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節
析秋就指了一邊的椅子,道:“只是想和你隨便聊聊,坐著說話吧?!碧煲驺读艘汇?,但還是依言在左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碧槐上了茶。 析秋笑著道:“張醫女的事,讓你跟著奔波了這么多天,我也聽她說了,說是一路上都是你在打點,吃住安排都極為妥當,辛苦你了?!?/br> “這是小人該做的?!碧煲婀Ь吹幕氐溃骸霸僬f,一路上張醫女各個歇腳點她都了若指掌,又有春雁姑娘和綰兒姑娘一邊細心照料,小人也沒有做什么?!?/br> 天益很機靈無論是說話還是辦事,都極為妥帖穩當,她看著心里喜歡,便笑著點頭道:“你跟四爺身邊這么多年,四爺的事里里外外都是你在打理,何必自謙?!碧煲媛犞汇?,面上的表情不由又怔了一分。 夫人突然提到他跟著四爺的事,難道是他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對,惹了夫人的嫌? 他明白,現在家里的事,看著還是四爺在說話,但大多的事情其實還是夫人在拿決定。 析秋看著天益面色一分一分的緊,她不由笑著道:“我聽春雁說,七月你到了年紀要出府了?” 天益終于松了口氣,立刻回道:“是,按府里的規矩是這樣的?!蔽銮锉銌柕溃骸八臓斢幸庖扑]你軍營,聽說你拒絕了,那你自己是怎么打算的?” 天益眼睛一亮,隨即又垂了頭規規矩矩的答道:“小人聽四爺的安排,哪里有什么想法!” 沒有說實話,析秋搖了搖頭道:“我聽說去年侯爺身邊的常隨出府,侯爺是薦到五城兵馬司,除了這幾處倒也沒有聽說有更好的去處……”說完,看天益垂了眉眼,她又道:“張醫女想在京城落腳的事你知道吧?” 天益點頭:“聽春雁姑娘提到過,還在城中尋了許久的鋪面,想開間醫館?!?/br> “是啊?!蔽銮镉中Φ溃骸安贿^鋪面難尋,昨兒我和她在府里商量,我陪嫁中在西大街有間鋪面,她去瞧了正合適,我們便定了將醫館開在那邊,不過想要開醫館手續繁多,我們是女子許多事辦起來總是不便,所以我便想來問問你,可愿意去鋪子里幫忙,你也不用急著答復我,回去想一想,想好了再來和我說,無論你來不來,都與四爺那邊的安排不相沖突,全憑你自己的選擇?!?/br> 天益驀地抬起頭來看著析秋,就見她笑盈盈的坐在上面看著他,臉上滿是認真鄭重…… 前途對于他來說,是一輩子的事,可對于夫人來說他不過是四爺身邊的常隨,只要得了四爺的同意,他去哪里夫人完全不用問他的意思,隨意放在哪里便是,可是夫人還是來問他的意思,還這樣的鄭重很認真,仿佛他的前途和未來,對于夫人來說也是極其重要的事一般。 他得到了尊重,頓時為剛剛戒備和懷疑,生出尷尬來。 “小人回去想一想,過兩日來給夫人答復?!碧煲嬉彩菨M臉的認真,去鋪子幫忙,做到頂也不過是個管事掌柜,對于他來說確實需要仔細去思量。 析秋認可的點點頭,笑著道:“不著急,仔細想想,決定了可不得反悔!”語氣輕快,便端了茶。 “是!”天益松了神色笑著回了,隨后站了起來:“那小人告退了?!?/br> “去吧?!蔽銮镄χc頭,忽然又喊住他,問道:“還有件想要問一問你?!?/br> 天益停住腳步回身應道:“夫人請說?!蔽銮锉阈χ溃骸斑@一趟去通州來回十多天,你……覺得春雁如何?” 算是問的很直接了。 天益一怔,隨后仿佛明白了析秋的意思,眼睛一亮抬頭看向她,臉上驟然紅了起來,說話也開始結結巴巴的:“回夫人,春……春雁姑娘……很……很好?!?/br> 這樣的態度,已經不需要多問什么,析秋便笑著點頭話語隨意的道:“隨便問一問,春雁年紀也不小了,我想著這次也把她放出去,讓她跟著張醫女,在外面雖不如府里便宜,可接觸的人多,或許還自在些!” 