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6節
“四姐!”析秋握住她的手,輕輕嘆道:“你一定會幸福的?!?/br> 佟析硯抿唇微笑,點了點頭。 在雷公公回京述職的那日,周家請了錢夫人做媒人,正式上佟府提親,由于考慮到周夫人的身體,雙方就定了十月的日子,雖有點急可因為兩家要求并不高又不愿意張揚,到也算充裕。 析秋為佟析硯高興,回家一家人在一起吃了一頓飯,席間談起坤哥兒啟蒙的事,江氏就問析秋:“炙哥兒何時啟蒙?” “明年開春吧?!蔽銮镎f著摸了摸炙哥兒的頭又道:“他性子活,大一些也記得多一些?!?/br> 江氏微微點頭,欲言又止,析秋心中一動,看向江氏就道:“大嫂若是不著急,不如將坤哥兒送去我那邊,也省的你單獨請了先生啟蒙?!庇殖∥霏h看了眼:“不如將十二妹一起帶上?!?/br> 佟析環聽道她也要啟蒙,頓時高興起來,怯生生的去看大老爺,大老爺就捋著胡須,微微點頭道:“也好,雖說女子無才便是德,可我們家不同別家,女子多讀書還是有好處的?!?/br> 大家皆是認同的點頭,佟析環抱著析秋就甜甜的道:“謝謝六姐?!辟∥龀幘桶欀亲樱骸熬椭滥阆矚g你六姐不喜歡我?!?/br> “沒有,沒有!”佟析環擺著手:“我也喜歡四姐的?!焙芫o張不安的樣子。 大家一起笑了起來,沒有人提起佟析玉和梅姨娘。 大老爺和蕭四郎以及佟慎之說起雷公公回來的事,大老爺就道:“折子已經遞上去了,圣上已批復,讓我們拿出具體的方案,只等雷公公過了八月帶去福建?!?/br> 福建,廣東幾處的市舶司提舉司終于要落定了。 蕭四郎微微點頭,大老爺又傾了身子問蕭四郎:“你對漁業稅如何看?”朝中前幾年打了幾次不大不小的戰役,江南又是連著兩年鬧了災荒,國庫經過兩年的調整總算緩了口氣,可依舊是捉襟見肘,前兩日吳閣老就對圣上提議,加收漁業稅。 一時激起千層浪,朝中立時就炸開了鍋。 有人贊同,有人反對,而反對最為激烈的便是文淵閣大學士。 蕭四郎不緊不慢的喝了口茶,看向大老爺就回道:“重開海禁一事歷時四載,如今也不過初見成效,漁業稅吳閣老雖說的如夢如幻,可若實施起來,只怕是困難重重,首先不會的同意的,可能就是……”沈家。 這兩年,沈家通過重開海禁,走海上貿易以及漁業,早就賺的盆滿缽滿,若是加重漁業稅,沈家怎么可能同意。 大老爺捋著胡子,點頭道:“督都說的在理,這件事只怕也是吳閣老一人的美夢啊?!闭f完,看向佟慎之:“聞賢,適當的時候你也勸他一勸?!?/br> 吳閣老是佟慎之的恩師。 佟慎之目光微垂,回道:“前幾日張閣老壽辰,吳閣老還在宴中大罪而歸?!闭f著一頓朝大老爺和蕭四郎看來……意思不言而喻。 大老爺和蕭四郎各自低頭喝茶,已是心中有數。 析秋和江氏對視一樣,領著幾個孩子出了門,天空中漫天的繁星,析秋笑著道:“大嫂何時再給我添個外甥女?” 江氏臉一紅,啐了析秋一口,道:“我還沒說你,你反倒說起我來了!”兩人說完,就朝佟析硯看去,佟析硯一愣:“看著我作甚,我的身子大夫可是說過的,極難有孕!” 江氏見她全然不在乎的樣子,不由瞪了她一眼,回道:“哪里有人這樣說自己的!” 佟析硯不以為然,一本正經道:“我說的可是實話!”江氏不想聽,拉著析秋便道:“走,去我房里說話去?!?/br> 析秋掩面輕笑了起來。 晚上析秋和蕭四郎回到府里,兩人隨意聊著:“我記得蔣大人是張閣老的門生吧?”張閣老是當朝唯一一位經歷三朝的閣老。 “嗯?!