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節
析秋點點頭,回道:“也好,你早些去,若是有什么事就讓人帶信回來,有難處也別撐著,這一兩年可能會難些,不過只要我們有心,力氣用對了地方,日子總會慢慢好的?!?/br> 朱三成認同析秋的話,便躬身回道:“夫人說的話,小人記住了?!?/br> 析秋便轉頭對春雁吩咐道:“取十兩銀子給朱大家的做儀程?!贝貉銘?,轉身進了里間,過了一小刻便拿了個鸚鵡綠的荷包出來遞給朱三成。 不單是朱三成,便是鄒伯昌和金大瑞也是滿臉的震驚,沒聽說哪家的奴才領差事出門,主子會賞了儀程的。 朱三成有些愣住的看著春雁手里的荷包,遲疑的沒有伸手去接,析秋便道:“拿了吧,你才過去總有要用錢的地方,旁的不說一家子的日子總要過的,總不能為了地苦了我們自己!” 朱三成垂了頭,恭恭敬敬的朝析秋行了禮,雙手接過春雁給的荷包,謝道:“謝夫人賞?!?/br> 析秋點了點頭,目光又落在鄒伯昌身上。 既然是三個人一起來的,想必他也有話說才對。 鄒伯昌見析秋看過來,便上前一步回析秋的話:“小人也想明天就去山東,特地來給夫人辭行?!?/br> 析秋點點頭,囑咐道:“聽金大家的道那邊的佃戶日子過的不好,你去了也別為難人家,若是有難處就寫信回來?!贝貉阋策f了個荷包給鄒伯昌,析秋又道:“那邊的宅子聽說有些破舊,這一個冬天下了幾場雪,這會兒去了怕是也不好住,你去了先找了人修葺了再進去?!?/br> 鄒伯昌心里暗暗驚訝,夫人考慮的這么詳細周到……他又想到此前自己要求去通州,而夫人卻執意讓他去山東,是不是說夫人一早便已經做了決定? 他后脊生了一絲冷汗,幸好自己見了勢頭不對便收了,原本還想回佟府打點,若不能去通州便留在京城也行,如今不由暗暗感嘆,只怕他就是回府打點了,夫人這邊也不會再改主意。 他有些心生寒意,雙手去接了春雁的荷包,垂頭應道:“小人謹遵夫人吩咐!”又道:“太夫人莊子里的劉總管和小人見了面,按照夫人的吩咐,問了些莊子里的事,劉管事說是這一趟陪著小人同去山東,等去看了地再來回夫人的話?!?/br> 析秋聽著一喜,問道:“劉管事明日與你同往?”鄒伯昌點頭應是。 析秋便道:“那你盡心招待著?!?/br> “小人明白!”鄒伯昌回著,便低著頭退到了一邊。 析秋便讓春柳帶著兩人到一旁的耳房里去喝茶。 金大瑞和自己的媳婦一起來的,待鄒伯昌和朱三成離開,金大瑞家的便拿了個賬本出來,捧在手里道:“夫人年前送去了五十兩銀子,這里面都是開支明細,到今天為止還一共余了八兩,悉數交給夫人!” 春雁看了眼析秋,析秋點點頭,春雁便上前接過本子過來,析秋打開一看,隨即愣了一愣,賬本記得很細不過大多數都是以符號代替,字也是歪歪扭扭的,一看便是識字不多的樣子,她挑眉看向金大瑞家的。 金大瑞家的唰的一下紅了臉,金大瑞則上前一步解釋道:“夫人,她不識得字,平日里記的賬也只有她自己能看得明白,還是讓她給您念吧?!?/br> 析秋笑著點點頭,就將賬本還給她,金大瑞家的紅著臉接過賬本,便一頁一頁翻著去念,自年前三戶人家十八口人,各人做的衣裳,每人里衣多少,夾襖多少,鞋襪多少……又有年前采買的菜,碳甚至門上貼的對聯花了幾個銅板都細細的列在賬本上。 