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0節
“娘娘?!泵霉靡汇额D時明白了皇后的意圖,想了想還是點頭道:“奴婢知道了……” 午時,蔡公公便進了鳳梧宮中,毛姑姑沒有聽到皇后和蔡公公說了什么,時間不長蔡公公便出了鳳梧宮,毛姑姑去送他笑著道:“公公貴人事忙,慢走!” 蔡公公臉色有些慘白,愣了一愣才想到回毛姑姑的話:“姑姑不用客氣,告辭!”步履踉蹌的出了門。 析秋叮囑敏哥兒:“包里放了吃食,往后宮中的飯菜你都要留著心一點,不要再用,可記得?”敏哥兒點頭應是,回道:“我與沈公子一桌,他吃什么我便用什么,茶水也是吳中泡來我才喝……” 析秋放了心,又道:“防著點總不是壞事?!币活D又道:“德公公送來的東西你也要仔細了,便是貴妃娘娘無加害之心,可難保別人不會借機生事?!?/br> 敏哥兒眉頭擰了擰,面露鄭重,點頭道:“孩兒記住了?!?/br> 析秋這才送他上了馬車,又對吳中和二銓道:“你們在敏爺身邊要放的機靈一些,平時少言少行,宮中不比府里隨意,萬事都要思慮再三后再去做?!?/br> 二銓點點頭,吳中回道:“夫人您放心,小人一定拼盡全力保護敏爺?!?/br> 析秋笑著點頭:“也不用你拼盡全力,你們的性命身體也很重要……”又擺擺手:“去吧,路上小心?!?/br> 吳中和二銓便騎馬隨行,與敏哥兒出了儀門。 析秋轉身便去了蕭四郎書房,天敬守在門外,析秋問道:“四爺在房里?”天敬躬身應是,又道:“龐大人和周大人都在?!?/br> 今天正逢蕭四郎休沐,朝中這會兒應該還在上朝才是,析秋沒有料到他們會來。 正說著,門打開了龐大人正朝蕭四郎抱拳:“那我就先告辭了,若有消息我會親自來與你詳議?!?/br> 蕭四郎微微點頭,便看到析秋站在門外,龐貴彬也轉目過來,隨即抱拳行禮道:“四嫂?!敝懿┖彩莻壬硇卸Y:“四夫人!”析秋回了禮,笑著道:“兩位大人可用了早膳,我讓廚房安排?” 龐貴彬看向周博涵,周博涵回道:“夫人不用麻煩,我與龐大人還有事,就不做打擾了?!蔽銮飸?,側身讓了路和蕭四郎一起送他們出了府。 “敏哥兒走了?”蕭四郎很自然的牽了她的手:“身子剛剛好些,怎么不多睡會兒?!?/br> 析秋和他并肩走著,答道:“也睡不著,不如早些起來?!?/br> 她自滑胎后便日日難以安寢,經常從夢中驚醒過來已是淚流滿面,每每如此蕭四郎都會抱她在懷輕聲安慰,問她什么事她卻是搖頭,蕭四郎知道滑胎一事她一直很自責也心疼那孩子,只是她上有婆母旁有妯娌姑嫂,下有孩兒,她只能將心里的苦深深埋著,有人之時便輕松以對,獨處時卻是愁容滿面。 “還有幾日,婁家那邊要上門提親了吧?”蕭四郎換了話題,輕聲問道:“你可要回去住些日子?” 析秋搖了搖頭,答道:“不用了,家里這么多事,你和敏哥兒我也不放心,回去住也難安?!闭f著一頓看向蕭四郎問道:“聽說已經有人彈劾蔣大人了?” “嗯,他身位吏部侍郎,核查官員述職自是首當其責?!笔捤睦奢p描淡寫的說著,析秋卻能想象朝堂之中的風云暗涌,從來政治上的斗爭看似風和日麗卻往往結果比戰場上的刀槍劍影還要慘烈。 戰場上身死馬革裹尸雖死尤榮,可朝堂落敗不但身敗名裂甚至還會連累家門府邸,甚至同僚同好也難以脫身…… “都察院有沒有參與?”兩人緩步走著,蕭四郎低聲回道:“王大人的履歷便是都察院范大人說起的?!?/br> 都察院也參與其中了,看來這件事一時半刻不會收場,蕭四郎的目的是張閣老,如今戰火才蔓延到蔣士林而已,看來只會越燒越烈…… 而圣上是最后的裁奪者,這之前自是要作壁上觀,從政治角度來說,這樣的爭斗也有一項不能言明的好處,就是在混亂中能看清各位官員所站的角度和位置。 