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節
江氏鐵青了臉,她自己難產她太知道其中的兇險,佟析硯則是經歷過江氏的生產經過,聞言臉色就白了起來:”怎……怎么會這樣?!罢f著看向太夫人:”上……上次給大……大嫂接生的文太夫呢,把他請過來啊?!?/br> 太夫人面沉如水,搖了頭道:”榮郡王出事之時,文大夫就已經在郡王府中自縊了?!皩嶋H上,郡王府中沒有一個人活著走出來的。 ”六meimei?!百∥龀幝犞屏撕熥泳团芰诉M去,眼淚落了下來,見析秋躺在床上閉著眼睛擰著眉頭:”沒事的,一定沒事的,你一定要堅持住啊?!?/br> 析秋胡亂的點了頭,這個時候也顧不上和她說話,正好岑mama煎好了藥進來,析秋半躺著一言而盡。 時間仿佛在慢慢挪過去,大家都在等待催產湯藥能起作用,析秋睜開眼睛問向春柳道:”現在什么時候了?“ 春柳看了眼懷表:”戍時三刻?!?/br> 宮縮徹底消失了。 析秋已經完全不抱希望了,她擰了眉頭看向穩婆,聲音沉沉的問道:”你們還有什么辦法?“ 兩個穩婆幾乎有些站不穩了,自羊水破了已經過去兩個時辰了,夫人的宮口還是沒有一點動靜,若是再過一會兒沒有動靜,里頭的孩子只怕也難保了,胎兒一旦保不住想要再生出來就要用虎狼之藥,女人用了虎狼之藥往后夫人再生,恐怕就難了。 兩個穩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這里是大都督府,若是今晚夫人出了什么事,她們這些人恐怕一個也活不了,與其都是死不如拼上一拼或許還有一線的生機也未可知。 蔡婆子穩了心神,就朝析秋看去。 正好太夫人由江氏扶著進來,大家也顧不得避忌,這個時候人多仿佛也能互相穩住心神。 太夫人站在門口,眾人也朝穩婆看去。 兩個穩婆就跪在了地上,滿臉惶恐不安結結巴巴的回道:”以……以前也見過這樣的情況,羊水破了卻沒有生出來……“說著頓了頓不安的看了眼太夫人:”是保大人還是保孩子?!?/br> 還不待析秋和太夫人說話,佟析硯騰的一下站起來,指著穩婆罵道:”什么保大人還是保孩子,要你們何用!“說完紅了眼睛:”便是如此,也該是保大人才是?!?/br> 江氏擰了眉頭:”四妹!“一頓:”讓她把話說完?!?/br> 這里還有太夫人呢,六姑爺不在,六妹已經是蕭家的人,能發言做決定的人就只有太夫人。 阮靜柳靜靜擰了眉頭。 太夫人聞言身子便是一抖,閉了眼睛又緩緩睜開露出是上位者的威懾:”你說說,保大人如何,保孩子又如何?“ 兩個穩婆跪在地上瑟瑟發抖,支支吾吾的回道:”若是?!:⒆?,就……“她看向析秋:”就用剪刀將夫人的肚子剪開……“太夫人即便是聽說過,可是這會兒還是忍不住眼前黑了黑,勉強撐著,耳邊又聽穩婆道:”若是?!笕?,就用剪刀……將孩子剪碎了,拿出來?!?/br> ”住口!“阮靜柳先是出聲喝住穩婆,佟析硯跳起來怒道:”合著你們除了用剪刀就一點法子也沒有了?“這果然是只能保一個的法子,保大人孩子必死,保孩子大人也是必死無疑。 江氏和碧蓮扶住了太夫人,太夫人沉吟的閉上了眼睛,滿臉的頹然……為什么蕭家的子嗣就這樣艱難。 太夫人布滿滄桑的眼中,眼淚便順著面頰流了下來。 兩個穩婆被佟析硯和阮靜柳前后一喝,嚇的癱坐在了地上。 析秋面沉如水,就這樣安靜了下來,她摸著沒有動靜的肚子,心已經徹底涼了,她懷了近十月的孩子……她不能和上一世一樣,連走時便如風中的落葉一般,一點痕跡都沒有留下,沒有人記得她,沒有任何東西牽掛…… 她看向太夫人,問道:”四爺呢,四爺回來了沒有!“ 江氏松了太夫人,眼淚已經簌簌的流個不停,她快速的抹了眼淚,回道:”我去,我去外面看看四姑爺回來了沒有!