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節
婁伯爺避到羅漢床后面的屏風里。 析秋一進去便看到蕭四郎負手立在那里,見到析秋進來眼神微微一暖,視線一直不離她,當著外人的面析秋不好太夸張,進了門朝蕭延亦行了禮…… 蕭延亦朝她回了禮。 田夫人已經在婁老夫人的身邊的坐了下來,臉色很不好看,太醫捧著碗拿著一個錐型的漏斗朝婁夫人嘴里灌著什么,婁夫人哭聲不斷一邊給婁老太君擦溢出來的水漬。 轉眼功夫婁老太君又趴在床上吐了起來,地上早早放了痰盂,頓時滿室里散開nongnong的腥苦味。 析秋靜靜看著,隱隱已經感覺到發生了什么事! 吐過之后,婁老太君癱睡在床上,人一下仿佛老了十幾歲,面色由紅轉白,雖是呼吸平和下來卻是格外的虛弱。 太醫又切了脈,松了口氣道:“無礙了,再開些藥回去仔細養些日子就可以了?!?/br> 太夫人也松了口氣。 這個時候析秋才敢開口說話,朝太夫人道:“娘!”太夫人目光有些冷,又仿佛有些怨朝她看來。 析秋心里依舊是忍不住咯噔了一聲,面色卻是格外的平靜。 “讓太醫說吧?!碧蛉说?。 不待太醫說話,蕭四郎已經出聲道:“有什么話稍后再說!” 太醫便是有話,但見蕭四郎周身冷意凜凜的樣子,也不敢再開口說什么。 太夫人沒有再說話, 房間里仿佛著了火一樣,下一刻就能點燃。 蕭延亦神情一頓,就轉身聲音平和的問太醫:“只吃了藥便就可以了?” 太醫看向蕭延亦點頭道:“毒素較輕,解了毒就無礙了!” 果然是毒,析秋暗暗心凜。 “那今晚就歇在府里吧?!笔捬右嗫聪蚱溜L道:“老太君正身體虛弱也不便移動,伯爺意下如何?” 婁夫人也看向屏風后面,就聽婁伯爺沉吟了片刻回道:“也好,那有勞侯爺和大都督了?!鳖D了一頓:“打擾太夫人了!” “只要人沒事就好,什么打擾不打擾的?!碧蛉宋樟藠淅咸氖志従彽牡?。 蕭延亦就看向析秋:“勞煩弟妹讓人收拾間院子出來!”又對婁伯爺道:“就委屈伯爺一晚上了?!?/br> “不委屈,不委屈!”婁伯爺回道。 析秋側身應是,道:“那吩咐人將梅園收拾出來吧,離娘這里也不遠,來來回回方便!”蕭延亦點頭認可,析秋就去看蕭四郎,就見蕭四郎臉色沉沉的道:“讓吳mama去吧,你坐著歇會兒!” 話一出,太夫人和蕭延亦皆是一愣,就連婁夫人也止了哭抬頭看眼析秋。 析秋一怔,還不待她說話,吳mama已經笑著點頭應道:“那請伯爺和婁夫人稍后,奴婢收拾好了就讓人來接二位?!?/br> 婁夫人點了點頭,吳mama就笑著出了門。 房間里氣氛有些凝滯。 紫薇端了椅子來,蕭延亦蕭四郎和析秋各自坐了下來。 有些大眼瞪小眼的樣子,沒有人說話,但各人心思卻是急轉不停。 正在這時,門簾子幾乎是被人扯開的,連翹驚慌失措的跑了進來,大呼一聲:“太夫人!” 太夫人幾乎是立刻站了起來:“什么事,這樣沒有規矩!” 連翹跟在太夫人身邊多年,一向話少人也穩重,所以太夫人才將她撥給了鑫哥兒用,難得看她這樣大驚失色的樣子,析秋的呼吸也不由停頓了下來。 “鑫爺……鑫爺他暈過去了?!?/br> 析秋也站了起來,不待太夫人開口她已經問到:“怎么會暈過去了,到底怎么回事?”太夫人也是臉色唰的一下白了。 “奴婢也不知道,晚上奴婢瞧著這邊沒散,就在四夫人房里服侍了三位小爺吃了晚飯,不過半個時辰不到,鑫爺突然就從玫瑰床上栽了下來!” “快去瞧瞧?!碧蛉藥缀跽静环€,紫薇三兩步走過去扶住太夫人,這邊蕭延亦和蕭四爺也拂袍站了起來,蕭延亦看向太醫道:“勞煩您隨我跑一趟?!?/br> 太醫自是不會推辭。 蕭延亦又去和婁伯爺打招呼:“伯爺多有不周,還請擔待!” 