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節
二夫人看著他失魂落魄的樣子,就從地上爬起來,瘋了一般大笑起來,她笑著走過去,目光也落在箱子里,隨即也是怔住。 就見箱子里,一只紋著鬼谷下山的元青花細頸梅瓶,就那樣躺在箱子里,只有梅瓶,卻不見佟析秋的身影。 她認識這只梅瓶,是榮郡王府中堂中擺放的梅瓶,是父王生前最愛的梅瓶。 怎么會在這里,怎么會在這里。 “佟析秋呢。佟析秋呢?!倍蛉藫u著頭喃喃自語不敢置信,忽然間,她震在那里,仿佛想明白了什么,又仿佛無法接受,她開始發抖,身體禁不住的便抖了起來…… 蕭延亦轉過身,目光中隱露著難掩的殺意,他看著二夫人,一字一句的問道:“析秋,在哪里?” 二夫人清醒過來,可腦子里又仿佛更加的模糊,她看著蕭延亦除了搖頭,不知道說什么,能說什么?那一只是榮郡王府中堂里的梅瓶……沒有哥哥的同意,怎么會出現在在這里。 意味什么? 有什么東西,一瞬間在二夫人腦中炸開,她眼前模糊了一片,黑暗,無邊的黑暗朝她襲來。 “佟析秋,佟析秋!”二夫人尖叫一聲,眼底是無盡絕望,她看著蕭延亦,突然的,就朝他沖了過去,他抓著蕭延亦的衣袖:“你們做了什么,為什么父王的梅瓶會在這里?你們到底做什么?不可能,不可能!” 蕭延亦凝眉看著她,疑竇突生,他退開一步目光在房中再次看了一圈,確定房中再無可藏人之處,也確定了此刻的二夫人根本不知道佟析秋在哪里。 他推開二夫人,迫不及待的抬腳便往外走。 佟析秋在哪里,她現在到底在哪里,蕭延亦不敢去想可能性,黑衣蒙面人,兇神惡煞的樣子,她一個弱女子…… 他朝外走,二夫人看著他的背影,又去看了看手中一直握著的匕首,幾乎陷進手心里的匕首,想也沒想就沖了過來。 尖尖的匕首,便自蕭延亦的背脊刺了下去,又被拔了出來,再次刺了下去…… 不過眨眼的功夫,他銀白的直綴已經變成了鮮紅。 二夫人目光失了焦距,機械的動作著,她吃吃的笑著,喃喃的道:“侯爺……我們要永遠在一起不分離,不分離!”她刺了兩次,蕭延亦轉身抓住她的手,奪過她手中的匕首握在手里,他臉上的血色,隨著身后破裂的傷口中流出來的血一點一點消褪…… 二夫人仿佛毫無知覺了一樣,依舊重復著原來的動作,匕首換成了拳頭砸在蕭延亦的胸口,嘴里依舊在說著:“侯爺……我們要永遠在一起,不分離,不分離!” 有鮮血自蕭延亦的嘴里流了出來,他有些站不穩,身體忍不住顫了顫。 就在這時! “侯爺!”宛若天籟的聲音,自他身后傳來,他不敢置信……不敢相信這是真實的,他努力轉身去看,努力去看身后出聲的地方。 他看到了什么,是析秋,她穿著一件絳紫的素面褙子,臉色雖有些白,但卻是完好無損,是的,完好無損…… 蕭延亦笑了,就這樣笑了起來。 “二哥!”是誰,是誰在喊他,是四弟嗎? 是四弟將析秋救了出來,蕭延亦松了口氣,她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蕭四郎兩步自門口跨了過來,接過直挺挺倒下來的蕭延亦:“二哥!” “侯爺!” 析秋走過來,和蕭四郎一起扶住了蕭延亦,她看著他,就見他也正看著自己,臉上掛著舒心的笑容,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房間里靜靜的,有什么自他的身上流出來,滴答滴答落在地面上,濺在析秋的身上。 二夫人依舊在重復著原來的動作,嘴里喃喃的說著話:“侯爺我們要永遠在一起,不分離,不分離!” “來人!去請太醫!”蕭四郎將蕭延亦橫抱起來,目光幽暗的看了眼二夫人,轉身便出了房間,析秋腳步頓了頓,回頭去看二夫人,就見她目光散亂滿臉的呆滯,抬著頭不斷重復著一個動作,嘴里也是說著同樣的話…… 她繞開呆怔在門口的榮郡王,頭也不回的出了門。 