天益迷迷糊糊的應是,一轉頭正巧碰到春雁從門外進來,他臉一紅連招呼都忘了打,飛快的出門卻是腿一軟在臺階磕了腿,他顧不得揉三兩步逃也似得出了門。 春雁莫名其妙的看著天益的背影,問道:“夫人,天益怎么了?” 析秋忍著笑,回道:“許是有事著急去辦吧!” “哦?!贝貉闼贫嵌膽?,又將手里端著的盅遞了進來,笑著道:“夫人嘗嘗,這是奴婢做的,當歸雞湯薏米蓮子紅棗糯米羹,是和張醫女學的,說是藥膳極是滋補?!?/br> 析秋一愣,挑著眉頭道:“出去一趟,竟還學了本事!”說著,端了盅用勺子舀了抿了一口。 春雁滿臉期待的看著她,緊張的問道:“好不好?奴婢剛剛讓岑mama嘗了,她說不錯,也不知道合不合您的口味。若是不喜歡奴婢再重新做?!?/br> 析秋又舀了一勺,喝完眼睛一亮點頭贊道:“味道真不錯,沒想到我們春雁的手藝這樣了得?!?/br> 春雁松了口氣,滿臉笑容的道:“那明天再換著花樣給您做,奴婢現在會好幾種,張醫女還送了奴婢好幾本書,現在沒事便去看,以后照著上面一樣一樣做給您嘗嘗?!闭f著一頓又道:“還給四爺做了,等晚上回來端了給四爺?!?/br> 析秋笑著道:“不知道我們這樣靈巧懂事又賢惠的春雁以后會嫁去誰家?!闭f著一頓又嘆道:“這樣想著,我還真是有些舍不得呢?!?/br> “夫人!”春雁紅臉回道:“奴婢不要去別人家,奴婢決心是不嫁人的,奴婢還想著幫夫人帶小少爺,帶小姐,還想看著少爺小姐嫁娶……一直陪著夫人!” 析秋就攜了她的手,笑著道:“真是說傻話,我雖也舍不得你們幾個,可女人到了年紀總要嫁人生子的,便是出府了你也能?;貋砜次?,也能一直陪著我,豈能為了我耽誤了自己的事兒,就是你愿意,我也不能同意的!” “夫人!”春雁還想說什么,析秋卻是笑著擺手道:“不說了,把碧梧喊來,她定是會喜歡這藥膳羹的,讓她嘗嘗?!?/br> 春雁見析秋轉了話題,心想出府的事還早的很,便也收了心思笑著回道:“夫人可不用管她,給她留著呢?!?/br> 析秋笑著點頭,便低頭去喝粥。 說曹cao,曹cao到,碧梧進來了,鼻子精的到處去嗅,春雁就擰了她的嘴道:“聞什么,聞什么,你難不成是屬狗的不成?!?/br> 碧梧就哎呦哎呦的求饒:“好jiejie,好jiejie?!焙傲税胩?,總算擺脫了春雁的手,揉著臉笑嘻嘻的道:“這味兒實在太香了,我又沒說和夫人討了吃,便是聞一聞也不行啊?!?/br> “吃吃吃,你瞧瞧你,來侯府不過幾個月,都胖了一圈了,再吃下去可就連這門都要進不來了?!?/br> 碧梧就真的回頭去看門,又看看自己的身體,擰了眉頭一本正經道:“不可能,我便是再吃十年,也吃不出這樣的分量?!?/br> 析秋失笑。 “好了好了?!贝貉阈χ溃骸翱靹e鬧夫人了,你的份我可是給你留著呢?!北涛嘌劬σ涣?,過去抱著春雁笑著道:“我就知道jiejie對我最好了?!闭f著朝析秋福了福道:“夫人沒有吩咐那奴婢去做事了?!?/br> “去吧!”析秋笑著道,碧梧便一溜煙的跑出去了,春雁就捂了嘴笑著道:“她哪里去做事,分明就是去廚房了,岑mama和紫陽也慣著她,有什么好吃的都悄悄給她留一份,把她的嘴慣的越發刁了!” “這也是她的福氣?!蔽銮镄χ?,碧梧看著憨憨的可是平時在府里走動,滿肚子的心眼,她若是想去打聽什么事沒半會兒功夫就能得了準兒,可若是別人想套她的話,她便開始裝傻,一律一問三不知。 用春柳的話說,碧梧就是騙吃騙喝的小騙子! 正說著,春柳陪著阮靜柳來了,析秋迎了出去,笑著道:“怎么今兒來了,可是貨源的事有著落了?” “不會這么快?!比铎o柳坐下嘆氣道:“托了幾個當初行醫時結識的朋友,這會兒還沒消息回來,也不知行不行?!闭f著一頓又道:“早知道今日會開醫館,當初在外行走時,怎么也要留一份心,也不必現在這樣沒頭蒼蠅一樣四處碰了?!?