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
至于佟析言和她拉扯的事,那不過是姐妹不和,大太太要懲戒也要一碗水端平,四個女兒都在現場,自不能罰一個余一個。 所以,這件事大太太并不好處理,她既沒有有力的證據,又要顧忌佟析硯,最好的辦法就是尋其它借口出了這口氣。 這也正是她裝病的原因,若是大太太拿她做借口,傳了佟析言對質,如此一來無論對錯,在旁人眼里,她們都是不知退讓自私涼薄不敬姐妹欠教養又眼皮子淺的庶女罷了! 所以,她病情嚴重昏迷不醒…… 大太太這條路走不通,自然會找其它的借口。 不過這些,她不能和佟析硯說,大太太有的是手段! “你別胡思亂想?!辟∥龀幷玖似饋恚骸昂煤眯?,我改日來看你?!奔辈豢纱某隽碎T。 待佟析硯離開,春雁忐忑不安的回來:“小姐,那方帕子……” ☆、第一卷 庶難從命 028 拿捏 析秋搖頭道:“我們本也沒有做什么!”佟析言用的花粉太薄了,若不湊近了聞根本無用,于是她就讓春雁稍稍加工了一番,只不過利用了佟析硯……她真誠待自己…… 春雁壓著砰砰亂跳的心,低聲道:“那大太太不會覺得是小姐挑唆四小姐吧?” 一向老成穩重的春雁露出這樣無措的表情,她笑著安慰道:“那帕子許多人見過,又是四jiejie特意來取的,我們不過拗不過她罷了!”話落,卻是暗暗嘆了口氣,大太太當然會懷疑,可是人就是這樣,她如果覺得能看透你,覺得你不過如此,反而會對你放松戒備。 她就是要讓大太太知道,她很聰明不懦弱也不會任人欺負,可是卻根基淺薄手段拙劣,只有依附于她,她才能在府里站穩! 這個道理,她花了很久才明白,尤其是與大太太打交道,分寸的拿捏非常重要。 春雁不知她的心思,大大吐出口氣,笑了起來:“沒事就好?!?/br> 背后的疼痛讓析秋頻頻蹙眉:“除了四jiejie,大太太房里可有人來?你怎么說的?”春雁笑著點頭:“紫鵑和紫霞來坐了會兒,奴婢說小姐高燒未退,一直迷迷糊糊睡著,她們就在門口看了一眼就走了?!彼D了頓又道:“房mama,錢mama還有來旺家的都來過了,來旺家的還稍了好些藥材!” 析秋笑著點頭道:“你們仔細點,也別漏了嘴!”她見春雁明白遂換了話題:“取些年前我們備的桂花出來,拿去廚房做了桂花酥糖,送去外院給四位少爺一人一份,就說那日我和四jiejie招待不周了,其它也別多說?!?/br> “奴婢省得,小姐休息吧!” 析秋吃了藥,便又歇下了。 == “哼!以往我道她還能守著分寸,也就睜一只閉一只眼隨她和六丫頭鬧去,讓她們互相牽制,也省的我動手?!贝筇珰獾娜恿瞬柚眩骸耙粋€男人就能讓她忘記了十幾年學的禮義廉恥!” 大太太這話說的赤坦了些,佟析硯頓時紅了臉:“定是王姨娘教唆的,母親要怎么做?讓房mama找人綁了她們過來?” “綁?若是動了胎氣,你父親又該責怨我沒照顧好他的愛妾庶子?!贝筇湫σ宦暎骸拔視屗齻冏约嚎拗蛟谖议T口?!?/br> 她忍了很久,若非大老爺埋怨子嗣太少,佟家男丁單薄是因為她不賢,她還能留她的肚子到現在?大太太瞇著眼睛,朝房mama道:“你現在就去趟普濟寺,無論如何將普寧師太請過來?!?/br> 主仆二人一個眼神,彼此便可明了各自心思。 “奴婢這就去,辰時前回府?!狈縨ama轉身出了門。 佟析硯不明所以,她對信佛之事向來淡淡的,而普寧師太她看著有些鬼祟,不免不滿道:“喊她來做什么?” 大太太就點了點佟析硯紅彤彤的鼻子:“這點你就不如你大姐機靈,若不然你也不會吃這樣的苦,快回去洗洗臉換身衣服,讓心竹煎了藥給你吃,不要大意了?!?