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自私
這一次,文雅的態度果決了,不再猶豫或遲疑,抬眼,語氣堅定地說:“鄭老師,謝謝你的關心,這事是我自己的過失,與別人沒有任何關系?!?/br> 說完,安靜鞠躬,轉而向教室后排走去,步子輕快,再無半點滯塞。 這會的她,不再嬌弱或病態,反倒落落大方,透著一分爽快的美感。 鄭繪不再追究此事,開始說這次期中考試的總結。大抵是說—— 本班顧銘依舊拿到語文和數學的單科最高分,值得班上同學學習,但三科總分依舊不及一班的陽珊、邵麗,需要惡補英語。同時表揚上次月考墊底的李盈和夏小勤,這個月里,他們的成績有一定提升,雖然仍處班級下游,但無可厚非。這里邊,顧銘有不可否決的功勞; 除開顧銘外的話題,也提到陸思、李燦、李奇,這三人的成績往前邊追趕了不少,距離陽珊、邵麗越來越近了; 許成語也是一個重點表揚對象,他住院一個星期的情況下,三科成績還在年級上游,如果政史的成績可觀,有機會考入前十; 此外,楊雷,萬澗二人遭到嚴厲批評,雖然總成績還沒出來,但他們倆成為班級墊底也差不多成了板上釘釘之事。 這一說,便是幾十分鐘,眼看著第一節晚自習快結束了,她終于止住話匣,慢慢收尾。 “最后,我說一下放假的事情,這次月假加上五一的假期,從四月三十號開始,到五月七號結束,當天有晚自習。放假期間不要只顧休息與玩耍,各科假期作業需按時完成。這段時間天氣轉熱,注意防暑,不要在露天下玩太久,更不要去河里洗澡,注意自身安全,是對自己、父母、學校、社會的最大負責。 補充一點,返校第一時間提交假期作業。五月八號全天沒課,上午在大cao場召開全校半期總結會議,下午會補辦青年節的一系列娛樂活動,晚上我也會組織一些慶?;顒?。 好了,這里預祝大家五一快樂,青年節快樂?!?/br> 說完,轉身抬步往外邊走,臉頰依舊板得老緊,估摸著是急著處理一大堆教學工作。 這漫長的演講時間里,顧銘沒心思去聽。一方面是不解李奇的古怪舉動,另一方面是有一雙冷漠的眸子,時刻鎖著自己,寒意彌漫。 ——很奇怪,李奇起身為我開脫時,話中存在漏洞,如果萬澗有心,他完全可以起身反駁,到時我百口莫辯,原形畢露??伤珱]有這么做,一直安靜看著我,眼中有不加掩飾的敵意,我甚至不懷疑他此刻想在我臉上狠狠踩兩下,不知他為何不直接借刀殺人。 下課后,顧銘以為萬澗會來找自己,靜坐兩分鐘,見他并無動靜,便將此事放下。轉而看向李奇,低聲問:“你剛才為什么要幫我開脫?!?/br> 李奇快速比劃手勢,大概是怕身后的文雅聽到,示意出去說。 兩人到走廊,李奇凝著雙目環顧四周,確定沒人偷聽后,這才低聲解釋道:“我剛才看你的表情,知道你心里不接受文雅的掩護,想不打自招??墒?,你以為認錯后挨幾下棍子就完事了? 不對,事情遠沒有這么簡單。如果你招供了,這件事的性質就完全變了。以我對鄭老師的理解,你會受罰,甚至是記過,最后還得補償文雅的獎學金。你煞費苦心去報復她,難道想看這種結果? 我心里并不茍同你的下作手法,但無可否認,文雅該受一些懲罰。作為風雪的朋友,我有必要為她鳴不平,所以我制止了你?!?/br> ——首先,不打自招是指無意中說出自己干的壞事,完全不合符當時的情景;其次,招供是指犯人承認自己的罪行。出塵端莊的李奇妹子啊,你好歹是年級前十的優生,用詞能不能準確一點?從口無遮攔到不打自招,再聊下去,不知道還會冒出什么有意思的成語。 顧銘不動聲色地點點頭,并未點破這些語病。思忖她話里的道理后,忽而釋然了,微笑道:“我懂了,謝謝你,李奇。小雪能有你這么一個朋友,挺幸運的?!?/br> 李奇搖頭否認:“其實我和風雪只是普通朋友,或許你沒發現,我叫她一直是叫名字,從未叫過‘小雪’這樣親昵的稱呼,因為彼此關系還沒那么親近。我在意她,可能是我的朋友比較少吧,一只手便能數過來?!?/br> 顧銘一愣,覺得這人的說法好有意思,忍不住多看她兩眼,旋即笑道:“我們多少也算個同桌,說不得也算普通朋友。你幫我,我記得,有機會定然償還。投桃報李,滴水涌泉,這些道理我還是懂的,所以你不用將這些事扯到小雪頭上?!?