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7章 悲慘
徐蔚應下了這件事,縱使她清楚完成這事的難度極大,且一個不慎便會引火燒身,她依舊堅定地點了頭。 吳瀟沒問她打算怎么做,她也沒說。 兩人都心知肚明,一個女人要拿到某樣東西的資本,往往是她本身。 她保證,一個月以內一定打探出吳瀟想要的信息。 吳瀟想到了顧銘說過的話。那時也是在茶樓,不過那是只提供茶水不提供棋牌的茶樓,他初見曾初雨的茶樓。 顧銘的原話是:“徐蔚能不能辦到這事,我不確定。但我可以肯定地說,只要你向她求助,她就一定會點頭?!?/br> 吳瀟問過原因,他卻笑而不語。 而今,顧銘的話應驗了。在吳瀟已經和徐蔚分了手的情況下,她依舊答應幫忙了。 吳瀟的心情忽然變得沉重起來,他盯著徐蔚那種并不算好看的臉,沉聲說:“其實你并沒有義務幫我?!?/br> 徐蔚點頭:“是的,別說我們已經分手,就算我還是你的女朋友,我也沒義務替你做這么危險的事?!?/br> 吳瀟問:“那你為什么要答應?” 徐蔚道:“想答應就答應了,沒有為什么?!?/br> 吳瀟沒再問,他知道再問下去也得不到答案?;蛘哒f,他的心里已經猜到了答案。 從茶樓出來,徐蔚要去上班,吳瀟則要回家,兩人直接分了道。 吳瀟走著,努力壓下情緒,摸出手機給顧銘打了一個電話。他要把徐蔚已經答應幫忙的事情告訴顧銘。 電話接通,吳瀟沒來得及開口,卻已聽見濃重的嘆息聲。 吳瀟問:“阿銘,你怎么了?” 顧銘道:“我沒記錯,上個星期我回家時,紙鶴就放在我的衣服兜里。而我洗了澡,換了衣服,那件衣服就丟在洗衣機里了。我剛到家,把洗衣機里的衣服拿出來找了一遍又一遍,卻找不到那只紙鶴了?!?/br> 吳瀟聽不懂這段話的意思,皺眉問:“什么紙鶴?它對你很重要?” 聽筒里傳出苦笑聲,顧銘用非常低郁的情緒把紙鶴的事情說了一遍。吳瀟聽完,安慰道:“其實這也不是多大的事,你大可如實告訴千云舞,她善解人意,不會責備你,大不了再折一只紙鶴?!?/br> 吳瀟覺得這個辦法挺好,但聽筒里沒有回復,似乎顧銘并不贊成這個辦法。 吳瀟不等了,直接說正事:“徐蔚已經答應幫我們了?!?/br> 顧銘:“這個我知道,只要你親自找她,她就一定會幫忙?!?/br> 吳瀟:“她說了,一個月以內,一定探出我們想要的信息?!?/br> 顧銘:“一個月太過倉促,叫她不用急,半年也行?!?/br> 吳瀟:“為什么?” 顧銘:“急功近利,總是容易出問題。況且,我們現在也沒摸清楚張安是怎樣的人,他是不是真的廉潔奉公,他有沒有能力制裁唐見虎,這些都還未可知?!?/br> 吳瀟:“好的,我會把這話轉告給徐蔚?!?/br> 掛了電話,吳瀟回了一趟學校。寢室沒人,室友們都回家了,空蕩蕩的。 他坐在床邊,一坐就是半個小時。 他不知道自己回學校干什么,興許只是單純的不想回家,所以回了學校。 暮色將至,天邊映出紅艷艷的夕陽,似乎冰冷的大地也瀲滟出些許漣漪。 他不經走到陽臺上,倚著窗看日落。 白天的太陽是黃的,晚間卻變成了紅色。就如同一個人白天時是清醒的,晚上卻變得倉皇迷糊了。 他看到了夕陽下的人,一個女人,頭戴毛線帽,扎著雙馬尾的女人。 曾初雨竟沒回家,她站在男生宿舍樓前邊,怔怔出神。 他看到了她,她卻沒看到他。 吳瀟的心里又傳來一陣詭異的刺痛。 他發現他看不透這個女人。曾有一瞬,他覺得他看清了這世間的所有女人,她們都和徐蔚一樣,是那么的勢利,那么的陰險,那么的下作,那么的冷酷無情。 他今天卻迷茫了,因為徐蔚并非無情??v使她水性楊花,她對他卻仍有情愫。 徐蔚如此,那夕陽下的少女呢?她會否也是如此? 