/br> 佟析硯想留下來看熱鬧,可一想到房mama中午才回來,便依言回了自己院子。 等佟析硯一走,大太太就冷了臉喊來紫鵑:“你去問問心竹,這帕子是六小姐給四小姐的,還是四小姐自己要的?!鳖D了頓目光陰冷的看著紫鵑:“你可知道怎么說?” 紫鵑心中一凜,跪了下來:“奴婢省的?!边^了一盞茶的功夫,紫鵑折了回來了:“心竹說四小姐去時六小姐還在睡,燒也沒有退,司杏正在喂藥,六小姐瞧見四小姐來了硬撐著陪了會兒,四小姐就問六小姐為什么搶三小姐的帕子,六小姐當時還很驚訝,說不過想給三小姐洗洗,沒有其它意思??伤男〗銋s是不信,也不管六小姐反對逼著春雁將帕子拿出來,六小姐還掙扎坐起來去阻止四小姐,卻礙不過四小姐的強勢,硬是將帕子拿走了?!?/br> 大太太聽著若有所思,紫鵑暗暗瞧著,想了又想補充了句:“心竹姑娘還說,她走時將和司杏借的繡花繃子忘在了暖閣,又折回去取,不過一小會兒六小姐又昏睡了過去,她還聽到春雁和司杏商量,做桂花酥糖給大少爺三少爺送去賠罪,說是六小姐和四小姐招待不周?!?/br> 大太太喝茶的動作一頓:“她真的這么說?”沒想到心竹這丫頭看著憨厚,心思倒玲瓏剔透。 紫鵑點點頭:“嗯,奴婢沒有聽錯?!?/br> 大太太面色微緩,揮揮手:“去庫里領二兩燕窩送去知秋院,這里不需要你伺候,你也多和司杏說說話?!痹捖?,便面有疲色的支靠在炕幾上。 辰時不到,普寧師太便到了,和大太太在房間里說了半個時辰的話,房mama就領著她在闔府轉了一圈,普寧師太就停在東跨院門口:“府里確實有不干凈的東西,需要念七七四十九遍的清心咒,燒八十一刀黃紙,門窗桌椅墻面上都要貼上符表,貼滿四十九天,方能保家宅平安!” 房mama面露恐懼道:“可要請了鑼鼓震它一震?” 普寧師太也是妙人:“此孽障猖狂法力不弱,怕是一天不夠,需多震幾日?!?/br> 兩人面色凝重,命人在東跨院里擺了香案,又喊了幾個粗使婆子滿院子的敲鑼鼓,聲音震天響,將屋頂上的瓦礫都震的抖動起來,轟隆隆的吵了兩個時辰。 院子里梅姨娘忙前忙后的伺候茶水,羅姨娘端著凳子坐在門口看戲,夏姨娘坐在屋里,想到喜兒剛剛來傳的話:“小姐說,若是大太太來做什么,你要態度熱絡的應著?!彼秃攘吮?,出了門笑迎著普寧師太:“師太,我這日心里又慌又怕,睡覺也不安生,能不能勞煩您也去我屋里做個法,燒些黃紙,驅驅邪氣?!” 普寧師太朝她作揖:“阿彌陀佛!”一口應承,進了門就燒了三刀紙,滿屋子煙熏火燎的。 羅姨娘也是通透的人,不甘落后的邀請師太進房,還讓粗使婆子進去狠敲了一通鑼鼓,又領著師太去梅姨娘屋里敲打燒了一通! 這樣一來,緊閉著門一天一夜沒出來的王姨娘并著三小姐就有點另類了。 “勞煩mama去告訴里面的姨娘,既然隔壁三個院子都驅了邪貼了符表,這間并也不能落下了,免得孽障躲在里面,若沖撞了未出世的少爺和三小姐,那可是萬萬不能的?!逼諏帋熖f的言辭鑿鑿,由不得三小姐的貼身mama不信,進了門一陣游說。 ☆、第一卷 庶難從命 029 斗法 過了小半會兒就聽到王姨娘破口大罵聲:“什么鬼不鬼妖不妖的,老爺不在家也容不得你們這樣糟踐我們母子,我今兒話放在這里,若是傷了我肚子里孩兒半分,我也會讓你們不好過?!彼嬷€不顯懷的腰,臉盤浮腫,發髻散亂吐沫橫飛。 三小姐就扶著她,笑的陰陽怪氣:“弟弟自是高貴無匹,哪是這些孽障敢造次的?!蓖跻棠镄χ?,斜睨著夏姨娘的院子:“我瞧是有的人生了個廢物兒子,不得老爺喜歡,如今那個懦弱的女兒半死不活的,她怕自己沒了依仗,怕我的兒子搶了他風頭才造了這孽障害我們母子!” 