晚上,不等敏哥兒回來,德公公便來了,析秋和蕭四郎一起接見的,兩人都不明白他突然到訪是為何意。 “德公公請坐?!笔捤睦缮焓肿龀稣垊?,德公公面色不大好看,搖頭道:“大都督和夫人不必客氣,灑家來只是轉告貴妃娘娘的一句話,說完灑家就要回宮復命?!?/br> 蕭四郎和析秋對視一眼,并未多言點頭道:“公公請說?!?/br> 德公公便四顧看了一眼,邁近了一步,低聲道:“中午灑家送芙蓉馬蹄糕去文華殿……”說著一頓:“蕭公子說不餓,灑家便擺在了殿外的茶托上,和蕭公子說了幾句話,一回頭卻瞧見殿里的一個灑掃的小內侍偷吃了一塊,灑家當時就沉了臉……” 析秋擰了眉頭,緊了心去聽德公公接下來的話。 德公公隱去了他處置小內侍的事,又道:“才拉著要去打板子,卻吐了一口惡血出來……” 析秋變了臉色,驚問道:“是那糕點有問題?”怎么會這樣! 德公公面色凝重的點了點頭:“糕點是灑家自御膳房親自端的,中間沒有經過他人之手,自蕭公子入宮灑家每日午時過三刻都會去取,卻從來沒有出現這樣的情況,萬萬沒有想到今天卻……”說著一頓又看著蕭四郎:“貴妃娘娘知道后當場便生了怒,讓人去查,這件事情圣上也知道了,不日就會有結果,但是貴妃娘娘卻讓灑家來和督都和夫人說一聲,她雖不知對方是對她下手還是意在蕭公子,可不管怎么今兒是兇險萬分的,所以讓灑家來提醒督都和夫人一聲?!?/br> 蕭四郎面色冷凝的坐在那邊沒有說話,析秋面色泛白的問道:“多謝公公,勞煩公公和娘娘說一聲,我們夫妻知道了,必當萬分小心?!?/br> “如此,那灑家也不多說,告辭了?!闭f完朝蕭四郎和析秋行了禮,蕭四郎讓天誠送德公公出了門。 析秋理解樂袖派德公公來說這件事的目的,不管對方是沖著她去的,還是沖著敏哥兒去的,這件事都與樂安宮脫不開干系,若是沖著敏哥兒去的,她就更該洗脫了自己的嫌疑,讓德公公來說一聲,免得他們夫妻二人怪罪與她。 析秋卻覺得,對方分明就是沖著敏哥兒去的,想借樂袖的手毒害敏哥兒,若此事成了可謂是一箭數雕,既瓦解了中山侯和錦鄉侯與宣寧侯府的聯盟,又斷送了樂袖的前途,還解決了敏哥兒可能存在的身份所帶來的危機。 真是好手段。 “四爺?!蔽銮镌谑捤睦缮磉呑拢骸耙蝗?,不要讓敏哥兒再去宮里了,今日她沒有得手,就定然還會有下一次,無心防有心保不準哪一次就……” 蕭四郎握了她的手,輕聲道:“你不用擔心,我稍后就去宮中,這件事圣上的態度很重要!”又道:“至于敏哥兒去不去文華殿,我進宮去請示了圣意回來我們再商量?!?/br> 析秋點頭應是,蕭四郎便換了朝服去了宮中。 這件事情,析秋并未對圣上抱有多大的希望。 直到天擦著黑,他們父子才從宮中回來,析秋拉著敏哥兒上下仔細看了一遍,終于松了一口道,敏哥兒已經知道下午發生了什么事,他安慰析秋道:“母親放心,孩兒記得您的吩咐,進口之物定會謹慎小心?!?/br> 析秋點了點頭,朝蕭四郎看去,蕭四郎就當著敏哥兒的面道:“人已經查出來了,是御膳房的蔡公公,已經悉數招認了,說是嫉恨樂貴妃而并非是針對敏哥兒的?!?/br> “沖著樂貴妃去的?”析秋不相信,要想對樂袖下手有很多途徑,能不能得手另說,但是在糕點中下毒實在不明智,再說,德公公也說了他每天定時去御膳房取糕點,蔡公公又怎么會不知道糕點是送去文華殿給敏哥兒的,還是端回樂安宮給樂貴妃的呢。 分明就是想大事化??! “圣上怎么說?”如何處置才是最關鍵的,如果只是殺了蔡公公,那么就表明圣上也未有深查的打算,如果留了人那態度就很明顯了。 