“ 說完,飛快的掀了簾子出去。 佟析硯和春柳碧梧幾個趴在床前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娘!“析秋開口看向太夫人,緩緩吐出幾個字:”保孩子!“這是她生命的延續,如果真的沒有選擇,如果真的無能為力,她可以死但是孩子不可以, 所有人身子便是一怔,佟析硯搖著頭:”不行,不行!“卻是一句話說不出來,哽咽著半天又道:”一定還有辦法的?!罢f完,滿臉期望的朝阮靜柳看去,期待她能有什么好法子,可術業有專攻,便是醫術高超的阮靜柳也不可能所有的都有把握,也是滿臉灰敗的站在哪里。 佟析硯哭聲更大。 太夫人擰了眉頭,腳仿佛灌了鉛一樣走到床前,握住析秋手老淚縱橫:”傻孩子,孩子還可以再有,我們把身子養好,再加再生好不好!“說完不待析秋說話,就看向穩婆斬釘截鐵的道:”保大人!“ ”不要!“析秋緊緊攥住太夫人的手:”娘,他是我的孩子,我每日和他說話,他那么懶有時候聽見我說話還能還里面動一下來回應我,他有生命,我們不能這樣剝奪他生存的權利?!?/br> 太夫人摸著析秋的臉,心疼的無以復加:”不要再說了,娘明白你的意思,孩子雖好可總比不上你啊?!?/br> 析秋眼淚也落了下來,只覺得滿心悲涼,搖著頭道:”娘,您就聽我的……娘,我只想拜托您一件事,這個孩子以后還勞煩您照養,將他養在您的膝下,行不行?“將來若是蕭四郎再娶,她的孩子有太夫人護著,也不至于無人看顧,說著一頓又道:”若是將來您的身子不行,就……就將他……“說著語不成聲:”將他過繼給大嫂,四爺將來還能……還能再有嫡子,把他給大嫂也能和她做個伴?!?/br> 太夫人搖著頭,眼淚再也止不住。 阮靜柳握著拳頭,指甲掐進手心中,她看著析秋和太夫人說著話,忽然開口道:”析秋,還有一個辦法!“ 大家聞言一怔,朝阮靜柳看去。 阮靜柳便靜靜的道:”剖腹取出胎兒,你……還有一線生機?!胺路鹩帽M了所有的力氣,她每字每句都是從齒間說出來。 剖腹? 析秋不是沒有想過,可是現在的醫療水平,沒有麻醉沒有消毒什么都沒有…… 阮靜柳所說的一線生機又有多少呢。 太夫人看向阮靜柳:”張醫女,你……“阮靜柳擰了眉頭,聲音沉沉的道:”不試一試又怎么會知道?!?/br> 她了解析秋的個性,也能感同身受,若是她,她也會選擇保住孩子吧,若是真的將懷胎十月孩子從自己的體內絞的血rou模糊的取出來,她就是活著,這一輩也會活在愧疚和自責之中。 所以,析秋的選擇,她尊重也能理解。 太夫人擺著手:”都不要說了,聽我的,保大人!“不容置疑。 ”娘!“析秋哽咽看著太夫人:”讓靜柳姐試一試吧,您知道她的醫術,她不會胡亂說話的?!?/br> 太夫人身體震住,喃喃的看著已然下了決心的析秋,又去看同樣宛如赴死一樣卻沉靜異常的阮靜柳…… ”真的有把握?“佟析硯期待的看向阮靜柳,仿佛她是有仙術的神仙,輕輕吹一口氣就能化腐朽為神奇。 阮靜柳擰了眉頭,并沒有否認也沒有肯定,回道:”試一試?!罢f著一頓:”春柳綰兒留下,你們都出去吧?!?/br> ”析秋!“太夫人滿臉的不舍:”你真的要這么做?“ 析秋聞言沉沉的點了點頭,肚子里的反應她體會最直接,宮口不開羊水已破,若是再拖孩子存活的幾率就會越?。骸彼慕?,麻煩你扶娘出去!“ 佟析硯抹著眼淚點了頭,去挽住太夫人勸著道:”太夫人,我們去外面等吧,張醫女醫術了得,一定能想到辦法?!?/br> 太夫人被佟析硯扶著出去,又站在門口看向躺在床上的析秋,沉吟了一字一句道:”秋丫頭,我便是拼了老命,也會將幾個孩子撫養成人?!?/br> 這是她的保證和承諾。 析秋點了點頭,眼淚落了下來! 