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
可無論心里怎么想,她也只能笑著應了,乖乖的站在門邊。 等了半刻鐘,那婆子也不見回來,房mama就探了頭和另外一個婆子道:“請問mama,那位mama為何還未回來?” “伯公府那么大,就是坐轎也要一炷香的腳程,等著吧!”那趾高氣揚的語氣,就是在說房mama小門小戶出來的,沒有見過世面! 房mama臉色鐵青,正想轉身駕車離開時,這時胡同口卻并頭進來兩匹高頭大馬,馬上面各坐了一位公子,一位長的微胖皮膚白凈,但眼神卻顯得有些輕浮,另外一位生的丹鳳眼,高坐馬上自然而然的散發出一種令人不寒而栗的威懾。 蕭四爺?! 房mama立刻低了頭,朝其中一位側了側身,宣寧侯府畢竟和佟府是姻親,蕭四郎房mama還是見過幾次的。 蕭四郎挑著眉頭,從馬上跨了下來,并沒有認出房mama是哪一府的mama,可卻并不妨礙他的腳步,就見他隨意和房mama點了點頭,將手中的韁繩丟給跟隨的小廝,就大步跨了進去。 這半會兒功夫,門里候著的婆子也迎了出來,朝另外一位虛胖白凈的男子跪了下來:“三爺!” 房mama一愣,原來這就是武進伯父的任三爺! 任雋斜眼看了看那婆子,喝道:“起來吧!”又大搖大擺的從房mama面前走過去,房mama暗暗松了口氣,正當她轉身要走時,任雋又突然轉過身來,看著房mama問道:“你!哪個府的?” 房mama一驚,慌亂間低下頭,回道:“奴婢保定佟府的?!?/br> “保定佟氏?”任雋歪著頭想著,他身邊跟著的小廝就在他耳邊悄悄耳語了幾句,他露出恍然大悟的樣子來,又面色不善的瞇著眼睛似笑非笑的看著房mama:“原來是吏部左侍郎佟正川府上的,可有什么事?!敝焙舳蠣斆M,語氣很囂張。 房mama冷汗都出來了,她覺得這位任三爺看人的眼神,讓人滲的慌! “奴婢來給伯公夫人送帖子的!” 任雋退后一步,手忽然伸到房mama跟前,白白凈凈的手指卻散著nongnong的脂粉味,房mama不明所以,抬頭不解的看著他。 “帖子!”任雋一臉的不悅,壓抑著怒火:“本公子今天心情好,給你捎進去!” 給她捎進去?房mama想拒絕,可看到他這副樣子,像是隨時都能抬腳踹她一樣,就抖抖和和的將帖子遞了過去,任雋接了大手一擺道:“帖子送了,滾吧!”隨后頭也不回的進了門! 房mama站在門口,只覺得腿腳發軟,連走路都邁不動步子! 正在這時,院門里就傳來蕭四郎不悅的聲音:“和一個婆子說道什么!” 任雋就嬉笑著:“佟府唱堂會……正好閑著,去湊湊熱鬧!”說著哈哈大笑起來,就聽到蕭四郎冷哼一聲。 房mama聽著頓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有種不好的預感! ☆、第一卷 庶難從命 057 混亂(1) “他真這么說?”大太太喝茶的動作一頓,露出驚訝的神色去看房mama:“蕭四郎也在?” 房mama點頭,又將當時的情形復述了一遍,道:“太太,那個任三爺我瞧著心術不正,他來不會惹出什么事吧?” 這不是大太太考慮的范圍,沒想到這件事任三爺也知道了,她拒婚后雖不后悔,但武進伯府畢竟是權貴,大老爺和佟慎之如今都在官場,若是因此惹了小人,她豈不是得不償失! 若是任三爺能來,不管他人品如何,也能讓慎之去和他緩和一下關系,多一個朋友總比多一個敵人要好。 想到這里,她又生了怒,若非王姨娘,她又怎么會騎虎難下迫不得已拒了婚事,得罪了武進伯府! 