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節
面對這樣堪稱瘋狂的場面,沈呦呦微微發顫,語氣有些艱澀, “即便這樣真的于你無損……你也沒有必要、沒有必要這樣傷害自己……” “是么……” 他低低地反問了一句,卻順從地在那手腕上一抹,瞬刻半點傷痕也無存。 然后,他垂一點眸,幽深的眼眸與沈呦呦相對: “可呦呦明明是想要殺我的,此刻竟也會覺得不忍心么?” 聞言,沈呦呦心頭震顫,手指下意識便攥住了衣角。 “不必緊張?!?/br> 他唇角上彎弧度愈盛,“我并沒有什么問責的意思……” “只是想告訴你,不必費這個心思去想該如何動手?!?/br> 他笑意染上了些諷刺,“畢竟連我自己都不知曉,要如何才能終止這漫長且無趣的生命……” 長久的沉寂,那噼里啪啦的焰火聲不知什么時候歇了,使得周遭更是宛若死水一般的沉寂。 沈呦呦只覺喉嚨干澀得發疼,沉重且壓抑的情緒撲壓而下,她聽見自己微啞的聲音: “那……你此番要殺的人,是誰?” 非常突兀且直接的問題。 謝知涯愣了一下,笑意微斂:“一個仇人,她躲了很久,可我終究還是找到了她?!?/br> 第58章 合作 你可知他瘋到了什么地步?…… 他答得似是而非, 像是回答了,卻又什么都沒有多透露。 聞言,沈呦呦微微愣神, 忍不住低語輕喃:“但……真的能有人, 可以躲過你的找尋嗎?” 她的聲音很輕,像是在問他, 又像是在問自己。 謝知涯突然笑了起來:“你說的對……” “我找不到她, 只是因為我不想找, 我沒有殺她,只是因為暫時不想殺?!?/br> 他抬起手,冷白的指尖在銅制面具上擦過,緩聲道, “可如今, 我卻想做個了結?!?/br> “只有結束了舊的, 才能開啟新的?!?/br> 謝知涯偏過頭, 目光與沈呦呦相對, 唇角微揚, “這個道理, 總沒有錯, 是不是?” 許是因為他最后的語調過分溫柔, 沈呦呦竟有一瞬恍神,心底那復雜情愫愈發泛涌。 “是?!?/br> 沈呦呦定了定神,將手中劍柄握得更緊了一點, 然后輕聲道,“我會陪著大人走完這一趟?!?/br> 他想要結束什么、開始什么,她并不知曉,可她總歸記得, 自己的目的是什么。 ——陪他殺完那個仇人,然后獲得離開的機會。 而她話音剛落,卻似聽到他哂笑了一聲,隨后便轉身進了屋,只留給她一道背影。 一道悠長的、寂寥的背影。 …… 翌日。 不知是何緣故,大魔王一改先前慢悠悠的步調,讓沈呦呦變回幼崽形態后,便將她兜進衣袖里,一路疾行。 不過半日功夫,便到了一處全然陌生的地方。 沈呦呦從衣袖里蹦出來,重新化作人形,抬眸一望,卻面露訝然—— 天幕昏沉,紫云喑暗,他們踏在深紅的土地上,目光所及處,半點植被也無。 她忍不住問:“這……這是什么地方?” 謝知涯平靜答道:“妖界?!?/br> 他似笑非笑看她一眼:“按理說,呦呦應該很熟悉才是?!?/br> 沈呦呦:“……” 并沒有。 她哈哈了幾聲,企圖將話題帶過去:“那我們現在是直接去找那個人嗎?” 謝知涯答得慢條斯理:“不著急?!?/br> 他語氣微冷,“怎么,難不成呦呦比我還心急?” 聞言,沈呦呦有些心虛,干巴巴辯解道: “我是看這里沒有歇腳的地方,才覺得還是快些解決的好……” 沈呦呦這話倒也并沒錯。 放眼望去,方圓數十里,都沒有有房屋或人煙,足可見得此地的荒涼。 