蕭四郎頓了一頓,朝敏哥兒看了一眼,淡淡的道:“殺了!” 果然是這樣! 析秋緊緊握住敏哥兒的手,看向他就道:“我們不去了好不好,今天只是一個提醒,不知道以后還有沒有這樣的事,我們不能冒這個險,你想回宮中我們再另做打算?!?/br> 敏哥兒臉色暗了暗,卻并不顯得驚訝,與他一個流落在外并未在身邊長大的兒子比起來,在宮中的皇長子對于那個人來說,應該更為重要才是,他毫不意外卻又難免失落,朝析秋搖了搖頭:“母親,父親說過做事情應該迎難而上,她既動了殺心我們就更不能退縮?!闭f的很堅決。 析秋凝眉,朝蕭四郎看去,蕭四郎朝她微微點了點頭。 析秋嘆了口氣沒有再說話。 等敏哥兒離開,她輕聲和蕭四郎道:“妾身覺得事情不能如此終了,敏哥兒一直在宮中,我們要想個辦法一勞永逸,至少要保證敏哥兒安全過了這幾年?!?/br> 蕭四郎心中已有計較,卻挑眉朝析秋看來,夫妻二人一個眼神便彼此明了對方心中所想與自己的打算一樣。 “辛苦四爺了?!蔽銮镂樟耸捤睦傻氖郑骸暗让舾鐑捍笠恍?,我們也有足夠的時間準備……” 蕭四郎點點頭。 第二日,失蹤數日的福建沈氏兄弟沈安沈寧托人請奏了一份奏折,在混亂的朝堂中再次激起了巨浪滔天。 當年先皇后并非難產而亡,而是遭到三皇子的殺害,但萬幸之事便是先皇后腹中的孩子并未遭到迫害,而被他們兄弟二人暗中救了出去,并且撫養成人,但是就在上個月,朝中有人得知此消息后,連派殺手前往福建伏擊他們兄弟二人,皇長子在屢次的避難中遺落民間,求圣上派兵力尋找皇長子。 已經不能用驚訝或是震驚來形容了,沒有人能夠想得到,當年先皇后的還有遺腹子,不但沒有死還好好的活在世上。 這個消息,宛若一個巨型的炸彈,瞬間將朝堂炸的支離破碎。 圣上當先做出反應,令御林軍統領施勝杰去民間尋找皇長子的下落,他的舉動便證明他是相信福建沈氏兄弟的言辭。 沈太夫人驚怒交加,怒意滿面的看著沈季道:“派人仔細去福建打聽,當初沈安和沈寧身邊可曾養過一個孩子?!?/br> 沈季聞言就搖著頭道:“孩兒已經派人去打聽過了,回復的消息并不確定,沈安沈寧行蹤一直神秘,身邊到底有沒有這樣一個孩子,孩兒也不敢肯定?!?/br> 沈太夫人恨恨的瞇了眼睛,就道:“不管如何,他們既然這么說,圣上又是這樣的態度,那么這個孩子定然還在世上,你立刻派人去,不管付出多少代價,一定要在圣上之前找到他?!?/br> “孩兒知道了?!鄙蚣菊f完正要說話,外面有婆子回復道:“太夫人,大爺,宮里的毛姑姑來了?!?/br> 沈太夫人點點頭,讓人將毛姑姑請進來,毛姑姑朝沈太夫人和沈季行了禮,回道:“國舅爺,皇后娘娘請您立刻進宮一趟?!?/br> 沈季就朝沈太夫人看去,知道jiejie也定然是為了先皇后遺腹子的事情著急,他點了點頭:“勞煩姑姑回稟皇后娘娘,就說我這就去宮中?!?/br> 毛姑姑應是退了出去。 沈太夫人又將沈季喊了回來:“告訴皇后,讓她不要慌了陣腳,免得被有心之人看笑話,她好歹還有個弟弟,讓她沉住氣?!闭f著一頓又道:“去告訴張閣老,讓他寫了奏折上請,就說沈安沈寧欺君罔上,先皇后遺腹子一事無憑無證,難以令人信服!” 沈季聞言立刻點了點頭,又道:“張閣老近日被王大人一事弄的焦頭爛額,這件事只怕還要換個人選?!鄙蛱蛉寺犃司吐冻霾粷M的樣子,道:“這個老糊涂,為了一個浙江知府,竟是將自己繞進去了,讓他好自為之吧?!?/br> 沈季自然不可能這樣和張閣老說,不過還是點頭應是,轉身出了門去。 皇長子遺腹子一事朝中喜憂參半,畢竟若是那孩子是嫡出的身份,是正經的皇長子,可若是他真的回來,那將來朝堂已經可預見會出現紛亂,甚至有人生出隱退外放之心,這一趟渾水不趟為妙。 