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4章 良知
顧銘進門的時候往后看了一眼,瞧見何立行木木呆呆地站著,原本渾圓靈動的雙眼沒了生氣,死灰一片。 顧銘知道,他是受了精神層面的強大打擊,已經陷入無盡的悲傷與憤懣之中,短時間內不會醒來。 風雪捏著身份證往柜臺一拍,拉著嗓門說:“給我們開一個單間!” 她的聲音清脆響亮,像飛流直下的山泉,不僅店內大廳的人能聽到,外邊偶然路過的行人也能聽清。 顧銘的心緒變得沉重,他知道風雪是故意用這么大聲音說話的。她想讓何立行聽到,讓他死了心,永絕后患。 風雪給了錢,拿到房卡,拉著顧銘便往里邊走,要去找房間。 走廊上,顧銘小聲說:“其實你打電話叫何立行過來時,我就知道你想干什么了。我覺得,你做的太過強硬,令何立行難堪了。若他是個小肚雞腸的人,定會因此生出恨意,往后還得找你麻煩?!?/br> 風雪驚愕地看著顧銘,問:“你是關心他,還是關心我???” 顧銘說:“當然是關心你啊?!?/br> 風雪搖頭,蹙著眉說:“我相信你關心我,但你也對何立行起了惻隱心?!?/br> 顧銘不語,算是承認了風雪的說法。 風雪便說:“你到底有沒有想清楚這其中的玄機???他來了,我若笑臉相迎,還陪著他一起走走聊聊,那難堪的人就不是他,而是你了。 你是我男朋友啊。莫非我能為了不讓一個我討厭的人難堪,反倒令你難堪嗎?” 顧銘的臉頰輕輕一僵,找不到話反駁。 兩人找到房間,風雪開門,順手把房卡往玄關壁頭邊的卡槽一丟,房間通電了。明亮的白熾燈光下,整個房間都變清晰了。 這是個二十方大小的房間,里邊裝飾很精美,設備也很齊全,環境衛生也做得相當不錯。對一般的中學生而言,這已經算是檔次非常高的一家賓館了。 風雪張開雙手,坐床鋪邊伸懶腰。 她把玩了一會手指頭,摸出兜里的手機看了看時間,覺得不早了,說:“我要洗個澡?!?/br> 顧銘點頭,正想退出去,卻見風雪當著他的面開始脫衣服了。 顧銘的心里一陣火辣,他一眼就看到了風雪白皙若羊脂玉的腰肢,那等美妙的春光,就像一塊強勁的磁鐵,把他的視線吸過去了。 “好看嗎?” 風雪脫了一半,手頭動作忽然停下,竟嫣然一笑看向顧銘。 顧銘的心臟以極快的頻率跳動起來,兩頰發燙,已經泛出些許紅色,似乎還出了汗。他的呼吸急促起來,說話變得非常費力了,連著張口兩次,話沒說出來,反倒把自己嗆住,干咳了起來。 風雪保持甜美的笑容,說:“想看就看啊?!彼氖钟謩恿似饋?,動作很自然,仿佛她真的不介意顧銘看到她的身子。 顧銘有了似曾熟悉的感覺,那便是仿若全身灌了鉛一般沉重的錯覺。他暗罵自己沒用,非常賣力地別過腦袋,接著邁著僵硬而艱澀的步子往門外走。 風雪盯著他的背影,明亮的雙眸掠過一絲黯淡。她咬著牙,想叫住顧銘,但難以啟齒。 ——當一個女孩做到主動脫衣這一步卻還不能留住某個男孩,也就沒必要再多說了。因為不管說什么,都掉了她的身價,使之變得低賤。 顧銘出了房間,把門關的死死的,他靠在門外的壁頭上,大口喘氣,每喘一口氣,便有一滴豆大的汗珠從他面門上滴落。 就在風雪開始脫衣的那一瞬,他腦中生出過無數個念頭。其中最貪婪、最野性的念頭便是,直接撲向風雪,把她撲倒在床上,脫光她的衣服,再肆無忌憚地發泄一番。 那念頭就像一道魔力無窮的咒語,幾乎埋沒顧銘的理智,險些使他犯下彌天打錯。 好在,最危險的關頭,他清醒了過來。喚醒他的不是自身的意志,而是一抹藏在心靈深處的良知。 若沒有五月三日的那件事,顧銘會放開許多,因為他對風雪無愧。 事實卻是,他的確愧對著風雪。他不能在沒有把自己的事情解釋清楚并得到風雪的原諒之前,與她風月繾綣。 顧銘想到了很早以前,吳瀟還是他的摯友之時說的一句話:“其實我并不善良,只是圖一個心安理得罷了?!?/br> 大概這就是良知。因為每個人都有良知,方才想方設法使得自己做任何事情都能心安理得。 顧銘也是如此,他無法心安理得,便只能選擇逃避。 他知道,此刻的風雪非常難過,但他卻不能順著她的心意做她想做的事。 顧銘在門外靜等了半個小時,屋子內終于傳出風雪的聲線,“我洗好了,你進來吧?!?/br> 顧銘站在門外沒動。 又過去數分鐘,風雪的聲音再度傳來,“你放心好了,我有穿衣服?!?/br> 顧銘能聽出風雪話中的怨懟。他卻無法進行安撫,只得苦笑一聲,小心翼翼地推門而進。 風雪的確穿好衣服了,雖然只穿了一層薄薄的里衣,卻也把她的身子全都遮掩住了。 顧銘放心下來,竟如釋重負地吐出一口氣來。 風雪不滿道:“你是怕我玷污了你,才露出這般慶幸的表情嗎?” 顧銘干笑道:“不是?!?/br> 風雪問:“那你瞧不上我?” 顧銘搖頭:“不是?!?/br> 風雪眉梢一橫,怒道:“那你為什么躲著我!” 顧銘沉默,暗自掂量許久,沉聲說:“我可以以后再告訴你嗎?” 原以為風雪還會不依不饒地追問,怎知她忽然老實下來,很認真地點頭,說:“好的,等你想說的時候再說吧?!?/br> 顧銘靜站一小會,又說:“如果可以的話,我還是另外寫一個房間住吧?!?/br> 風雪點頭:“隨你?!?/br> “我去柜臺問一下柜員,如果隔間是空房的話,我就住隔間?!?/br> 顧銘低聲說了一句,安靜退出房間,順手把門帶上。 這過程中,風雪非常平靜,甚至都沒去看他。只是那細長的睫毛偶會閃過悸動,想來她的心情也異常復雜。 顧銘出了門,卻并未急著去寫房間,在門口靜站了一小會。 “顧銘!你怎么可以這么過分??!” 顧銘站著,忽然聽到屋內傳出撕心裂肺的哭聲。 風雪哭了,是放聲的嚎哭,不再是無聲的落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