不但細心還很會過日子。 析秋笑著道:“你們留在宅子里,不如去莊子里,你們在宅子里若是想種些東西,養些雞鴨貼補,平日里我也不管你們,但有一點且記住,別影響了左右的鄰居,壞了宅子?!?/br> 金大瑞夫妻聽著便是眼睛一亮,雙雙應是。 析秋又問道:“聽說你們有兩個小子帶在身邊?” 金大瑞回道:“是,大的十四,小的九歲?!?/br> 析秋聽著便點點頭道:“下午你們將家里的孩子領進府里來我瞧瞧?!?/br> 金大瑞就忙點頭應是,他原想著留在京城,可以讓兩個孩子去學個手藝,可雖說有手藝傍身,可畢竟屬于三教九流之列,若是能進侯府里當差,那自是再好不過的了,他沒有料到夫人會提起這件事,金大瑞心里不由生出感激來。 析秋又道:“你們去吧,有事便來府里尋我?!?/br> 金大瑞便帶著媳婦退了出去。 析秋則坐在房里擰了眉頭,如今侯府里的事,內院是二夫人主掌中饋,外院有胡總管管著,她的陪房若是想要進府里來做事,怕是要從長計議才行。 春雁問道:“夫人……”她欲言又止,顯然有和析秋一樣的擔憂。 “寶珠攆走了,家里也要添個丫頭,朱三成家里有兩個丫頭,下午瞧瞧若是行,回頭到家里來也不是不可以?!蔽銮镎f完,便整理了衣裳站了起來又道:“我們去后院瞧瞧?!?/br> 地翻松了,三七的種子也買了進來,她想著這兩天趁著天氣好了,讓人進來將棚子搭起來,就可以下了種子下去。 春雁便跟著析秋去了后院。 花架子拆了,地也翻了出來,這么看過去還真是顯得空曠許多。 她轉頭吩咐春雁道:“回頭我會讓天益和岑mama去買了油紙回來,你也不出去便在這里搭著手吧?!?/br> 春雁點頭應是,想到天益的樣子,就氣呼呼的撇了撇嘴。 忽然,院子里有低低的哭泣聲傳來,壓抑著仿佛帶著無盡的絕望和委屈。 析秋聽著一愣,轉頭去看春雁,春雁就貓著腰四處去找,尋了半天也沒找到聲音的來源,便納悶的道:“奴婢聽著聲音不像是家里小丫頭發出來的?!?/br> “是哪邊!”析秋指了指圍墻的另外一頭:“像是隔著墻過來的?!?/br> 春雁臉色一變,就回道:“哪邊是以前二夫人的院子?!?/br> 佟析華的院子里還留著以前服侍的丫頭,她陪嫁來的東西也有專人打理照顧著,不過這大清早怎么會有人哭呢。 春雁問道:“要不要奴婢過去看看?” 析秋擺手道:“不用?!彼礁飦磉@么久,兩邊都不曾來往,她也不想摻和佟析華的事情里去! 兩人便轉了身回了房里。 蕭四郎回來了,析秋詫異的問道:“怎么中午回來了?”他平時上朝都是晚上才回來的,也沒有像今兒這樣,中午就回府里來的。 “事情不多,我便提請回來了?!笔捤睦尚χ溃骸罢埖南壬挛缫^府里,要見一見?!?/br> 析秋這才想到,蕭四郎和蕭延亦都托了人尋私館先生,前幾日才聽他提到過說是錢忠府里有位姓黃的先生要辭館,那位黃先生教書幾十年,在京城中頗有些名氣,蕭四郎和蕭延亦聽到后,便托了錢忠遞話:“錢伯爺回話了?” 蕭四郎抬腳上了臺階,又停了腳步等了等析秋,兩人并肩進門,他道:“黃先生執意回鄉,說是年事已高,想回去頤養天年?!?