笔捤睦擅摿送馓?,析秋就拿了扇子輕輕給他打著,蕭四郎又接過扇子拿在自己手里,反手過來給析秋搖著,邊道:“吳閣老初衷是好的,可是眼下海禁重啟沿海一帶恐生事端,若再加重漁業稅,只怕會引起動亂,有張閣老擋一擋,圣上自也會慎重考慮的?!?/br> 析秋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又道:“沈家又是怎么回事?沒聽說沈家有做海運???” 蕭四郎就用扇子敲了析秋的腦袋,笑道:“傻丫頭,你以為當初藤家那么大的家當,是落到誰的手里了?” 析秋一愣,隨即明白了蕭四郎暗指的意思,當初藤甲富可敵國的家當自是充了國庫,可藤家最值錢不是可見的財富,而是那些多少年營運積累的人脈和關系,她當時就想到此事,后來又覺得既然雷公公在那邊,又是親自督查,想必那些東西都歸了朝廷,要不然也納在市舶司了,卻沒有想到卻被沈家接手了。 “沈太夫人不愧是皇室出生,巾幗不讓須眉??!”析秋感嘆。 蕭四郎就目光微斂,沒有說話。 析秋又問道:“說是鮑先生今天要回來?他這兩年一直待在河南道,圣上應是會有所嘉獎吧?”蕭四郎聞言點了點頭,回道:“可能會在岳父手下某份差事?!?/br> 那也是好事,鮑先生是蕭延亦的幕僚大家就算是自己人,在大老爺手下做事,說不定能成為大老爺的左膀右臂呢。 過了幾日,漁業稅的事將本來對重開福建市舶司提舉司的事,持有反對的意見徹底壓了下去,眾人開始不再爭論要不要開福建的海禁,目光悉數放在了漁業稅上,反倒市舶司提舉司一議便通過了。 析秋甚至有些懷疑吳閣老的原本的用意…… 析秋哄了炙哥兒睡覺,又配合敏哥兒寫了會兒,蕭四郎才從衙門回來,析秋迎過去端了茶給他,就見蕭四郎面色有些復雜的看向析秋。 析秋心里咯噔一聲,問道:“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蕭四郎放了茶盅,又握了她的手,將她拉在自己身邊坐了下來。 析秋心里砰砰的跳,在蕭四郎身邊坐穩:“到底什么事?” 蕭四郎就慢慢的道:“今日有人上折,推薦聞賢為皇長子侍講?!币活D又道:“我看圣上恐也有此意?!?/br> “大哥?”析秋愣?。骸白龌书L子侍講?” 蕭四郎點了點頭。 ☆、第三卷 庶途同歸 223 芥蒂 不知道為什么,析秋就想到沈太夫人有次和她說過的話。 皇長子日漸長大,啟蒙在即……啟蒙老師可是一生良師,其地位榮寵不可忽視,大周歷朝歷代曾做過太子侍講的大臣,其后無不是入閣拜相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無疑是至上的榮耀。 “是何人上的折子?朝中有能力勝任的人不甚枚舉,何以獨獨推薦了大哥?”析秋擰了眉頭問道。 蕭四郎端了茶給她,示意她不要緊張,輕聲道:“前些日子便已有人推舉岳父兼侍講……這些日子卻又說起聞賢?!笔捤睦擅嗣銮锏念^發:“其實,這件事對與聞賢而言也并非壞事?!?/br> 析秋明白,佟慎之如今要做的就是積累資歷,等在朝中將老一輩的人都熬下去,他就是未來朝中肱骨重臣,所以大多數在這個時候選擇是穩妥的,若是可以盡量不要參與到皇室中去,這兩年宮中大皇子二皇子漸漸長大,后宮之中又陸續添了三位皇子雖還是嗷嗷待哺,但誰又能預料明天會變成什么樣兒…… 做皇子侍講,就無疑是和皇子綁到一起去了…… 析秋不愿意佟慎之冒這個險。 “四爺怎么看?”析秋朝蕭四郎看去,問道。 