/br> 阮靜柳雖是女子,但為人處事卻與男子一般,沒有多余的小心思,與人相處說話都是直來直往,喜歡的人便覺得她格外的真實不做作,但普通結交的人難免覺得她孤傲清高難以相處。 而她自己也不愿與人去打交道,現在讓她去求人辦事確實有些為難她了。 “不著急?!蔽銮锇参克溃骸暗赇伂F在還沒空出來,里面也沒有整,我們還有時間,再說是自己的店鋪也不講究時間,什么時候準備好了,什么時候開業便是!” “嗯?!比铎o柳低頭喝茶,又想到什么事看向析秋道:“你和我說的去給佟大太太看診的事,我看今天有空,不如就今天去吧,過兩日我若是忙起來又不知到哪一日了?!?/br> 今天回去?析秋想了想點頭道:“那你等等,我去和太夫人打個招呼?!?/br> 阮靜柳點頭道:“你去吧,我在這里坐會兒?!?/br> 析秋便起身換了衣裳,去了太夫人那邊,太夫人正在和大夫人看蕭延箏的嫁妝單子,見析秋進門,太夫人笑著道:“快坐,我正和你大嫂看延箏的嫁妝,你也來看看,可還缺什么,我老了許多事也想不到,我們人多一起想一想?!?/br> 太夫人又怎么會想不到,析秋明白她的意思,不過想要讓她也有參與感,一家子婆媳在一起說事,她看著心里也高興。 析秋便走過去也伸頭去看,就看到嫁妝上第一抬列的是太后娘娘賞賜的玉如意,看來二夫人已經進宮里求了旨意,只待到了吉時太后賞賜了。 “我也不懂,真是看不出什么來?!蹦抗獗懵湓谂慵薜娜藬瞪?,貼身的大丫頭八個,小丫頭四個,管事mama一個,粗使婆子兩個,還有四房陪房……也太多了些,二夫人從郡王府嫁到侯府,無論帶多少人都無所謂,侯府有能力也養得起,可是龐府前后不過三進的院子,加上原有府里服侍的,這么多人恐怕連住都成問題。 大夫人看著析秋的目光落在陪嫁人數上,眉頭幾不可查的擰了擰,隨后目光一轉又去看別去,她眉頭一挑,就暗暗想到當初佟析華的樣子,這有事就避朝后縮的本事,看來佟家姐妹人人都有。 她便開口道:“娘,這陪嫁也太多了些,龐府是三進的宅子,又是五品官這用人開支都有定例,我看大丫頭四個,小丫頭兩個,粗使婆子兩個就行了。免得人多了,龐家無處安排反而為難了?!?/br> 太夫人一頓,滿臉笑容的點頭道:“是這么回事,回頭和承寧提了這事,人數上再動一動?!?/br> 析秋朝大夫人看去,大夫人低頭喝茶沒有再說話。 析秋心里笑笑,知道大夫人的想法,可她卻和大夫人想的不同,太夫人看著事事無所謂,可什么事心里都有一桿秤,這樣的事情她又怎么想不到,既然太夫人能想得到卻沒有去改,就必然有她不改的原因。 她不愿去表這樣的態。 便朝太夫人道:“娘,我想回娘家一趟?!碧蛉寺犞汇?,問道:“可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沒有!”析秋就將佟析硯和她說的話說了一遍,就道:“趕巧她今兒有空,我就陪她去一趟,也不知行不行,不試一試也不知道?!?/br> “那快去?!碧蛉它c了點頭:“親家太太這一病也有一年了吧,若是能治好也算是了了你們大家一個心事,總歸是喜事!”太夫人說的淡淡的。 析秋點頭應是,和大夫人打了招呼,便退了出去和阮靜柳回了佟府。 太夫人就嘆了口氣道:“她比我可小了許多歲,卻沒有想到病的這樣重,還記得有年春宴上,她穿了件立式水紋八寶立水裙,當時的風頭連十七八歲的小姑娘都蓋住了,那裙子如今錦繡閣里還掛了一件呢?!?/br> 大夫人也知道當年的事,便笑著道:“這身子好壞和年紀也無多大的關系,正如人們常說的,心寬才能長壽,如娘這樣心態好才是正理?!?/br> 太夫人笑了起來,攜了大夫人的手,兩人之間如母女一般低聲去說話:“你說的也不錯,這心態好什么事都看開點,再仔細養護著些,身體自然好?!?/br> 大夫人認同的點點頭:“正是這樣!” 太夫人又嘆道:“析秋這孩子,也真是孝順的?!