兩個穩婆面如死灰,她們不敢想象剖腹取出孩子,大人還有活的機會,仿佛看異類一樣看著阮靜柳,失魂落魄的退了出去。 房間里只剩下阮靜柳和析秋,春柳和綰兒守在一邊抹著眼淚。 阮靜柳在析秋床邊坐了下來,握著她的手:”……你怕不怕?“ 析秋凄然一笑,點了頭道:”只是再死一次而已?!?/br> 阮靜柳看著她,緊緊攥著她的手,笑的凄涼道:”那好,我們便豁出命博一次?!罢f著一頓:”別怕,便是死……我也陪你一起去?!?/br> ”你可不能死?!拔銮镄χ溃骸睂磉€要靠你照拂他呢?!?/br> 阮靜柳沒有說話,點了頭道:”那我們開始吧?!罢f完深看了析秋一眼,轉頭對綰兒和春柳吩咐道:”熱水,燒酒,爐子,麻醉……“ 話落,三個人忙活起來。 析秋閉著眼睛,眼角的淚流了下來,不期然的眼眸就落在門口的簾子上。 蕭四郎,蕭四郎…… 你回來了嗎,還能再見你一面?若是我走了你能善待我們的孩子吧。 蕭四郎,蕭四郎…… 若是我走了,你一定要好好的,就當沒有遇見我,娶妻生子安穩的過著屬于你的日子,我們相遇雖是短暫,我不確定能在你心里留下多少痕跡,希望沒有一點也不要有,這樣,至少能在我走后,你沒有那么傷心…… 我不算白來一趟,我們不算白做了夫妻,留了孩子也是我存在過的證明,給你留個念想吧! 她睜開眼睛,看向站在床前臉色沉沉的阮靜柳,兩人對視一眼,阮靜柳沉沉的道:”我要開始了……“ 析秋沒有說話,只點了點頭。 兩個人都知道,這樣做的結果的是什么。 仿佛生離,仿佛死別,卻沒有告別。 ”夫人!“春柳捂住嘴低聲哭了起來不敢看。 阮靜柳慢慢解開析秋的衣裳,露出她圓圓的高高隆起的肚子。 綰兒拿了沾了阮靜柳自己配置的麻醉劑,又拿了針灸過來:”四夫人,奴婢要給您施針?!?/br> 析秋點了頭。 綰兒拿了針頭要去針灸……阮靜柳彎腰抱住析秋,在她耳邊輕聲說了一句什么。 析秋眉頭一擰驚訝的看向她,阮靜柳輕笑了笑,第一次露出俏皮的樣子,晃了晃手中的刀片,沒有再說話…… 屋子里安靜的落針可聞。 院子里也是一片死寂,仿佛大家的每一次呼吸,都如放大了數倍。 阮靜柳洗手消毒,綰兒拿針欲刺。 就在這時,院子里響起一聲驚呼聲:”四爺,四爺回來!“緊接著響起一陣陣紛亂的腳步聲。 綰兒的手一頓朝析秋看去,析秋眼眸中露出一絲欣喜。 聽到穩婆的聲音:”四爺……四爺,產房污穢之地,您不能進去啊?!?/br> ”滾開!“蕭四郎沉沉的聲音,話落,他人已經掀了簾子進來,步子之大仿佛一步就欲到析秋身邊,平日從容不迫威懾沉冷的步伐,此一刻卻顯得凌亂漂?。骸毖绢^!“迫不及待的聲音,蕭四郎已經走到床前。 析秋憋了許久的眼淚落了下來:”四爺!“ 蕭四郎看著析秋,她調皮時沉穩時哭泣時彷徨時每一種的情緒和表情他都見過,卻從沒有見過這樣的析秋,那樣的絕望,仿佛臨死前的告別。 他心中劇痛,粗大的手掌一把握住析秋的手,轉頭看向阮靜柳:”到底怎么回事?“ 阮靜柳就飛快的將情況說了一遍,蕭四郎越聽臉色越沉,析秋緊接著道:”四爺,您不要說話,就聽妾身這一次!“ ”不行!“想也不想,蕭四郎站了起來,看向阮靜柳:”沒有別的辦法了?“ 阮靜柳看著蕭四郎就點了點頭。 蕭四郎身體幾不可聞的就晃了晃,緊緊擰了眉頭,低頭看著析秋握著她的手依舊沒有放開,他重新蹲在床前,不容旁人半分質疑的便道:”保大人!“說完,看向阮靜柳:”你若沒有辦法,就請太醫來!“ 蕭四郎對阮靜柳一向禮遇尊敬,這是第一次和她這樣說話。 阮靜柳卻沒有生氣,她和蕭四郎一樣當然希望母子平安,可是這樣的情況,太醫來了也不會有辦法的。 門口,太夫人聽見里面的爭執,帶著穩婆又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