見她眼神躲閃,謝知涯便知這只是借口,卻也沒有戳穿她,而是很淡定地道:“那便搭帳篷?!?/br> 沈呦呦愣?。骸斑@……不太方便吧?” “放心?!?/br> 謝知涯自然知曉她的小心思,“帳篷多得很,無需你和我擠一座?!?/br> 他涼涼睨她一眼,“畢竟,本君可不是什么隨便的人?!?/br> …… 搭帳篷這種事,有小弟在,自然不能讓老大纖尊降貴。 沈呦呦自告奮勇,拿著木桿和帳簾比劃了半天,卻也沒搭出個模樣來。 焦頭爛額下,她在心里苦苦琢磨著,要怎么才能混過去—— 突然間,不遠處傳來古怪的哨聲,低啞沉悶,宛若嘶啞獸鳴。 下一霎,昏沉虛空中,竟出現了一群模樣古怪的妖物,赤目尖嘴,身短手長,腦袋后邊長著兩扇灰白大翅膀,宛若什么變異版的撲棱蛾子。 黑壓壓的一大群,幾乎要將這片天覆蓋成墨色。 沈呦呦被這些東西的外形驚了一瞬,又想到,正好可以借驅退這些東西名義,擺脫搭帳篷這一難題,于是趕忙殷勤道: “大人放心,我這就把這些……” 她話音未落,卻突被一道內蘊深厚的力道往后方一推。 旋即,微涼指尖按在了她將要拔劍的手腕上:“此回,我來?!?/br> 聲音清冷,卻帶著不容置辯。 見大魔王要親身上陣,沈呦呦自然不好攔著,于是乖乖待在他劃定范圍內,一點麻煩也不給他添。 不算昨夜那一回,這其實是她第一次見大魔王真正出手。 昨夜一切發生得過快,她甚至還未反應過來,便已經結束。 可這回不一樣,這些似妖非妖、似獸非獸的東西似乎并不是那么好對付,不僅數量繁多,還帶著不怕死的瘋勁。 就如同飛蛾撲火一般,即便死,也想要觸碰到大魔王。 而大魔王身形鬼魅,沈呦呦根本看不清他是如何動作,只見他的身影飄移在四處,手一揮,便是大片妖物凄聲墜落。 他并不使劍,也不用其他武器。 他的手,便是他的武器。 在一面倒的強勢壓制下,那沉云似的一大片妖物,竟不過一刻,便煙消云散。 而在一切息止后,大魔王緩緩自虛空中落下。 沈呦呦眼尖地瞥見,他的手又是一副傷痕累累、鮮血淋漓的模樣,瞧著令人心驚rou跳,不忍多視。 而在方才的戰斗中,沈呦呦看得分明——他其實是可以不受傷的。 方才那些妖物雖難纏,可若他愿意,定然是可以有很多辦法讓自己分毫不傷。 可他不在乎。 他以手為刃,竟就真把自己的手當做了兵刃,半點不知憐惜。 即便在交擊中,皮開rou綻,血rou翻涌,也不見他的動作有任何停滯,甚至連半聲悶哼也無。 就好像,沒有痛覺。 而在她沉默地思量之時,他卻徑直向她走來,狐形面具下,唇角竟是呈上揚的弧度。 他問她:“沈呦呦,我厲不厲害?” 語氣間,竟有些興高采烈的意味,像是什么討要表揚的孩童。 霎時間,沈呦呦腦中竟浮現了另一道畫面—— 演練場上,少年得勝歸來,笑意溫柔地問她:“呦呦,我厲不厲害?” 而此刻,來自妖界的陰沉涼風襲過,她看清眼前人所戴著的銅制面具,一霎清醒過來。 怎么可能會是同一個人呢…… 沈呦呦用力掐了下手心,定了定神,笑著道:“大人,自然是厲害的?!?/br> 是厲害的,但不是最厲害的,更不是她心中的“最最最最最厲害”。 謝知涯唇角那點笑意很快消失:“是么……” 沈呦呦見慣了他的陰晴不定,并不知曉這答案是哪里讓他不滿,于是索性含混過去。 她緊張地看向他那淌著血的手,問出了心中很想問的一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