辟〖业氖滤衷趺磿恢?,若不然當年也不會送了一副頭面給析秋做謝禮,庶女在家里的難她瞧了多了,析秋在佟府的日子也不會好過。 如今嫁出了門,又有夫君護著,娘家的人自是高高捧著,許多姑娘家便不知天高地厚撇了娘家,殊不知女子便是出嫁了,這娘家的好壞昌盛和她在夫家的地位,這一生都有摘不清的關系。 析秋是個聰明的孩子! 這點上,大夫人很認同,點頭道:“四弟妹向來胸有千壑,辦事也穩妥!” 不過一兩個時辰,析秋和阮靜柳便從佟府回來了,到太夫人房里打過招呼,析秋便和阮靜柳歇在自己房里的暖閣上,阮靜柳道:“仔細養著便是,這樣的病也急不得?!?/br> 析秋一早知道,中風的治療便是在科技發達醫療水平先進的現代,也不過是用藥物控制以療養為主,何況是現在。 不過,看房mama的樣子,顯然很失望。 阮靜柳就靠在那里看著析秋,她也知道一些佟府里頭的家事,今兒去一看果然如她所想,大太太對析秋這個庶出的女兒,不但不親近還能看得出帶著許多敵意。 “你啊?!比铎o柳就擰了眉頭道:“就是太心善了,你嫁了人便是蕭家的人,娘家的事能幫就幫一把,不能幫也不是你的錯,何必這樣委屈自己?!?/br> “哪里委屈?!蔽銮镄χ溃骸霸僬f,姨娘和七弟都在家里,還有父親,大哥,大嫂可都是我的親人,我怎么能不cao心?!?/br> 阮靜柳目光一暗,便斂了眉眼沒有再說話。 析秋看著她就嘆了口氣。 想到今兒佟慎之說的話,大老爺不過三四天就能回來了,這次永州的東西都帶回來,羅姨娘也跟著回府了。 這幾年她一直和羅姨娘有書信來往,知道她在永州過的很自在,還偷偷在外面開了鋪子,當初自己的娘家的旁枝也尋著了,若不是大老爺要回來,她便是永遠住在永州也愿意了。 晚上回來,她和蕭四郎說大太太的事:“靜柳姐診了脈,說是大中風,血脈郁阻,要仔細調養著,開了藥……”蕭四郎面無表情的點了點頭,應道:“這在世的郎中,若是張醫女這樣說,恐怕換了旁人也不會有更好的法子了?!?/br> 意思是,不用再費力氣去尋大夫了。 “我知道,不過畢竟府里還有大哥,我若是能盡一份心,那自是好的?!闭f著一頓又提到阮靜柳尋貨源的事:“……托了人去尋,也不知行不行?!?/br> 蕭四郎擱了手里的筆,露出若有所思的樣子,想了想便抽出桌角的信紙,低頭去寫了封信,抬頭遞給析秋:“若是尋不到,你便讓她拿著信去長街天葆藥行,尋位王掌柜,你們一開始所需的藥材量不會太多,不如就先從天葆藥行拿了貨,先應付著?!?/br> 析秋一愣,驚喜的看著他道:“這天葆藥行妾身也聽過,說是京城最大的,在各地都有分店,若是能從他們那里拿貨價格又能合理的話,那真是再好不過了?!闭f著就小心接了信收了起來。 第二日讓春柳將信送去給阮靜柳,阮靜柳隔天下午便過來找她,滿臉笑容道:“事情談成了,可真要多謝大都督,還是他的面子大?!?/br> 析秋見她高興,也顯得很高興,道:“他們同意暫時給我們供貨嗎?”大家都是同行,同行間競爭價格也好還是服務也好,為的不就是顧客,長街和西大街隔的不遠,這藥行和普通的鋪子不同,東家不賣西家買,可藥行滿京城數得上的也就那么幾家,他們完全能自己去賣,為什么還要給她們供貨,搶自己客源。 阮靜柳笑著道:“不是暫時,王掌柜說以后我們若是缺貨,隨時都能去他那里提!”說著一頓又道:“我先前托了人找了他們,當時他們一口回絕了,這回拿著大都督的名帖和親筆信,你也想不到這王掌柜多殷勤,恨不得將我供起來才好!” 析秋失笑,打趣道:“哪里有你說的這樣神,或許對方認出你是醫女,知道你的名聲,給我們供貨只會賺不回賠才同意的呢?!?/br> “這功勞我可不敢領?!比铎o柳笑著道:“謝禮的事,便由你代勞了!” 析秋也打太極:“我可不敢越俎代庖!” 阮靜柳看著她輕輕笑了起來,表情格外的輕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