/br> 析秋一愣,問道:“那今兒來的先生是?” 蕭四郎在桌邊坐了下來,春柳奉茶上來,他道:“黃先生介紹的,姓宋,常州人,和黃先生是同科舉人,聽黃先生說學問不錯,這些日子恰巧到京中來尋訪親友,我便讓黃先生遞了話,請了人到府里來見一見?!?/br> 析秋聽著若有所思,問道:“若是先生定了,那先生是要住在府里的吧?二嫂那邊可打過招呼?先生的一年的束脩(xiu)是多少?是從公中出還是我們也要出一半?” “束脩等見了人再細談,不過東昌伯府里每年給黃先生的是二十兩銀子,四季衣裳一套,配了小廝服侍,若是這個宋先生來我們也按照這樣給便是,至于二嫂那邊,要是她不從公中走,我們出也無妨!”說著一頓又道:“院子的事你回頭和二嫂商量看看?!?/br> 析秋擰了眉頭,想了想道:“嗯,妾身見到二嫂便和二嫂說?!闭f著,她想了想又道:“敏哥兒開了年才四歲,現在啟蒙比起旁的人家,也不算早,可畢竟年紀還是小,若是開了館也不用安排的太遠,早晚去也方便一些?!?/br> 這些是小事,蕭四郎也沒有析秋想的細,便粗略的點頭應了。 這邊碧槐進來問道:“飯擺在哪里?”析秋回頭問蕭四郎:“四爺在家里吃吧?” 蕭四郎點頭,析秋便服侍蕭四郎凈了手,兩人移到次間去吃了午飯。 “宋先生下午才來,四爺歇個午覺吧?!笔捤睦杀憷∷氖?,滿眼笑意的道:“你陪我一起歇了吧?!?/br> 析秋臉一紅去推蕭四郎:“妾身還有事呢,四爺自己歇著吧?!闭f著推他去床上躺著。 蕭四郎卻是手臂一拐,將她整個人拽了過來,笑著道:“你昨晚便沒有休息好,有事留著下午再去做,這會兒什么也不準想?!闭f著,伸手去解析秋的衣裳。 外面,春雁早識趣的把門關的嚴嚴實實的。 析秋拍蕭四郎的手,叱道:“蕭四郎!”她假裝怒意,擰了眉頭道:“我不困!”誰知道和他一起歇著會出什么事,她寧愿撐著眼皮熬著,也不能送羊入虎口了。 蕭四郎便爽朗的笑了起來,親著析秋的手道:“再喊一聲!” 他昨晚便注意到,析秋激動或者放松戒心時,便會直呼他的名字,就連自稱也由“妾身”變成了“我”。 析秋一愣,也意識到自己失言,隨笑著道:“妾身服侍四爺休息吧?!睗M臉的笑,剛才的橫眉瞪眼早尋不見。 蕭四郎目光一閃,便轉身將他壓在了身下,挑著眉頭道:“既然夫人要服侍,那便好好服侍吧?!闭f著眼底露出促狹來看著她。 他這樣子,析秋自是明白他的意思,便笑著求饒:“春困夏乏,四爺趕緊歇了吧?!闭f完又道:“不如妾身說故事給您聽吧,妾身說故事很好聽?!?/br> 只要不進行肢體接觸,怎么樣都行。 蕭四郎哈哈笑了起來,他也不是孩子,她竟然用哄孩子的方式來哄他,便起了逗弄之意:“也好,那你便躺在這里說給我聽吧?!?/br> 那還有什么區別,析秋掙扎著起來,哄著他:“妾身就坐在旁邊?!敝钢差^的杌子。 蕭四郎不肯,咬著她的耳垂,灼灼的熱氣噴在析秋的耳際,他低聲道:“你再喊我一聲,我便放了你去?!?/br> 析秋聽著一愣,便呵呵笑著道:“四爺的名諱,妾身如何直呼,四爺說笑了?!闭f著還挑了挑眉! 蕭四郎眉頭一擰,低頭便去親她的脖頸,胸衣襟的扣子已經被他扯了一半,析秋一著急連忙求饒的喊道:“好好好,妾身喊……妾身喊?!?