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節
“那夜他進入祖宅,是為了偷一樣東西,離開后才放火燒了宅子?!?/br> 葉陽峻吃驚:“偷東西?是何物?可有得手?” “自是沒有得手,那東西我早就移去了別處,他得到的根本是假消息?!比~陽侯目色深深,捋了捋胡子有些得意:“那東西原是他母親的,如今又關乎他的性命?!?/br> “原是如此!”葉陽峻心中立刻有了底,“他第一次沒有得手,后來四處亦沒有找到,但看他往日作為便知,那不可一世的性子,此次必然會直接闖來奪取,大伯父英明!” 葉陽侯笑了笑,“自然了,本侯另做了旁的準備以防萬一?!?/br> “大伯父還有何后招?” 這時,二人身后傳來急促的馬蹄聲,到葉陽侯跟前,來者下了馬,便是葉陽侯長子葉陽峰的親信。 “稟告侯爺,您吩咐主子抓的人已經得手,此刻關在營地密牢,嚴加看守?!?/br> 老侯爺笑得陰險,他看向一旁的侄子,“這便是第二手準備,有了她,不怕莫衍不出現?!?/br> 葉陽峻不知道大伯父捉了何人,但他確信,大伯父心思深沉,從不做沒有把握之冒險,此次更提前做了兩手準備,當是真正的萬無一失了。 “云漪云漪!” 一早,蘇婥拎著裙角跑到秋桐館來,隔著院門老遠聽出她氣喘吁吁。 站在院中的慕云漪迎了蘇婥進來,“怎么了,大清早的?!?/br> 蘇婥停下腳步,大呼了幾口氣稍有平息之后,眸子忽然亮了起來,“早上宮里出了件奇事兒,可要講與你聽聽?” “何事?”慕云漪看著這獻寶一般的小妮子。 “今兒早上我跟檀兒出門去早市里買些新花制粉,誰想誰沒走到街上,便聽到四周吵吵嚷嚷,還有一隊隊的官兵在搜什么人,要知道我們出門的時候,天兒還沒大亮吶!” “哦?究竟發生了什么?” “我也好奇得緊,正巧遇到少楊哥哥的副統正帶兵路過街市口,便向他問了問,結果你猜是什么事兒?”蘇婥拋了個問題又自答起來:“昨兒夜里,宮里失竊了!” “宮中失竊,怎么鬧到共外頭來了?難不成讓偷竊之人跑了?” “是啊,滿宮的士兵都無人抓到,后來據說,那人竟打傷了侍衛,逃走了?!?/br> 慕云漪手中正擦拭著弒月的動作漸漸慢了下來,“能從宮中禁衛士兵手下逃走,若非身手高強,便是對宮中布局值守了若指掌?!?/br> “身手如何倒是不知,但那人對宮中情況確實了若指掌?!?/br> “宮里人?是侍衛,公公,還是太醫?”出入宮中的男子大約便是這三類,總不至于是什么王公貴臣之屬。 “是宮中人,卻不是男子?!碧K婥睜大了眼睛,同樣是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聽聞是宮中的姑姑女官!” “那人偷了何物?!敝辣煌ň冎耸桥?,慕云漪心中忽然有了一種無法言狀的不適感,甚至隱隱約約出現了一個女子的面容。 “副統大哥只給我講,是冷宮中失竊,丟失的是淑貴妃生前所用之物,所以才驚動了皇上,至于具體是何物,似乎他們也不清楚,但能讓皇上這般盛怒的,必然是淑貴妃喜愛之物罷?!?/br> 冷宮、女子……慕云漪心中那個人影愈發清晰,定是她了。 當初慕云漪與太子大婚之日,被誣陷行兇殺了太子乳母被滿宮追殺,于冷宮中救下慕云漪一命之人——淑貴妃生前的貼身宮女,香盈。 第401章 偷渡出宮 蘇婥與慕云漪正說得興起,蘇母身邊的丫鬟來到了秋桐館院子里,向兩人拘了禮。 “給安和公主請安,給小姐請安?!?/br> “青蕪,你怎么來了?!?/br> “小姐,裕王妃來了,夫人叫您去前廳一同見客?!?/br> “呀,今兒個外頭那么亂,裕王妃怎么來了?!碧K婥有些吃驚。 “昨兒下了帖子,同夫人約好了的?!?/br> “好,你先回母親身邊,我去換身衣裳,這便過去?!碧K婥點點頭,近日來鎮國公府的門檻真真是要被踩爛了。 “奴婢告退?!?/br> “云漪,你要不要與我同去?裕王妃你也是見過的?!?/br> “我一個外人去做什么?!蹦皆其魯[了擺手。 “哎呀,說不準很快你就不是‘外人’了呢?”蘇婥笑得促狹:“這些日子來的這些王侯官眷,哪一個不是為著你和哥哥的事兒來的?!?/br> 慕云漪睨了她一眼,把她往門外推,“好了好了,你快去罷,莫叫客人久等了?!?/br> “罷了罷了,現在替你受的累,以后定要向你討回來!”蘇婥朝慕云漪吐了吐舌頭,便急忙向自己院子走去。 目送蘇婥走遠后,慕云漪轉身來到院西角的老梧桐樹下,拍了幾下手。 不刻,便有一黑影現身。 “主子,您喚我?!?/br> “去幫我差一個人的下落?!?/br> “主子您請吩咐?!?/br> “昨夜從宮中逃出的女子,名喚香盈,若是找到,不惜一切代價,抱住她,悄悄帶回鎮國公府?!?/br> “屬下這便去辦!” 那黑衣暗衛正欲轉身離去時,慕云漪又叫住了他,“等等?!?/br> “主子還有何吩咐?!?/br> 慕云漪遲疑了,雖說她對于手下的暗衛十分有信心,但凡找到人,必然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帶入鎮國公府內,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如今所有人都知道自己住在鎮國公府上,明里暗里不知多少雙眼睛盯著這里,若香盈藏于鎮國公府被人發覺,那便會連累蘇家,慕云漪絕不可這么辦。 慕云漪如此想著,上前在暗衛耳邊說出一個地址。 “若是找到她,將她帶去這里,有人會接應你們?!?/br> “屬下明白!”說罷,黑衣人轉身躍起,消失在鎮國公府的高墻外,梧桐樹下只剩慕云漪一個人,神情復雜地盯著面前一片梧桐葉。 “不對,一定還有哪里不對……”就像此刻的自己,不能被表象迷惑,更不能被一葉障目! 香盈視淑貴妃為親人,更是恩人,絕不會偷盜淑貴妃生前之愛物,何況要偷盜,這些年早可以動手,為何偏是在這個風口浪尖,且被人發現個正著? 此事絕非偶然,淑貴妃的遺物、滿城皆知的通緝、大皇子回朝復仇的消息……這一切,只怕皆是葉陽家的計劃,香盈則是其中一環的棋子! 聯想蘇彥前日所說,潭屏關被燒,太子翊親自前往…… 慕云漪一個激靈,容不得再作多想,下意識地將手放在了腰間別著的弒月上,下一刻,如同那暗衛一樣消失在了梧桐樹下,不同的是這一次連樹葉也不曾輕動,仿佛這小院,從未有人出現過。 香盈在一片潮濕陰暗中睜開雙眼,她的雙手雙腳被捆在木椅上,嘴里勒著一條長布,無法發聲,已無法咬合。 她努力地回想著最后的記憶…… 那一晚在冷宮里,她如往常一樣為淑貴妃誦經,忽然一雙手從她后面伸出,死死地捂住她的口鼻,她甚至來不及掙扎,便已失去了意識。 隨后,她從一下突如其來的疼痛感里醒來,發覺自己似乎被扔進了一個大木箱中,她想要看清對自己下手之人的面容,卻不料下一刻木箱的蓋子就被緊緊扣死,而她的雙手雙腳皆被綁住,嘴里也被勒了布條無法發聲,很快,隨著一陣搖晃和馬蹄起步聲,她意識到自己連同木箱是在一輛馬車上,正不知要被運去哪里。 香盈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當初在淑貴妃身邊經歷了那許多大風大浪,這又算什么,何況她這條命,多活了這許多年本就是多余的,若不是還有主子生前命令未完成,她早就隨主子去了。也罷,她索性放棄掙扎,便是要瞧瞧究竟是誰,至今對冷宮和已故的淑貴妃“念念不忘”。 此時,外面隱約傳來一陣陣嘈雜的叫喊聲,香盈屏息細聽,似乎是宮人的叫著什么,只是隔著馬車和木箱板,她根本聽不真切。又過了約么半柱香的時間,周圍重新安靜下來,馬車亦停了下來。