她當然知道夏姨娘還沒這本事手段,只不過有氣沒處撒,又因事由析秋而起,所以撿了她撒氣。 老實的夏姨娘氣的嘴唇發紫,卻一句話說不出來。 羅姨娘就磕著瓜子,一副看戲不怕臺高的樣子:“哈哈……是兒子是女兒還不知道呢!” 梅姨娘笑著勸架:“都別說了?!庇挚粗跻棠铮骸癹iejie何必呢,不過走走過場,也好讓大太太放心?!?/br> 王姨娘根本不買賬:“你少貓哭耗子假慈悲,我告訴你們,誰敢踏進我的院子半步,我就有本事讓她橫著出去!”肚子朝前一挺,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 房mama瞧著情形不對,派了小丫頭去問大太太,不一會兒小丫頭附在她耳邊回道:“王姨娘這樣瘋瘋癲癲的那更不能大意了,就將香案鑼鼓移到她院子外面,多少些紙錢貼些符表?!?/br> 如此,鑼鼓就從東跨院的正庭,移到了王姨娘的小院前面,噼里啪啦聲音比方才還大,房mama幾乎將剩下的幾十刀紙都燒在這里,熏的王姨娘母女在里面連連咳嗽。 終于挨到了結束,普寧師太連走留下話:“今日和孽障過招后,察覺此孽障頑固不化又法力高強,要連續做足七日才行?!?/br> 房mama連連稱是,讓婆子們通知各個姨娘。 王姨娘終于變了臉色,這樣敲上七天她自己沒事,孩子正在長身體怎么會沒有影響,心思一轉就開始滿院子的嚷嚷動了胎氣,肚子疼。 大夫把了脈:“胎位穩當,只是進補太多,需得當些才好?!?/br> 一句話讓王姨娘氣個倒仰,此招不行她就捧著肚子一路哭到大太太正房門口。 “太太,您宅心仁厚,求您救救我們母子吧,以后奴婢當牛做馬,也會報答您大恩大德?!?/br> 大太太也說頭疼,頭上纏著抹額,爐子上也正煎著藥,藥味散了滿院子,熏的王姨娘連連孕吐惡心,卻不敢吐出來,憋的臉色發白。 這么哭了半個時辰,她也哭的累了,三小姐又追了過來,沖進大太太床前:“母親,姨娘有孕在身身子又弱,下午又動了胎氣,若是有個閃失,老爺回來怕是要責怪女兒照顧不周了!求母親開開恩吧?!?/br> 竟敢拿老爺威脅她,大太太心中冷笑,睜開眼仿佛從睡夢中醒來:“大夫不是說胎位穩妥,怎么又動了胎氣?不好好歇著,沒的折騰了?!?/br> 三小姐佟析言被堵得沒了話。 大太太就皺著眉頭,由房mama扶著坐起來:“府里這幾日連連出事,你四jiejie犯了病,六meimei還昏迷不醒,天青又傷的那樣重,如今王姨娘又這樣瘋瘋癲癲的,我又病了,怕真如師太所說,有臟東西鬧的家宅不寧啊?!?/br> 王姨娘剛回來,就說家里有臟東西,佟析言瞪著眼睛,好像第一次認識大太太。 “如今幾個姐們屬你是長,也該為家里盡盡力,師太也說了如果不設法壇也可,那便抄九九八十一遍的《法華經》燒了,才能保家宅平安,事事順遂?!贝筇娲娇人粤艘宦暎骸斑@件事就交給你去做,三月三我去上香,到時候帶過去燒了,也求個安心。去吧,好好抄!” 佟析言恍恍惚惚起身,表情僵硬喃喃自語:“八十一遍?” “等等!”大太太忽然喊住她,房mama又拿出條桃紅的帕子:“這是你六meimei拿來的,說是你的,你拿走吧!” 仿佛有什么斷裂的聲音響起,佟析言顫抖的接過帕子,揣在懷里,滿眼的淚水化成憤恨。 佟析秋,果然是你! == 析秋迷迷糊糊的睡了兩天,再醒來時天已經黑了,就瞧見床邊上有個美麗婦人垂首嚶嚶哭著,正如她五年前初來時的場景,夏姨娘抱著她,兩個人窩在一個房間里,一個院子統共只有兩個婆子兩個丫鬟,月例銀子發下來,到她們手中不過幾百吊,夏姨娘沒有錢打賞婆子請不了大夫,院子又出不去,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女兒高燒不斷。 