蕭四郎沉默了一刻,回道:“此事我看也不是沒有法子應對!”說著一頓朝析秋看去,便回道:“浙江知府年事已高,已擬好了辭呈不日就會呈于宮中……聞賢若是有意,倒是可以去浙江?!?/br> 浙江知府辭呈還沒送出來,他都已經知道了,看來若是佟慎之有意,浙江知府必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析秋歪著頭思索了片刻,覺得這個辦法確實不錯! “那我回頭問問大哥吧,看看他是什么意思?!蔽銮锘氐?。 蕭四郎點了點頭。 第二日析秋就將這事兒和佟慎之說了,佟慎之只說考慮考慮,并沒有直接答復…… 朝中,周博涵遞了奏折,立場鮮明支持吳閣老的漁業稅,張閣老立刻在朝堂之上反擊,只道:“這兩年大周在航運貿易和漁利動作太多,難免引起沿海地區的動蕩,經濟動蕩造成貧富落差,漁民生活艱苦卻要交出大量的稅,而港口貿易卻是日趨漸盛,帶動當地經濟繁榮只怕及時無人再下河打漁,人人憑借港口貿易做利益往來的生意,這樣反而得不償失?!币簿褪钦f,“打漁者”本來就利薄,你再加收漁業稅他們還有沒有必要“打漁”呢,全部走航運貿易不就可以了,到時候你不但收不到漁業稅,反而很可能拉低現階段已經達成的稅收額度。 吳閣老卻道:“這只是小部分現象,不能以偏概全!” 張閣老還擊,吳閣老也不相讓,朝中一時間反對者有,贊同者也有,甚至以兩位閣老門生界限畫出了黨派,戰況日趨激烈,圣上高坐寶座之上卻轉身偷偷去和蕭四郎以及幾位近臣商議福建市舶司提舉司一事,泉州港,廣州港,寧波港等等的問題…… 雷公公拿著工部給出的方案,于六月初頂著烈日遠赴福建,大老爺隨后派遣了工部的吏目趕赴福建,協助雷公公督建提舉司,福建海禁也將在年底正式開放。 朝中爭執持續不下,析秋卻擔憂佟慎之的事,蕭四郎和佟慎之本人卻是風淡云輕的樣子,并不算掛心。 “四嬸嬸?!宾胃鐑汉完筛鐑簺_析秋抱拳,析秋點著頭含笑看著兩個人,指著面前的椅子:“坐下說話?!庇謱Ρ袒狈愿赖溃骸皩N房冰鎮的酸梅湯端來?!?/br> 碧槐應是,析秋又看向鑫哥兒:“今天沒有課嗎?” “是,宋先生同僚到了京城,和二伯父告了三日的假,今天是第一天!”晟哥兒說著眼眸晶亮,顯得很高興,鑫哥兒則在一邊抿唇輕笑,四處看了遍問道:“炙哥兒呢?” “在釣魚呢?!蔽銮镙p笑著道:“他每天上午都會去清河里釣魚?!庇挚纯磿r間:“恐怕還有會兒,你們要不要去看看?” 晟哥兒聽著就側目去看鑫哥兒:“我們也去釣魚吧,索性三弟還沒下學呢?!宾胃鐑喝粲兴?,點了點頭道:“也好!” 碧槐正好端著酸梅湯進來,析秋就叮囑她:“去庫房給晟哥兒和鑫哥兒各找一副釣具出來?!闭f完又看著兩人:“戴了斗笠,別曬著了?!?/br> 兩個孩子應是,隨起身和析秋告辭直接去了后院的清河邊上,遠遠的就看到炙哥兒果然坐在棧道上,兩只手提著魚竿兩只腳卻是垂在棧道下沒在水里擺來擺去。 “炙哥兒?!标筛鐑猴w快的跑過去,得瑟的從身后提出個小巧的鳥籠子來:“看,這是什么!” 炙哥兒回頭一看,就瞧見一只幼鳥在里面撲騰,身上羽毛的顏色很艷麗,炙哥兒眼睛一亮問道:“大哥,這只鸚鵡真好看!” “什么鸚鵡!”晟哥兒撇著嘴:“瞧你就是不識貨的?!闭f完得瑟著籠子,抖了抖去的道:“我告訴你,這叫黃鸝。黃鸝你見過沒有,叫聲可好聽了,此聲只因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聞哪……” 炙哥兒聽著神情一怔,將手里的魚竿丟給慶山,光著小腳站了起來,湊著眼睛一本正經的去觀察黃鸝,又露出果然如此的樣子:“好像是有些不一樣?!