吳瀟想著,心亂如麻,正欲轉身不去看她,她卻心有感應一般,突兀抬起了頭。 她看到了吳瀟,她露出美麗怡人,宛如夕陽的笑。 吳瀟卻笑不出來,只好倉促別過頭去,躲避她的笑靨與目光。 他回到床鋪邊坐下,思緒再度空曠,仿佛一時間失去了所有,成了世間最不幸的人,但又仿佛擁有了整個世界,成了最幸運之人。 不幸的人怎么可能幸運?幸運的人又怎可能不幸?幸運與不幸,本就是完全相對的兩個詞吧??伤鼈兤帜敲茨敲吹慕咏?,近到有時難以區分。 所謂“塞翁失馬,焉知非?!?,大概就是這個道理吧。 福禍相依,所以幸運與不幸也是相輔相成。 就如同愛與恨一般,兩種極端的情緒可以相互轉換,上一刻的愛可以在下一刻變成恨,反之上一刻的恨也能在下一刻變成愛。 愛與恨的界限總是那么模糊。 所以吳瀟是幸運還是不幸? 所以吳瀟愛徐蔚嗎?恨徐蔚嗎?他又愛曾初雨嗎?恨曾初雨嗎? 忽然,一陣音樂響起,是吳瀟的手機鈴聲《美麗的神話》。一句“苦苦痛痛愛的解救”打斷他的綿長思緒。 他看了來電顯示,是一個陌生號碼。 沉吟中,他點擊了接聽鍵—— 吳瀟:“喂,你好,請問你哪位?” 陌生人:“吳瀟,是我,曾初雨?!?/br> 吳瀟:“你怎么知道我電話的?” 曾初雨:“因為你的朋友有你電話啊?!?/br> 吳瀟:“我的朋友?你是說顧銘?他把我的電話給你了嗎?” 曾初雨:“唉,這個說來話長,我為了弄到你的電話可是繞了好大一個圈子。先不說這個,你不是看到我在樓下等你嗎,怎么過了這么久還不下來???” 吳瀟:“我只看到你在樓下,沒看到你在等我?!?/br> 曾初雨:“那好吧,怪我沒告訴你我在等你,活該白等?,F在我告訴你了,你可以下來了吧?!?/br> 吳瀟:“你找我有事?” 曾初雨:“沒事就不能找你嗎?” 吳瀟:“沒事的話,我掛了?!?/br> 曾初雨:“別急!有事,我當然有事,所以你下來吧?!?/br> 吳瀟:“電話里不能說?” 曾初雨:“一定要當面才能說?!?/br> 吳瀟:“那你等等?!?/br> 吳瀟口頭上答應了,人卻沒動。他掛了電話,整個人又坐在床鋪邊發起呆來。 當天邊的最后一抹紅暈淡去,整片天地被籠罩在夜幕里,他恍惚驚醒。 他看了手機時間,自己靜坐了大概十分鐘,這期間沒聽到曾初雨在樓下呼喚,也沒接到電話。 他的心微沉,忙往陽臺走,往窗外看了一下,漆黑的夜幕里還映著女孩的身形輪廓。 ——等了這么久也不知道打電話催我嗎? 吳瀟快速下樓,快出宿舍大門時,手機響了,是曾初雨等得不耐了,終于打電話來催促了。 吳瀟沒接電話,隨它響著,大步跑出宿舍樓,跑到曾初雨身前,輕喘兩聲,說:“我下來了。你說吧,有什么事?!?/br> 他說話時手機還在響。 曾初雨吃驚地盯著他,答非所問:“你的鈴聲是《美麗的神話》?” 吳瀟皺著眉點頭,摸出手機點了一下掛斷鍵,鈴聲便不再響了。 曾初雨嫣然道:“那你看過今年才出的電視劇《神話》?” 吳瀟道:“看過一些?!?/br> 曾初雨眼睛一亮,忙問道:“你覺得電視劇里哪個人物最悲慘?” 吳瀟不耐道:“當然是高要?!鳖D了頓,問:“你叫我下來是為了聊電視劇的?” 曾初雨嘻嘻笑道:“當然不是?!彼焓秩ダ瓍菫t,但被避開了,只好咬著嘴說:“走吧,我們一起去吃飯,邊吃邊聊?!?/br> 吳瀟狐疑,想拒絕,卻發現自己很難在這一張美麗的笑靨下搖頭,便默不作聲往前走,算是同意她的提議了。 放假期間,學校非常冷清,住校的學生就像脫籠的小鳥,有多遠飛多遠,愿意留在學校的學生自然少之又少。 他們從宿舍樓一直走到校門口,沒見到半個人,似乎整個學校里就剩他們倆了。 出了校,曾初雨曾吳瀟不注意又伸手去拉他,這次得手了,但并未保護好勝利果實。 