/br> “等我有麻煩的時候再找你,算公平交易。朋友之類的話就不要提了,我不需要異性朋友,至少目前不需要,等我什么時候需要了,再問你做不做我朋友?!?/br> 李奇說了一段邏輯清晰,聽起來卻相當復雜的話,不再逗留,腳步輕踏,便回了教室。 ——這些女生,一個個的都這么古怪的嗎? 顧銘靜站一小會,待上課鈴響后,轉身回教室。卻在門口撞到萬澗,他手頭有張小紙條,徑直走來,沉默著將其塞過來。 顧銘能從他身上感覺到騰騰殺氣,但沒多問,這種場景也不需要言語交流,抬手接過紙條,與之錯身而過,往教室里邊走。 回位子坐下,將紙條平整攤開,看了一眼,這樣一張大作業紙上,只寫了四個字。很大,占了半張紙,歪歪斜斜的,很難看:晚上單挑! ——終于忍不住了嗎? 顧銘安靜將紙條撕碎,揉成一團往后邊垃圾桶里丟,完事拍拍手,裝出一副不在乎的樣子。 因為明天放假,今天的晚自習算是給班上同學消遣的,教室鬧哄哄的,聊天,唱歌,決斗乃至是講臺上翻跟頭的,應有盡有。但有一小部分同學秉著平常心,無悲無喜,心如止水,一如既往安靜學習,其中包括李奇。 顧銘心緒很亂,想找人聊天,誤以為這位出塵的同桌樂意奉陪,怎知碰了一鼻子灰。先后兩次搭話,都換來一臉的嫌棄。 這樣愉快的氛圍,對大部分同學來說,時間過的很快,可對無所事事的顧銘而言,有些煎熬。 百無聊賴時,腦袋里忽然浮出一個大膽的想法,很無恥,很下作,但存在一定可行性。 思慮良久之后,終于狠狠一咬牙,猛然回頭,斜坐著看向文雅,見她安靜看書,沒注意自己。 “能聊兩句嗎?”顧銘把話音壓得很低,試探性地說了一句,等待這人反應。 ——平日里,這樣說話她肯定能聽見,但今日不同,教室太嘈雜,她能不能聽到是個未知數。如果她聽到了,便無恥地說下去。反之,就算了。 顧銘如此想著,靜等了兩秒,見她沒抬頭,便準備轉身時,她卻出聲了:“你想和我聊什么?” “你先等等?!?/br> 顧銘隨口應了一句,感覺身子有點發麻,動作變得不自然,畢竟要這樣明著干丟人現眼的事情。 往抽屜里翻了一下,想找一張紙出來,但又想到這是風雪的位子,不能亂撕本子。便想繞回自己的位子,但李奇靜坐著不讓路,便很瀟灑地翻桌子過去。 顧銘坐好后,從抽屜里抓個本子,隨便撕一張紙,狠心寫:你不是說我讓你做任何事情都答應嗎。我現在要你叫萬澗別管我們之間的事,話說在前頭,我的報復之心遠沒有泯滅,這事做不做隨你。 文雅接到紙條后,甚至沒有思考,直接寫:好! 順手將紙條遞過來時,又發現不太對,趕緊收回去,補充:那你愿意原諒我嗎? 顧銘面色冷漠,寫:陌生人,請你現實一點,我怎么可能原諒你? 寫完之后,再往桌面一撐,又翻回自己位子。 靜坐數十分鐘后,下自習的鈴聲終于響了,班上同學們懷揣激動的心情,陸續往外邊走。 楊雷走之前叫過顧銘,被隨意忽悠走了。 萬澗冷著臉往外邊走時,又被文雅叫住了。 兩分鐘后,教室里只剩四個人,顧銘,李奇,文雅,萬澗。 “你要干什么?”萬澗不解,這話問的不是文雅,而是顧銘。 顧銘早已狠下心來,直接別過頭去,不作解釋。 “萬、萬澗……你能不管我和顧銘之間的事嗎?”這時,文雅終于鼓起勇氣,對著萬澗低聲說了一句。 萬澗愣住了,片刻后又笑了,沒有猖獗的笑聲,只有慘烈的笑臉,他激動說道:“小雅啊,你知道你這句話有多自私嗎?三年前,你對我說,你不是故意的,是你mama逼你的。簡單一句解釋,便頭也不回地走了,你不知道當時的我是怎樣的悲傷。而那一年,我們都只有十一歲。 我以為遠離這個城市,遠離這個學校,就能忘了這里,爾后不苦不痛??墒?,我很快發現,事實不是這樣,我還是忍不住惦記你,回想你無助而絕望的樣子,還想如當日一樣,再度站在你的前面。保護你,安慰你,為你承受鞭撻與唾罵。 所以,我第一次忤逆我爸的權威,先后做過兩次瘋狂之事,我爸怕我真的做出傻事來,才同意我轉學回來。 我只想默默看著你,不讓你受欺負便心滿意足。 而今天,你居然對我說這樣的話…… 三年前,你說是你mama逼你的,我可以理解;三年后的今天呢,你要我如何去理解……就因為顧銘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