那樣的日子,析秋過了兩年,從茫然到木然到想好好活下去,想憑借自己的努力,走出這個院子。 她花了一年的時間,讓大太太瞧見,她是有資格站在她面前,期間受的委屈不可細數,不過這些都是值得的,她們母子三人的日子,正在一點點朝好的方向邁進。 朦朧間,她念頭一閃。 夏姨娘怎么來這里了,大太太同意了么? 夏姨娘擦干眼淚,吩咐了司杏好好照顧,又從懷里拿出兩只銀簪:“若是六小姐醒了想吃什么,把這個絞了讓人去買,別省著?!闭f著眼淚撲簌簌又落了下來。 司杏哪能要她的東西,姨娘的日子過的還不如小姐:“姨娘,我們這幾年繡帕子荷包也攢了銀子,何況大太太也說了,一應費用從她賬上支,還讓人送了好些補品過來呢?!?/br> 夏姨娘哪放心,硬是將簪子塞進司杏手中:“大太太寬厚,我們也不能沒了分寸,都怪姨娘沒有用,讓你們跟著六小姐受苦!” 司杏也哭了起來,卻一邊忙著給夏姨娘擦眼淚,她和司榴當初買進來時,就進了姨娘的院子服侍小姐,那時候天氣冷,她們就窩在一張炕上取暖,在一個桌子上吃飯,比起一般主仆又多了同患難的情誼,小姐生病的時候她沒有見過,卻知道病后的小姐癡癡呆呆好一段時間,姨娘終日的哭,那段黑暗的時光讓她終身難忘?!耙棠锖伪剡@么說,我們本就是奴婢,能跟著小姐是我們的福氣,況且,比起以前現在的日子不知好了多少倍,姨娘也該放寬心才是?!彼亮搜蹨I,努力的笑著:“小姐不過受了風寒,若不是后背上被倒刺扎了個洞,也不至于發了高燒,大夫也說了,休息兩日就沒事的?!彼闶撬酪膊粫僮屝〗闶苣菢拥淖?。 夏姨娘真的是怕了,五年前的畫面揮之不去,不敢亂想她連連點頭:“我知道,我知道!”說著自己擦干眼淚:“我先回去了,院子里正鬧著若是被她看見,又不知說出什么難聽的話?!?/br> 司杏不敢留她,反復囑咐秀芝小心伺候著。 夏姨娘一走,析秋就醒了過來,眼睛也是紅紅的,面色卻很平靜。 ☆、第一卷 庶難從命 030 熱鬧 “小姐……你醒了,可是要喝水?你等著我去給你倒!”司杏在爐子上倒了熱茶,又扶析秋起來,一連喝了兩杯析秋才覺得干渴的嗓子舒坦許多。 “大夫怎么說?”原本裝病,卻沒料到竟真的病了。 司杏在她身后放了個蜜色白蓮花的大迎枕,又幫她掖了掖被角:“大夫說小姐日久多思少眠,前幾日又受了累,加上吃了酒去林子里吹風,就病倒了!” 析秋擺著手:“我不是要聽這個,后背的傷你瞧見沒有,傷的如何?大夫如何包扎的?”她迷迷糊糊間聽到大夫提傷口的情況,又覺得有人在脫她的衣服。 司杏嗔了析秋一眼:“小姐說的什么話,姑娘背后的傷又怎么讓大夫瞧,只是開了點藥,奴婢按照你平時教的,用鹽水洗了傷口,抹了藥找了干凈棉布洗凈曬干包起來的?!闭f話的時間,她又從爐子上端了碗粥出來,一邊吹著一邊繼續說:“傷口不大,只是有些深,奴婢特意去林子里瞧過,小姐摔倒的地方,恰巧有個尖尖的干筍,上頭還沾著小姐的血!” 析秋點點頭,張口吃了一口稀粥:“若是大夫來,便讓他開些消炎的藥?!彼拘狱c頭:“奴婢記得!” 司杏將今天發生的事細細說給她,又道:“王姨娘正鬧著呢,說一本法華經近七萬字,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要反復抄八十一遍,那不等于要了三小姐的命,她吵著要給大老爺寫信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