這個時候無論是誰都不可能再說什么,婁忙出聲回道:“侯爺快去吧?!笔捬右嘁呀洺隽碎T。 析秋早已經掀了簾子匆匆出了門,她心砰砰的跳,腦中不停出現各種假設! 她就怕出現意外,所以吃食經由岑mama之手,又讓春柳去幫忙,鑫哥兒身邊又留著奶娘和連翹還有三四個小丫頭,這么多人護著想必不會出事,沒有想到還是出現了她不敢跟更不愿看到的事情。 太夫人隨后走了出來,在門口停了停,對已經聽到動靜掀了簾子出來的二夫人道:“這里你照顧一下,若是身體不適就讓人請你大嫂來?!闭f完也顧不得其它,轉身扶著紫薇匆匆下了臺階。 二夫人站在門口,看著院子里匆匆朝四房趕的人,轉身招來紫檀問道:“房里的事如何?”紫檀左右看了看,小聲回道:“奴婢什么也沒有動還保持原狀?!?/br> “好!”二夫人冷笑著轉身,進了暖閣安排諸位夫人回府。 “析秋!”蕭四郎走在析秋身側,伸手在袖子底下握住她的手,緊緊的:“別怕,有我!” 析秋一頓,手心的溫暖一直傳遞到她心里,她腳步不停朝蕭四郎點了點頭。 蕭四郎和太夫人隨后趕了過來,就看到前面并肩而行的兩個人,蕭延亦眼底掠過痛色安慰太夫人道:“娘,鑫哥兒身子一直不好,這次應也沒有事,您不要著急!” 太夫人沒有心思說話,滿心里惦記的都是鑫哥兒,連翹的話不停在她腦中回轉……從玫瑰床上栽了下來……怎么能不嚴重! 進了院子,岑mama和紫陽也是臉色發白的站在院門口,一主子們趕了過來,立刻迎了過來,析秋問道:“怎么樣了?醒過來沒有?” 岑mama不安的搖了搖頭,回道:“還沒有醒,奴婢瞧著情形不對啊?!?/br> “什么叫情形不對!”太夫人冷喝了一聲腳步匆匆的走了過來,蕭四郎握了析秋的手,回道:“現在不是問這些的時候,先進去看了再說?!?/br> 太夫人冷哼一聲,帶頭進了門,蕭延亦朝蕭四郎和析秋點了點頭也隨之進了門,此刻析秋也顧不得許多,便帶著一干婆子丫頭進了院子。 鑫哥兒躺在玫瑰床,敏哥兒和晟哥兒一人坐了一邊嚇的小臉煞白哭抽泣著……奶娘抹著眼淚不停去喊鑫哥兒的名字。 房間里人人噤若寒蟬,一片死寂只余下奶娘和敏哥兒,晟哥兒低低的抽泣聲。 鑫哥兒面色發紅,胸口起起伏伏呼吸困難的樣子,小小的身體蜷縮在哪里,臉頰上還殘留著淚水,眉心處蹭了一塊皮應是栽下來時摔的。 地上落了吐出來的穢物。 “鑫哥兒!”太夫人驚呼走了過去,幾乎是跌坐在床上,眼淚落了下來。 析秋也心疼的看著,說不出話來。 蕭四郎將太醫讓進來,太醫立刻上去搭了脈,隨即臉色一變吩咐道:“取雄黃來!” 又是雄黃?難道和婁老太君一樣的情況? 太夫人臉色驟然冷了下來,她含著怒意問道:“可又是中了毒?” 太醫一邊將鑫哥兒胳膊露出來,在手腕上扎了一針,又在他的胸口扎了一針,才回道:“是!和婁老太君是一樣的病癥,俱是是中了毒?!?/br> 太夫人緊緊攥了拳頭,目光冷冷的看了眼析秋,幾乎是咬著牙問太醫道:“那鑫哥兒沒有事吧?”太醫卻是面露鄭重,回道:“下官不敢不確定,要等了解毒后再言?!?/br> 這么說就是比婁老太君還要嚴重了。 眼下是鑫哥兒的身體要緊,大家都不再說話,析秋將目光從鑫哥兒身上收回來,敏哥兒一看到析秋,仿佛緊繃著的神經松了下來,哭著喊道:“母親!” 析秋心里疼惜,走過去抱住了敏哥兒,拍著他的后背道:“敏哥兒不怕,敏哥兒不怕,母親在這里!”晟哥兒也撲去太夫人懷里,太夫人抱著晟哥兒眼淚唰唰的落。 析秋怕兩個孩子吵著太醫,又怕他們驚嚇倒,轉身吩咐冬靈和晟哥兒的奶娘道:“將敏哥兒和晟哥兒抱回去房里去,服侍他們早些歇著。!” 敏哥兒戀戀不舍的看著析秋,又滿臉擔憂的去看鑫哥兒:“母親,鑫哥兒沒事吧?”