榮郡王身穿絳紅色的蟒袍,負手而立,精致俊雅的五官此刻擰在了一起,看不出他在想什么,但垂在身側的手卻緊緊的攥成了拳頭,久久沒有移動。 這是他的meimei,從小捧在手心里的meimei,聰明伶俐的meimei,別人做不到想不到的事情,她總能做的周全想的周到,別人能做到的事情,她卻能比別人做的更加的好,所有人都說她性子好,可是他卻知道她很要強,不允許自己半點不如別人,但凡她認定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 他和父親還有祖母都很喜歡她,將她捧在手心,只要她提的要求,沒有不滿足的,而她呢,也從不蠻橫去要求一些力所不及的,她總能拿捏到分寸,揣度到別人的心思,得到自己想要的,達到自己的目的,不多一分不少一分。 她很聰明,懂得顧全大局,可是這一次…… 榮郡王緊緊皺了眉頭,眼底里滿是失望,就這樣看著二夫人…… 天誠在一側低聲道:“郡王,勞您在外院稍坐休息?!?/br> 榮郡王沒有說話,許久之后他一揮衣袖,頭也不回的出了門! 房外跪著的丫頭婆子一個個連呼吸都忘記了,侯爺受了傷,是二夫人做的,房間里沒有了別人,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紫鵑哭了起來,她不敢進房里去,跪在那里滿臉的絕望,一片死灰。 二夫人還站在那里,重復著動作,重復著語句。 蕭四郎抱著蕭延亦一路出了院子,析秋跟在后面小步跑著,太夫人已經遠遠的迎了過來,看到蕭四郎抱著的蕭延亦,頓時眼前一黑扶住了大夫人和吳mama的手,語不成句的問道:“老二這是怎么了,怎么了!” “娘?!笔捤睦筛緵]空和太夫人說話,析秋走過去扶住了太夫人解釋道:“……是二嫂!” 太夫人看到了析秋:“你回來了,你沒事吧?”析秋搖著頭,回道:“我沒事,我們先給侯爺治傷,其中的細節我再和您解釋?!?/br> 太夫人顧不得許多,點了頭,由大夫人和析秋扶著跟著蕭四郎往回走。 遠遠的碧槐和碧梧以及春柳,岑mama問玉六七個人迎了過來:“夫人,您沒事吧?!?/br> “我沒事!”析秋搖著頭吩咐岑mama:“你快帶人去四象胡同,請靜柳姐過來!”岑mama應是,春柳立刻附和道:“我和岑mama一起去?!彼麄兛吹搅耸捤睦烧е顮?,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但nongnong的血腥味卻能聞到。 析秋擰眉點了頭:“快去!”兩人應是匆匆跑去了外院。 碧槐和碧梧舍不得再離開析秋,便緊跟著她后面。 太夫人雖腳下不停,可析秋能感覺到她扶著自己的手已經在不停的顫抖,是啊,蕭延炙沒有了,若是蕭延亦也……白發人送黑發人的痛,沒有任何一個母親能承受得了。 析秋心中也是悲痛的,蕭延亦最后看著她的眼神,一直在她腦海中盤旋不去,是什么樣的眼神?悲涼的,欣喜的,絕望的,痛苦的,自責的,更多的卻是戀戀不舍,愛慕的。 她心里宛若刀割,她知道蕭延亦的心思,卻沒有想到過他會這樣深。 他一直隱藏克制的很好,她以為他不過是對她有情罷了,這樣的情愫會隨著時間的推移慢慢淡化,也會隨著她和蕭四郎生活漸漸穩定而徹底湮滅,沒有想到他會這樣。 他今晚和二夫人起爭執是為她吧,她看到那口放著梅瓶的箱子了,蕭延亦是來找她的吧。 析秋捂住胸口,腦海中忽然就想到那一次,在大老爺的書房外,他云淡風輕的跟她說話:“六妹稍等,我去去就來!” 情景還仿若在眼前。 若是知道會有今日,那天她一定不會讓佟析硯去找他,或許沒有相遇就不會生情,沒有生情就不會有今日的傷害了吧。 她有種無力感,她左右不了別人的心,也左右不了自己的心……心里想著,她的目光就落在同樣沉重,周身氣息冷澈的蕭四郎身上。 她透不過氣,便側開了目光,隨著太夫人進了正房,又走進臥室里。 目光落在床上,蕭延亦躺在哪里,臉上沒有一點點的生氣,就好像……死了一樣。 