不過好在給姨太太的信已經寄出去了,洪府那邊也不過這些日子就能定下來,到時候幾臺嫁妝將佟析言打發了,再慢慢收拾她! “這件事你先別聲張,去和來總管打個招呼,若是人來了就領去慎之那里,有他和天青作陪想必也不會出什么亂子!”大太太雖這么說著,可還是叮囑道:“那一天人多,把幾位小姐都給我看好了?!?/br> 房mama知道事情輕重,點點頭不做他議。 幾房帖子都送了出去,因為大太太不愿聲張,也不過三兩家客人,到了唱堂會這一日,除了外院大老爺請了幾個同僚,以及徐天青請了蔣士林和一位姓錢的秀才,內院里宣寧侯夫人要主持中饋不得空,只有懷著孕的五夫人帶著一位姨娘來了。 佟析華讓人將蕭延亦領去書房見大老爺,又將五夫人安排在智薈苑大太太房里歇腳,讓幾位meimei坐陪,自己則去陪著大太太在門口迎客。 五夫人生的一張圓臉,眼睛很大個子小巧,穿著一件石榴紅的褙子,月白的挑線裙子,頭上梳著圓髻別著金累絲紅寶石步搖,又一只翠玉通透的篦子,肚子還不大顯懷只略顯得豐腴了些,若非析秋早聽過她嫁去宣寧侯已經有三年,定會以為她不過十三四歲的年紀。 陪著她來的姨娘,低眉順眼的跟在她身后 佟析言今兒很反常,按平日這樣的事情她該沖在前頭,現在卻是臉色泛白的坐在杌子上,垂著頭仿佛壓抑著什么,整個人看上去很陰沉。 析秋挑挑眉,想到王姨娘在床上躺了幾天,難道真如傳言說她一病不起了? 佟析硯見佟析言未動,就帶頭迎了過去笑道:“五夫人!” 析秋也隨著站了起來,大家朝五夫人見了禮,佟析言反應很慢,木然的跟在眾人身后朝五夫人福了福。 佟析硯笑著去扶五夫人的胳膊,將她護送到黃花梨的冒椅上坐下來。 “有勞四小姐了!”五夫人笑著佟析硯,她們見過幾次,佟析華也常在府里提起她,所以對佟析硯她并不陌生,只是相比較以前,她好像長高了些,眉宇間也不再孩子態,多了份女兒家的端莊羞澀。 “四小姐也不去府里坐坐,我常聽太夫人念叨,也不見你去?!?/br> 佟析硯很不好意思的回道:“不瞞您說,我這身子一到春天就不大利索,也不敢出門,又怕過了病氣,這眼見著好些了,才敢來見您!”雖然過敏癥不傳染,但也沒有更好的說辭,又怕五夫人多心,畢竟她如今懷孕,對這些格外的在意。 五夫人展顏一笑:“一家人,四小姐也太見外了!”她的目光落在佟析玉身上:“八小姐幾個月不見,身量長了這么多,以后也定是個美人??!” 佟析玉頭低著,臉紅了半邊! 五夫人也掩袖而笑,左右逢源一個不落的轉了臉道:“六小姐,我正有事想求您呢!”眉眼都是笑意去看析秋。 析秋眉梢微挑,笑著回道:“五夫人若有用的上我的,盡管吩咐便是,說什么求不求的話?!蔽宸蛉艘彩菨M臉的笑:“上次瞧見二嫂身上穿的那條裙子,就知道六小姐手巧,我就長長惦記著,想著哪日遇到你,一定要討了你的手藝,給我做幾件衣裳?!闭f著她摸著自己不大的肚子:“這是二嫂的侄兒,可也是你的侄兒呢!” 析秋不得不佩服五夫人,她們這僅僅是第二次見面,她的為人處事以及態度,這樣自然仿佛認識了許久,非常熟絡一樣。 “好??!”析秋笑著道:“五夫人要什么料子,什么顏色回頭您派了mama告訴我一聲,我照著給您做!就怕我這粗淺的陣腳,回頭您瞧不上!” “哪能??!”五夫人笑著去攜了析秋的手:“六小姐愿意我高興還來及,怎么又能嫌棄。至于料子我回頭讓mama給你送來,怎么也不能讓你又出功夫又出料子來!” 一邊佟析硯也笑著湊趣道:“看出來了,五夫人今兒來不是來聽戲的,是來使喚六meimei的!” 大家都笑了起來,析秋也抿唇輕輕笑著,五夫人看著她,目光微微一動,難怪任大奶奶說六小姐溫和識禮,長相又是拔尖的,若不是出了那件事,只怕已經是任三奶奶了…… 五夫人暗暗疑惑,卻覺得析秋這樣的,怎么會不顧體面,在伯公府失態? 