很快,馬車再次前行,這一回周圍漸有微微的風嘯聲,香盈知道自己此時已經神在宮外,這幕后者還真是神通廣大,便這樣將一個大活人神不知鬼不覺地運出了禁衛森嚴的東昭皇宮。 說來也是好笑,前些日子與小主子重逢時,小主子說:“香盈姑姑,衍兒來接您出宮?!蹦菚r香盈執意不肯出宮,卻沒想到頭來,終究還是出了宮,還是以這樣狼狽的模樣。 那一日香盈對莫衍說:“小主子,奴婢不出宮,您計劃還未完成,奴婢繼續在宮中,您也能多一雙眼睛?!?/br> “不需要,香盈姑姑,你信衍兒,后面一切都已布局好,而對你的計劃便是,帶你遠離這一切?!?/br> 莫衍并沒有講明計劃,只說要將香盈安置在一處安全又寧靜的村莊,過普通百姓的生活。 “普通百姓的生活?!边@句話讓香盈的心猛然震動,她不敢相信,有生之年竟還能與普通百姓的生活連結。 這些年她日日夜夜面對的只有殘敗陰冷的宮墻和偶爾落下的孤鳥,就連宮中的野貓路過這坤儀宮時都不會停下。宮人半月來送一次糧米燭火,甚至連鄙夷嫌棄地嘴臉和言語都不會留下,因為坤儀宮這些年在宮人的意念里,不僅僅是“不祥”、而是心照不宣的“無視”。 但矛盾的是,皇上身邊的大太監又暗示過,不能讓淑貴妃的婢女香盈死去。 于是香盈就這樣,在不分白晝、不識四季的冷宮,孤獨地茍活了這么些年。唯一支撐她活下去的信念便是,有朝一日可以再見到小主子,完成淑貴妃的遺命。 第402章 丟失的瓔珞 終于,在不久前,她等回了小主子。 小主子說:“香盈姑姑,衍兒帶你離開?!?/br> 她不是不心動的,甚至本能性地想要點頭,可僅僅是一剎,她便遲疑了。 出宮,過百姓的生活?她真的可以嗎? 自己四歲時被父親送入宮中為婢,幾十年來都活在這四方宮墻之內,拜高踩低、朝浮暮沉早已見慣,勾心斗角、爾虞我詐更是幾乎融入她的骨髓,遇到任何事情,冷漠與戒備是常態,這樣的她,如何能在出宮之后真正地過上“普通”的生活呢? 何況在宮中幾十年,她根本不知宮外是什么樣,她害怕憧憬的那片自由天地,到頭來卻是另一個陌生的、格格不入的地獄。 于是她卻步了、抗拒了,最終還是固執地留在了宮中,見到小主子歸來已經于愿足矣,自己便在這宮中安度殘年,也沒什么不好。 香盈從思緒中回過神來,是因為聞到一股異香,隨后便再次失去了意識…… 睜開眼睛時便已經被捆在這不知何處的暗室之中,而香盈試著動了動僵硬的全身,除去被繩子捆住的地方,身上其他并沒有什么疼痛感,看樣子對方把自己抓來只是要做一名人質。 而究竟是誰把自己擄走并偷渡出宮,香盈心中已有猜想,這么多年過去,還陰魂不散、死死不肯放過淑貴妃的,除了他葉陽家,還能有誰? 這時,門外的鎖鏈被打開,而隨后推門而入的那個身影,果然沒有讓香盈失望——那毒婦的父親,葉陽氏掌舵者,葉陽侯。 見香盈已經睜開雙眼,葉陽侯走近兩步,沒有情緒地說道:“你已醒了?!?/br> 香盈此刻無法出聲,只無比憎惡地剜了葉陽侯一眼。 “你是那妖婦的婢女,當初在宮中多次相見,你應當知道老夫是誰?!?/br> 香盈心中冷笑,這些年香盈日夜期盼葉陽家那對惡毒的父女不得好死,又怎會不認得他?盡管葉陽侯比之當年蒼老不少,可那眼中的涼薄與惡毒,與記憶中一模一樣,就算化作灰,香盈也能認出這害死主子的另一名劊子手! “瞧你這眼神,仿佛要吃了老夫似的,看樣子有很多話要講,也罷,老夫便把你口中的布條去了?!闭f著,葉陽侯擺了擺手,身后的隨從便上前去將香盈口中勒著的布條解下。 香盈驚于這葉陽侯怎會就這樣,讓自己的唇齒解放出來,罷了,他無非是想拿香盈引小主子出來,自己無論如何都不能拖累小主子。 就在布條徹底脫離香盈口中的那一刻,她將舌頭咬在了雙齒之間。 再見了,小主子,奴婢會去天上和娘娘一同保佑你。 “叮叮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