他為了她而死,這一點析秋不能接受,她轉頭去看蕭四郎,蕭四郎正凝目站在那里,看著太夫人坐在床前握著蕭延亦的手哭著,仿佛感受到析秋的眼神,他也轉過頭來看著她,兩人無聲的對視,皆在對方眼中看到痛色。 片刻后,蕭四郎朝析秋點了點頭。 析秋立刻去吩咐紫薇,她要在太醫來之前給他做急救,不管如何她都不能讓他死! “四爺!”析秋挽起袖子:“麻煩您將侯爺翻過身來?!钡秱诤蟊成?。 蕭四郎依言走過去,將蕭延亦翻了個身,紫薇按照析秋的吩咐,將所要用的燒酒,熱水和凈鹽拿過來,又讓人找來干凈的棉布去煮…… 太夫人不明白析秋要做什么,大夫人默默的走過去,扶著太夫人站在了一邊:“娘,讓四弟妹去做吧,她心里有數?!?/br> 太夫人點了點頭,抹著眼淚站在了一邊。 析秋讓蕭四郎脫了蕭延亦的衣裳,大夫人將房里的丫頭婆子遣了出去,讓吳mama守在了門口,析秋洗凈了手,拿了干凈的棉布沾了白酒在傷口周圍擦洗,析秋頭也不抬的道:“四爺,幫妾身再拿塊棉布來?!?/br> 她扔了沾了血的棉布,手中便又多了一塊干凈的。 蕭四郎又站在了一邊,她看著析秋眼底便有不忍,析秋臉上的痛和內疚他看的很清楚,他很安靜的什么也沒有說,不管析秋吩咐什么他都照著去做。 析秋沉默的去做著,做著前一世她常常在做的事情,也最為熟悉的事情,可是無論她做過多少次,卻沒有任何一次比現在沉重。 傷口不深只要不感染就不一定致命,但是失血過多卻必死無疑。 太醫和阮靜柳還沒有來。 析秋用太夫人的外傷用藥給蕭延亦敷在傷口上,止住了血又按了棉布在上面。 做完這些她仿佛虛脫了一樣。 蕭延亦開始發高燒,嘴里迷迷糊糊開始說話,念叨著什么。 猛然的,蕭延亦抓住了析秋的手,緊緊握在手里,說著什么,斷斷續續的聲音聽不清楚。 析秋一怔,去將自己的手抽開來。 蕭四郎擰了擰眉頭,太夫人和大夫人俱是臉色一變,太夫人立刻上前去握蕭延亦的手:“老二,娘在這里,娘在這里!”幫著析秋去掰開蕭延亦的手。 仿佛是有所感覺,蕭延亦還是松開了手。 析秋尷尬的退在了一邊。 蕭延亦手上的涼意還留在手心里,析秋緊緊握了拳頭,沉默的站在了一邊,說不出話來,此刻仿佛說什么也覺得慘白。 ☆、第二卷 庶大招鋒 172 解開 劉太醫和阮靜柳一起進了門。 析秋和大夫人避在了屏風后面。 兩人前后搭了脈,又看了傷口,劉太醫道:“傷口處理的很好,再開些藥將侯爺的燒退了,若是不再發燒傷就沒有大礙。不過,侯爺失血嚴重,可能會昏迷幾個時辰!” 太夫人聽著松了口氣,滿臉的感謝看著他:“謝謝,勞你跑一趟!”上前將蕭延亦的被子蓋上。 “太夫人不用謝下臣?!闭f著停了停余光看了眼墻角的屏風,回道:“傷口處理的非常仔細,若是老夫做只怕也做不到這樣細致,若非及時止血恐怕下臣也素手無策……”言下之意,你要謝也不用謝我,謝謝處理傷口的人。 太夫人也看了眼屏風,微微點了點頭道:“讓人陪您去開藥方?!眲⑻t應是,吳mama送他出去。 大夫人站在身側,目光也是若有所思的落在析秋身上,眼底頗有深意。 “大嫂,我們出去吧!”劉太醫不在房里,他們一家子人自是不用避忌,大夫人聽了便點了點頭,當先出了屏風。 一出去,析秋便朝正站在床邊的阮靜柳看去,阮靜柳也正朝她看來,兩人目光交錯,阮靜柳微微點了點頭,示意她沒有事! 析秋也長長的松了口氣。 “勞煩張醫女!”太夫人和阮靜柳打了招呼,阮靜柳輕搖了搖頭,太夫人三兩步跨去床邊,握住了蕭延亦的手,眼圈又紅了。 阮靜柳朝蕭四郎點了點頭打了招呼,又和大夫人見了禮,就走到析秋面前,小聲道:“傷口沒有發炎,記住每日換藥即可?!鳖D了頓又道:“燒退了再吃些消炎的藥,其它的想必不用我說你也懂了吧?!?/br> 析秋此刻心里亂亂的,并為太在意阮靜柳話中可能包含暗示的意思,便點了頭道:“余下的事我會吩咐伺候的下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