心里想著,五夫人又去看佟析言,隨即眼底露出一抹驚艷來,佟析言穿著一件茜紅色的褙子,梳著桃心髻別了一支赤金鑲玉步搖又幾朵玫瑰紅的絨花,生的和她差不多高,年紀不大卻周身散發著一種女子的嫵媚,一顰一笑都露出妖嬈之態…… 她想到,伯公夫人退而求次之定了三小姐,卻沒想到被大太太毫不遲疑的拒絕了,看來,佟府也不如表面上這般風平浪靜??! 佟析言見五夫人正在打量她,就尷尬的笑著,彌補似得接過紫珠泡來的茶端給五夫人,五夫人雙手接過茶笑道:“三小姐今兒怎么不說話,我瞧著臉色也不大好,可是身子不舒服?” 佟析言目光一閃,緊張的看了看左右幾個姐妹,脫口而出的解釋道:“沒有!”頓了頓又覺得自己有些失態,又道:“只是昨晚沒有睡好罷了!” 五夫人就笑笑:“那就好!”這時門簾子一動,一位年輕的婦人走了進來,幾位小姐已起身迎了過去,朝婦人屈膝行禮:“嬸嬸!” 五夫人目光一轉就明白進來婦人的身份,也笑著過去見禮:“佟二夫人!” 二太太一身煙霞色的褙子,頭上朱釵叮當盛裝出席,她施施然走進來,身后跟著許久不曾露面的十一小姐佟析佳,析秋又和佟析佳見了禮,她是二房的庶女,和佟析玉同齡,比起佟析玉略顯得嬌小了些,但性格卻有些類似,所以佟析玉一見她過來,就笑著迎了過去:“十一meimei!” 佟析佳一一朝眾人行了禮,才紅著臉和佟析玉坐在一邊說悄悄話去了。 三小姐今兒表現太過反常,所以和長輩聊天逗趣的責任就落在四小姐身上,她笑著道:“三弟弟怎么沒有來?” 二夫人與五夫人一左一右坐在椅子上,她笑接過茶道:“他哪能閑得住,早去了外院!”又去問佟析硯:“大嫂去哪里了?” 佟析硯答道:“和jiejie在外面迎客,說是父親有同僚的家眷過來?!?/br> 二夫人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大老爺一直外放,在京認識的同僚大多是二老爺的人脈,可能是二老爺請了吏部幾位大人來府,借著機會將大老爺官職的事落定下來。 官場的事她不懂,但既然來了若只坐在這里和小姐們喝茶聊天,大嫂心里必然會不舒服,她想著就起身道:“你們陪著五夫人說說話,我去花園里瞧瞧戲臺子搭的怎么樣?!闭f著,帶著丫頭婆子出門,忽然又回頭去看十一小姐:“你就待在這里吧,省的來回跑!”話落,便出了門。 幾位小姐又陪著五夫人聊了會兒,小片刻佟析華就陪著一位面生的夫人一路笑著進來,析秋跟著站了起來,又有丫鬟上了茶,佟析華攜著夫人的手道:“若是知道您來,也好派個車去接接您!” 那夫人約莫三十幾歲,但面色憔悴,人也顯得很消瘦,析秋注意到她秋香色的褙子袖口上磨損的比較嚴重,首飾也是普通鑲金的簪子和步搖。 “大姑奶奶快別這么說,一家人哪用說兩家話?!彼f著目光一動,就朝座位上的五夫人看去:“這位是……” “瞧我!”佟析華咯咯的笑了起來:“我忙著說話,竟忘了給您引薦?!闭f著她就站了起來虛拉五夫人的手:“這是我弟妹,府上五夫人?!闭f著又朝五夫人道:“這是登州江夫人!” 原來是江夫人,析秋目光動了動,沒想到江府的人也來了。 是了,大太太既然宴客,那么作為親家的江家必然不能少,只不過江家還在孝期,也不大出來走動,江夫人能來確實挺出乎人意料。 “原來是五夫人!”江夫人笑了起來:“早聽大姑奶奶說您賢惠,如今又懷了身子,今日瞧見您,果然是有福氣的!” 五夫人就朝江夫人福了福:“不敢擔夫人夸獎!” 析秋也朝江夫人屈膝行了禮,江夫人就笑著一手攜著佟析硯,一手拉著佟析言:“是三小姐,四小姐吧!”