析秋摸著他的頭,安慰道:“沒事,你回去睡覺,明天一早鑫哥兒就沒事了?!?/br> 敏哥兒不疑有他,由奶娘抱了出去! 岑mama泡了雄黃進來,太醫如同給婁老太君喂藥一樣,用漏斗朝鑫哥兒嘴里去灌雄黃。 灌了幾口,鑫哥兒便伏在床邊大吐起來,可人卻依舊是軟軟的毫無知覺,如同木偶一般。 太夫人在一邊著急的喊:“鑫哥兒,鑫哥兒!” 鑫哥兒毫無反應。 蕭延亦問太醫道:“怎么樣?”他也是面色凝重。 太醫沒有說話,低頭換了幾個xue位,用銀針淺淺的扎了幾針,額頭上已經是滿頭大汗:“小爺早產身子格外的弱,先天心肺功能不全,所以縱是毒素不強,但卻引起身體內其他的并發癥,就看今晚的反應……現在還不好說?!闭f著站了起來,迅速寫了一張方子遞給蕭延亦:“請侯爺速速派人抓了藥來煎了!” 蕭延亦什么也沒說,接了藥方出門去吩咐人抓藥。 大夫人形色匆忙的來了,到床邊看了鑫哥兒,也是眼睛微紅去扶著太夫人,太夫人拍了她的手,道:“你來了!” “我也是嚇了一跳,本想去您那邊看看婁老太君,卻又聽到鑫哥兒出事了!”看向太醫問道:“說是中毒,怎么會好好的中毒?” 太醫就看了眼蕭四郎,見他沒有制止,便開口解釋道:“是一種叫藜蘆的草藥,全株有毒根部毒性最強,誤食后會有胸悶,氣短,面赤,嘔吐之狀,甚至可能致死,但按婁老夫人和小爺的癥狀來看毒素并不大,常人服用不至于致命,但由于兩人身體格外的虛弱,婁老夫人有心肌之癥,而小爺則是先天心肺之氣不足,所以反應上也劇烈一些!” 今天府里的吃食都是由析秋在照應打理,大夫人余光看了眼析秋,又問道:“那可知道毒素自何處而來!”不可能無緣無故就吃了草藥中毒! 太醫并不確定,目光就落在地上鑫哥兒吐出來的穢物上,頓了頓道:“按小爺和婁老太君各吐之物來看,兩人只同食了一樣東西?!彼聪蛭銮?,問道:“四夫人,今日席上可是上了一道藥膳?” 析秋面色坦然,點了點頭回道:“是!”說著一頓又道:“可是藥膳有問題,您可要驗一驗?” 主動要求太醫去驗。 太醫點頭回道:“若是還有剩余能讓下官瞧瞧,那是再好不過了?!蔽銮稂c了點頭,吩咐岑mama道:“去將晚上熬的藥膳端上來給太醫驗一驗?!?/br> 岑mama早就面色發白,滿臉的不敢置信,藥膳是她一人經手的,又是做了多次,怎么會讓人吃了中毒! 可縱然心里有疑問,依舊是出了門去了廚房。 大夫人看向析秋,朝她微微點了點頭。 析秋眼中無人,目光落在床上的鑫哥兒的身上,吐過之后臉上潮紅和婁老太君一樣退了下去,可臉色卻是變的蒼白的如一張白紙一樣,睫毛如蝶翼般遮在臉上,小小的眉頭緊緊皺著,呼吸緩緩的……她甚至感覺的到斷斷續續的停頓。 嘴里依稀能聽到呢喃聲:“娘……娘……” 太夫人心疼的,緊緊抓著鑫哥兒的小手,流著淚看著他,大夫人在一邊安慰太夫人,蕭延亦從外面進來,對太夫人道:“娘,時間不早了,您去四弟妹房里歇會兒,這里有我們!” 太夫人滿臉疲態的擺了擺手,聲音嘶啞的回道:“鑫哥兒這樣,我哪能歇的好!” 大夫人在一邊也嘆了口氣。 岑mama端著一個甜白瓷的碗進來:“這是晚上給幾位小爺送去的,和送去席上的是一個鍋里的?!闭f著看了眼析秋,析秋點了點頭指了太醫道:“讓太醫看一看?!?/br> “是!”岑mama應是端去桌上給太醫察看。 太醫便用里面的銀勺挑了一些放在鼻尖吻了一吻,又用食指沾了一些嘗嘗…… 所有人緊張的在等太醫的反應。 “沒錯!”太醫一錘定音:“婁老太君和小爺體內的藜蘆確系出自這藥膳之中?!?/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