只見吳瀟的手宛如觸了電一般,猛地哆嗦一下,接著使勁抽開了。 曾初雨傷心道:“是我的人臟了?還是我的手臟了?你就這么抗拒我嗎?” 吳瀟不去看她傷心的臉,面無表情地說:“你不但不臟,反而潔凈得不染塵埃。臟的人是我,所以我還是不碰你的好?!?/br> 曾初雨抿嘴道:“可你以前不是這么說的?!?/br> 吳瀟道:“那時候我只想玩玩,現在不那么想了?!?/br> 曾初雨問:“那你怎么想的?” 吳瀟搖頭:“我也不知道我怎么想的?!?/br> 他說這話時,話音里竟也有了一抹悲傷。 曾初雨不笨,她連忙笑道:“那我們不說這個。先前不是說《神話》嗎。你告訴我,為什么你覺得高要是最悲慘的人物???” 吳瀟道:“他在現代只是一個疼愛meimei、且愛貪小便宜的廚師,并無任何罪過,可命運卻讓他飽受折磨。他穿越到古代,不僅受盡欺負,連易小川都背叛了他,最后更落得慘死的下場,這不悲傷嗎?” 曾初雨眨眨眼,卻搖頭:“不對,小川和玉漱經歷了兩千年的等待,僅得到短暫重逢便天人永隔,他們才是最悲慘的?!?/br> 吳瀟問:“玉漱?” 曾初雨道:“《神話》的女主啊?!?/br> 吳瀟輕嘆:“你不說我都差點忘了。我看到易小川和高要鬧翻那一段,就直接看結局了,關于玉漱了解不多。而且,我覺得素素才像《神話》的女主?!?/br> 曾初雨問:“所以你不知道小川和玉漱的悲慘?” 吳瀟沉聲道:“他們不慘,慘的只有高要?!?/br> 曾初雨不說話了,她感覺自己和吳瀟想的完全不一樣,沒必要再討論下去了。 吳瀟本就對此沒興趣,曾初雨不問,他便不說。 兩人走到鬧市,走進一家掛著“食為天”招牌的餐廳。 餐廳內部陳設很漂亮,珠光寶氣,流光溢彩,或許比不上大城市里的高檔餐廳,但在這縣里卻算非常豪華了。 在此之前,吳瀟從不進這樣的餐廳,因為越漂亮的餐廳消費越高,而他沒有那么多的錢用來吃喝。 “你放心好了,我帶了錢,就算你把餐廳里最貴的菜都點一輪,我也付得起?!?/br> 曾初雨瞧見吳瀟眼中的遲疑,當即甜笑著安撫。 吳瀟道:“我沒打算吃多貴的東西,更沒打算叫你給錢?!?/br> 兩人就座,吳瀟拿著菜單看了許久,最終將它往桌子上一磕,竟閉目假寐起來。 曾初雨問:“你不點菜?” 吳瀟道:“你想吃什么就點,我不吃了?!?/br> 曾初雨明白吳瀟的意思。他看了菜單,發現上面的價錢都很昂貴,他拿不出那么多錢,但他又不愿讓女孩子給錢,所以他不吃了。 “要不這樣,我們換一家館子吃飯吧?!?/br> 曾初雨腦子一轉,便知道再在這里坐下去也只有尷尬,便起身,對著旁邊的服務員歉意一笑,準備出去。 吳瀟沒意見,也大步往外走。 到街上,吳瀟一針見血地說:“你到底有什么事,直說就好,我不喜歡繞彎子?!?/br> 曾初雨歪著腦袋問:“你很急?” 吳瀟道:“我出來見你,是因為你說有事??赡阋恢辈徽f事,我不能一直等下去?!?/br> 曾初雨問:“所以你急得連飯都不想吃了?” 吳瀟淡淡道:“我本就不是出來吃飯的?!?/br> 曾初雨點頭:“那好吧,我們走?!?/br> 吳瀟問:“去哪里?” 曾初雨道:“當然是找賓館啊?!?/br> 吳瀟一怔:“找賓館干什么?” 曾初雨盯著他,一直盯了好久,仿佛已經盯出了答案。她忽然強笑道:“你真的不知道我叫你出來干什么?” 吳瀟搖頭:“不知道?!?/br> 曾初雨的笑容僵住了,整個人也僵住了。 她再也說不出話來,唯獨兩粒若珍珠般明亮的眸子里起了水汽,豆大淚水如雨滑落。 吳瀟一驚,他看清了她的淚眼,看清了藏著她眼中的悲傷。她的眼睛似乎會說話,它在說:你好狠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