又去看析秋和佟析玉:“六小姐,八小姐也這樣大了!” 她沒有見過十一小姐,只是禮貌的朝她點了點頭。 “夫人快坐!母親正忙著也沒空陪著您說話,我們是小輩,還望您不要見外才好!”佟析華扶著江夫人坐下來又道:“江小姐可還好?前段時間聽說病了,我和母親都忙著也沒空去,心里卻一直惦念著?!?/br> 江夫人坐了下來,回道:“那孩子想給我做件褙子,性子急就熬著夜,又攤了涼,惹了風寒……還要多謝親家夫人和大姑奶奶的藥?!?/br> 析秋覺得江夫人說的話里有話,佟析華也是目光閃了閃,這樣的人家若是依她,早就退了婚了,只是大哥和父親堅持,她又是嫁出去的姑娘,也不好說什么,只是今日一瞧江夫人這身作派,更是心里不屑的很,底子薄就是底子薄,一個江大人倒了,江府就徹底衰落了下去,瞧她這身半舊的衣服,連房mama的行頭也不如! 無論心里怎么想,來者就是可客,況且這親家的關系又撇不開,面子上的事情還是要做足的。 “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夫人往后若是缺什么,只管派人去侯府!”佟析華正說著,忽然簾子一動,大太太也走了進來,她并著兩位夫人一起進來,佟析華立刻起身迎了過去:“母親!” 大太太今日穿了蜜合色的雙金褙子,下面是淺紫色馬面裙子,滿臉的笑容給佟析華引薦左邊的夫人:“這是劉夫人?!辟∥鋈A聽說過,是吏部右侍郎劉大人府上的,想著便朝那位夫人笑著半福了福,大太太又去看右邊的夫人:“這是楊夫人!”又和楊夫人見了禮。 大太太又引薦江夫人和五夫人,又讓幾位小姐和兩位夫人見了禮。 劉夫人和楊夫人就各賞了見面禮,見多了一個十一小姐,劉夫人就退了手上的鐲子,楊夫人落了一根赤金發簪,算是補齊了。 楊夫人就看著幾位小姐,眉眼都是笑朝大太太道:“夫人好福氣,幾位小姐都生的這樣標志出眾?!?/br> 大太太笑道:“不敢擔您的夸獎,渾長了!” “夫人謙虛了?!睏罘蛉诵Φ溃骸皫孜还幽??我可是早聽說少年進士的大名,怎么沒瞧著人兒?” 析秋就看到江夫人聽到楊夫人夸獎佟慎之,眼睛一亮,從進門至此第一次露出真誠的笑容來。 大太太回道:“都在外院呢?!庇趾蜕磉叺姆縨ama道:“去外院瞧瞧,若是見大爺有空,就讓他過來?!?/br> 房mama低頭應是,掀了簾子出去。 一屋子的人坐下喝了茶,笑著和劉夫人說話:“我家老爺不在京中,也不曾和您走動,到是常聽弟妹說起您!”劉夫人就笑著回道:“我前些日子來,趕巧您出門去了,也沒見著,今兒總算是見上了!”劉夫人皮膚有些黑,若是不笑就略顯得有些兇。 大太太微笑著:“聽弟妹說了,我正巧帶著丫頭們去普濟寺了,以后您若來定要過來坐坐,我聽說您是湖州人,我是常州的,也算半個老鄉了!” 若按析秋的記憶,湖州和常州那是八竿子打不著的,但那時候交通不發達,大家都在京城,浙江和江蘇又是連著的,人文風俗也相近,又都是遠嫁自是親近了一份。 這邊楊夫人也笑著插話:“夫人是常州人,這到是巧了,我娘家的嫂嫂是蘇州人?!?/br> 大夫人一愣,笑道:“這可真是巧了,不知夫人娘家是哪里的?” “山東萊州!”楊夫人笑道。 楊夫人說完,就見佟析言的身體幾不可聞的晃了晃,臉色白的像紙一樣。 大太太眼睛一跳,有什么從她腦子里跳了出來,楊大人是在國子監任職,與佟府并無來往,楊夫人卻是不請而來,如今她這么一說,她仿佛明白了什么,眉眼里就都是笑:“這可是巧上加巧了,我meimei是遠嫁山東,也正是萊州?!?/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