/br> 蕭四郎就停下來,笑看著她! 析秋正了正色,喊道:“蕭四郎!”腦海中想到昨晚旖旎的畫面,臉便不受控的紅了起來…… 蕭四郎滿意的笑了起來,低著頭又在她臉上胡亂親了幾口。 兩個人又鬧了一陣,析秋最后將繡花繃子拿到了房里,坐在床頭陪著蕭四郎歇午覺。 “這是什么?”蕭四郎問道。 析秋手下飛針走線,頭也不抬的回道:“書包?!闭f著一頓又道:“敏哥兒要開館了,平日里去的時候書總不能一直拿在手里,也不方便,妾身便想給他做個小書包,背在身上也方便許多?!?/br> 家里頭三個孩子,都住在一處又學在一處,她給敏哥兒做就不能少了鑫哥兒和晟哥兒,便是他們不用,可她這個做嬸嬸的卻不能厚此薄彼了! 三個小書包雖不繁瑣,可也要費些功夫。 蕭四郎就目光閃了閃,看著手里析秋還未成形小書包,便擰了擰眉頭道:“仔細眼睛,這些事讓丫頭去做?!?/br> 說著就抓了析秋的手握在手里仔細去看,纖細的手指尖上,果然有著淡淡的繭子。 “不過隨手的事?!蔽銮镄χ殚_手:“妾身習慣了!” 蕭四郎便沉了臉色不再說話。 過了一會兒,春柳便隔著門稟道:“四爺,天益來了,說是外院有位宋先生求見?!?/br> “嗯。知道了?!笔捤睦傻亓?,便起身坐了起來,析秋便擱了手里的針線服侍蕭四郎穿了衣裳,不放心的叮囑道:“四爺記得客氣些,不論成不成四爺可不能嚇著宋先生了?!?/br> 蕭家雖是侯府,可那些先生當初科舉未中,為人總有一些莫名的清高傲氣,雖說京城中教書先生多,可說的上名號,教的好的也不過那么幾位,若是在這些只要清名不求名利的先生那里留了話柄,將來便是再請人恐怕也不會容易。 蕭四郎聽著便是一愣,不解的問道:“我如何能嚇著他?” 析秋看著他茫然不知的表情,就噗嗤笑了起來,回道:“四爺是不知道,四爺平日里板著臉,莫說不熟悉的人,就是熟悉的身邊人也是大氣不敢喘,更何況像宋先生那樣的文人先生……” 蕭四郎目光微閃,以拳抵唇咳嗽一聲,轉身大步朝外走,直到人出了門,淡淡的聲音才傳了進來:“知道了?!?/br> 析秋跟在后面出門,眼底滿是笑意。 送蕭四郎出了門,析秋便和春雁春柳圍在炕邊說話,不一會兒天益來了,隔著簾子道:“夫人,四爺說讓鑫爺和敏爺去外院?!?/br> 析秋聽著一愣,敏哥兒和鑫哥兒都在太夫人那邊,蕭四郎若是覺得宋先生合適,想讓兩個孩子見一見宋先生,那該讓天益直接去太夫人房里,現在卻是直接到她這里來,他這么做是不是在暗示她,要對敏哥兒囑咐一番? “你去回了四爺,說一會兒便讓將他們送過去?!闭f著,她自己便下了炕,春柳蹲在地上給她穿鞋,便問道:“夫人要去太夫人房里?可要換了衣裳?” 析秋平日在家里穿衣不大講究,都是舒適寬松為主,所以每每出門時總是要先換了衣裳。 “嗯。幫我重新梳了頭?!闭f著人已經走到梳妝臺前坐了下來,對春雁道:“隨便挽個纂兒吧?!闭f著,在蕭四郎送她的妝奩匣子里找了一只紅寶石的篦子拿給春雁:“就戴這個吧?!?/br> 春雁看了眼篦子,覺得素凈了些,不過想到析秋一直如此,對外表的東西并不在意,也沒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