可不管如何想的,身在局中想退已是不可能了。 正如張閣老,得了沈季的信后連夜寫了奏折彈劾沈安沈寧,他意圖將此事推上風頭浪尖,一來可以逼出皇長子,二來又可以將王大人的事淡化下去。 佟慎之急急忙忙到府中來,析秋和蕭四郎一家人正在用飯,見佟慎之到來析秋放了碗起身道:“大哥還沒有吃飯吧,在這里一起吃吧?!?/br> 敏哥兒和炙哥兒起身給佟慎之行禮。 佟慎之沒有心思吃,擺手道:“我不餓,來找督都商量事情,說完便回去,父親還在等我?!?/br> 蕭四郎和析秋對視一眼,站了起來點頭道:“聞賢和我去書房吧?!庇謱ξ銮锏溃骸白審N房做了飯菜送去廚房,我們邊吃邊說?!?/br> 析秋應是,蕭四郎和佟慎之去了書房,一進了門佟慎之便問道:“先皇后遺腹子之事,你可清楚?”就是在問是不是蕭四郎幕后策劃的。 “先坐?!笔捤睦珊唾∩髦畬γ孀?,隨即點了點頭,佟慎之得到了驗證,又問道:“你意在何為,彈劾張閣老的折子御史臺已是備好,如今卻不得不押后,父親讓我來問你,兩件事其中有何牽連?!?/br> 敏哥兒的身世蕭四郎一直沒有告訴佟慎之,不說是因為怕驚著他和大老爺,如今事情他們也參與其中,不告訴他們無論他編了何種理由,以佟慎之和大老爺的聰明是定然欺瞞不過的,想了想他就道:“是為了敏哥兒?!?/br> 有什么事情像是白晝光一樣,在佟慎之腦中一點一點炸開,又慢慢拼湊在一起,他靜靜的聽蕭四郎說完當時的事情,已經驚訝的說不出話來。 “張閣老的事不能耽誤,福建市舶司提舉司一事工部功勞不可抹滅,圣上對岳父也是贊賞有加……” 在告訴佟慎之,但凡張閣老從內閣中剔除,大老爺必然是下一位入閣最熱人選。 這件事佟慎之早已經預料得到,所以并不顯得震驚,他腦中還在不斷重復蕭四郎的話:“敏哥兒并非我的庶子,而是當年我從二皇子府邸抱出來的孩子?!?/br> 難怪他那么堅持送敏哥兒入宮,難怪他覺得敏哥兒與圣上有幾分相似,便是父親也曾有過這樣的疑惑…… 原來并非是他們多心,而是事實分明就是如此。 佟慎之一時有些難以接受,站了起來朝蕭四郎抱了抱拳,道:“這件事讓我仔細想一想,我也回去回父親的話,彈劾的折子會按原計劃送上去,還勞煩你與龐大人說一聲?!饼嬞F賓是通政司參議,密折之事都是通過他的手,沈安沈寧的折子也是通政司轉奉于圣上手中。 “好,我等你消息?!笔捤睦伤唾∩髦鋈?,剛出了門便瞧見析秋正笑盈盈站在門外,他一愣,才明白析秋定然是早已經知道此事了。 他又回頭看了看蕭四郎,蕭四郎也是面露同樣的笑容。 生平第一次生出一種上了賊船的感覺,他微微點頭不做多言便出了府去。 “大哥知道了?”析秋走過來牽了蕭四郎的手,蕭四郎點了頭:“一時有些難以接受,想必明天就能想明白?!?/br> 析秋輕嘆道:“不知道父親和大哥會不會怨我們沒有早點將實情告訴他們?!笔捤睦苫氐溃骸霸缯f了也避免不了今日,沒有分別?!闭f完,牽著析秋的手回了崇恩居。 不待蕭四郎到房里,韓承,龐貴彬以及周博涵前后腳都來了,蕭四郎朝析秋苦笑:“你先睡吧,不用等我?!?/br> 析秋搖了搖頭:“妾身也睡不著,還是等四爺吧?!?/br> 當晚,蕭四郎回來時已經是后半夜,析秋靠在床頭打著盹兒,聞聲驚醒過來喊道:“回來了?!闭f著去服侍他梳洗:“韓大人走了?”在蕭四郎身上聞到了酒味。 蕭四郎搖搖頭,回道:“睡在客院里了,說是回去煩心?!?/br> 析秋抿唇笑笑沒有說話,韓大人定了明年的婚期,洪夫人想必又會跳起來折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