闭f著一頓又道:“那你讓它叫一聲聽聽,我聽聽有多好看?!?/br> “呵呵……”鑫哥兒笑著過來,對炙哥兒道:“別聽大哥胡亂的吹捧,不過是只叫聲清脆的鳥兒,哪里有那么神奇?!闭f著,拉著炙哥兒去看他棧道下垂著的魚簍:“釣到魚了沒有?” 炙哥兒依舊是盯著鳥籠子,頭也不回的答道:“釣到了兩條,不過還不夠我想多釣一點,如果每個人都能有一條,那就更好了?!?/br> 鑫哥兒失笑,從身邊常隨手里接過已經掛了魚餌的漁竿,回道:“那我幫你吧,我們人多一定能多釣一些的?!闭f著提著魚竿朝另外一邊而去。 晟哥兒瞧見炙哥兒喜歡他手里的黃鸝,頓時有種揚眉吐氣的感覺,把鳥籠子朝炙哥兒面前一遞,就道:“拿去,以后可不準再說我說話不作數了?!?/br> “給我的?”炙哥兒抱著鳥籠子愛不釋手,隨即笑瞇了眼睛:“謝謝大哥!” 晟哥兒挑著眉梢,顯得很高興,擺著手一副大哥的樣子:“不用謝,以后有什么想要的,盡管和我說!” 炙哥兒看著黃鸝,點頭不迭! 鑫哥兒回頭看兩個人無聲笑著,想到后天要和父親一起出門拜見長輩,面色又沉了下來,暗暗嘆了口氣。 三個人在河邊坐了一個上午,釣了七八條魚,讓慶山和慶元抱著魚簍,幾個人直接去了廚房,一條一條拿出來,比著大?。骸斑@條紅燒,這條燉湯,這條清蒸……”鑫哥兒搖著頭:“這條很大,不如做水煮魚片吧,四嬸嬸最愛吃的?!?/br> 炙哥兒點著頭:“好!這條做水煮魚片!”說完又笑嘻嘻的道:“剩下四條晚上我們烤著吃!” 鑫哥兒和晟哥兒點著頭:“好,等三弟回來,我們就在院子里架火烤魚吃?!痹谒膵饗疬@邊,四嬸嬸總是可以讓他們“為所欲為”,鑫哥兒和晟哥兒也是躍躍欲試的樣子。 三個人回去正房里,析秋讓人伺候各自洗了澡,又找了敏哥兒的衣裳來給鑫哥兒和晟哥兒換上:“……若是再出去也要等到下午,日頭柔和些才可以!” 幾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想到要烤魚暗暗竊喜偷笑。 “母親!”敏哥兒從外面進來,瞧見晟哥兒和鑫哥兒也在,笑著行禮道:“大哥,二哥!” 晟哥兒拍著敏哥兒的肩膀:“就等你回來了,你再不回來我可要餓死了?!泵舾鐑红t腆的笑著,鑫哥兒則是回道:“你哪里會餓,剛剛還吃了一塊馬蹄糕?!闭f著又對敏哥兒道:“別聽他的,他就是想吃自己釣的魚而已?!?/br> “今天去釣魚了?”敏哥兒問著,幾個人皆是點頭,敏哥兒就低頭含笑問炙哥兒:“釣了幾條?” 炙哥兒想也不想就回道:“我釣了兩條,大哥釣了三條,二哥釣了兩條,還有一條是慶山抓的?!睉c山下水抓上來的。 “這么厲害?!泵舾鐑簼M臉的笑容,析秋笑著走過來:“都別說話了,快去洗手一會兒吃飯了?!?/br> 幾個人又打鬧著各自去洗手,炙哥兒就提著鳥籠子給析秋看:“娘,大哥說這個叫黃鸝,歌聲很好聽,我把她掛在你門口好不好?” “掛在我的屋檐下?”析秋眉梢一挑,蹲在炙哥兒身邊:“炙哥兒這么喜歡它,為什么不掛在自己的屋檐下?” “這樣娘就能聽到了啊,我每天都在娘這邊,也會聽得到?!敝烁鐑簱u頭晃腦的說著,就掀了簾子跑出去,析秋站在門口看著炙哥兒指著慶山和慶元將鳥籠子掛上去,炙哥兒又回頭看著析秋直笑,撅著嘴逗黃鸝:“你唱支歌吧,快唱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