點光線,舒予白對著門上的鏡面看自己,食指輕輕撥著耳鬢的長發。方才趕路回家,頭發全吹亂了,妝上落了雪,進了屋就有些花。 調整好了,她才微微平復心跳,捏著鑰匙,擰開門。 舒予白腳步謹慎地放輕了。 南雪睡了么? 她怕吵到她,輕手輕腳的。上樓時,木樓梯咯吱作響,有細微的震動。 一樓亮著燈,二樓臥室也是。 舒予白輕輕上樓,房間門半合著,光線昏暗。 她輕輕推開門,一個清瘦的身影縮在被子里,微微低著頭,纖細修長的手指蜷縮著,是嬰兒在胎腹里的姿態,睡的熟。 北方的屋里有暖氣,窗玻璃上滿是白白的霧。月光似的亮斑落在地上,仔細一看,是窗上的雪水。 室內溫度高,被子又厚,她像是怕熱,米白色的被子被她推開,一只細瘦的胳膊夾著被子,很不安分。瘦削的肩露在外頭,光潔如玉。 鎖骨精致,往下,白而柔軟的起伏像對小鴿子,藏在單薄的睡衣里。 臉頰白皙如玉,瓷一樣,怕一碰就碎。 她俯身去看,那人乖順地閉著眼睛。 睫毛輕盈地落下,睡的安穩。 舒予白輕輕走去,盯著她看了一會兒,忍不住在床邊坐下。 她湊近,看著南雪的臉頰。 皮膚光潔細膩,燈光下有微微的絨毛,像是白玫瑰的花瓣,柔和潔凈,帶著某種冷冷的馥郁。舒予白指尖碰到她的皮膚,心臟一陣悸動。 她平時總有些冷淡,叫人捉摸不定,睡著了唇角卻是微微彎著,貓兒一樣。 乖的不像話。 她看著她的唇。 輕輕湊近。 一寸,又一寸。 緩慢,心驚膽戰的接近。 很想吻她。 ※※※※※※※※※※※※※※※※※※※※ 謝謝營養液和地雷~ 評論區看見了眼熟的小可愛hh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