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對聯
“你祈禱你的雷爺早點回來就好,他們倆是翻墻出校,被查到鐵定記大過。我呢,最多就是幫忙隱瞞了一下,被責備幾句就沒事了?!标懰家呀浵肭宄?,決定要幫忙,也愿意承擔風險。 話說清楚了,陸思抬步就走,李燦在后邊跟著,與顧銘錯身過去時,還不忘做一個兇惡的鬼臉。 顧銘在原地愣了好一會,忽然發現這種被人晾著的感覺微涼,不太舒服。不過,男生嘛,總有臉皮厚的時候,懶得去管陸思大美女待不待見自己,三兩步就跟了上去。 跟顧銘意料的差不多,從排隊到盛飯再到回教室的一路上,陸思一句話都沒說。 如果只是這種略顯尷尬的安靜,顧銘還覺得沒所謂??墒抢顮N又丑又兇還嘴欠,這一路沒少找顧銘的茬,盡說些挖苦人的話。也虧得顧銘此刻心思不再她身上,擔心著楊雷,不然非得罵死她。 晚飯后,顧銘獻殷情,強烈要求幫陸思大美女洗碗,被冷漠拒絕了。她的說法是:“不給你洗,誰知道你能不能洗干凈?!?/br> 瞧著陸思大步出去的背影,顧銘忍不住自語:“就算不讓我幫洗,也別把我晾著啊。而且,說好的以后幫我洗碗來著,當時信誓旦旦的許諾,這么快就忘記了?” 顧銘苦笑著,決定暫時回避一下陸思大美女,打算等她走遠一點后,再去走廊邊上的洗臺洗碗。心頭計算著時間,覺得差不多了,起身,欲出門。 “顧銘,如果你討厭洗餐具,我可以幫你洗?!鳖欍懷暱慈?,就在隔自己兩個位子遠的座位上,羞怯的女孩低著頭說道。 ——說話的是文雅。 “what?”顧銘被驚的不輕,一時慌亂,順口就飚出一句英語。 文雅的面頰一下就漲紅,呼吸變得異常急促,足足兩秒才鼓起勇氣說:“ihelpyouwashyourdishes.” 顧銘無語,剛才自己說英語是慌了,這人怎么就一本正經地回了一大串字母?顧銘英語不行,聽不懂,但能猜到什么意思,用所有人都能聽懂的漢語說:“文雅同學,謝謝你的好意,洗個碗而已,我自己能搞定?!?/br> 瞧見文雅再度坐下,將頭埋在課桌上,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顧銘覺得可能自己又做錯什么事情了?;瘟嘶文X袋,想不明白,干脆就不去想,準備出門。 恰巧,陸思洗完餐具回來了,對著顧銘伸手:“餐具拿來?!?/br> “不、不是……”顧銘苦笑著說:“你不是不幫我洗嗎?” “我剛才出門急,把這事忘了?!标懰茧S口就回答。 顧銘覺得頭大,用極快的語速回答:“洗碗又不是多麻煩的事情你忘記了就算了今天我自己洗不麻煩你?!?/br> 說完,顧銘一溜煙跑往外跑,出門前不忘回頭看了一眼。文雅埋在桌上的頭稍微抬起了一點,能看見她的額頭和眼睛,好像很疑惑。陸思站著沒動,也是一臉莫名其妙的表情。 洗臺洗餐具時,顧銘就在想,又不是草長鶯飛的三月,自己也沒去踏青,遑論踩什么桃花枝。 回教室后,顧銘瞧見文雅和陸思都異常寧靜,在寫作業,夾在她們中間位子的李燦似乎也嗅到了奇怪的味道,一臉怪異。 顧銘佯裝沒看到,不動聲色地坐下。他和這些女生不同,沒那么多作業寫,此刻沒事做,就翻出一個作業本,在上邊慢慢畫畫。 很快的,潔凈的作業紙上多出一座山,山上有廟子,山腰有水庫,兩個少年坐在水庫上,抬頭看天。天穹一片混沌,是夜間,零星點在上面的筆墨不是大雁,而是星辰。 顧銘本就不懂美術,畫不出精美的風景畫,只能用簡單線條勾畫一個大致圖案?;蛘哒f,這連簡筆畫都不算,是旁人看不懂,只有顧銘本人才能看懂的意會畫。 整個畫畫過程,也就三兩分鐘,顧銘再無事做,就干坐著發呆。 無聊之時,時間過的就是如此的慢。 驀然的,有聲音傳來,聲線不像陸思那般清越爽快,也不像文雅那般文靜柔弱,略顯嘶啞,但更多的是柔美,形象的比喻是,星夜螢火。她說:“你畫的你和楊雷?” 顧銘抬眼,看清了說話的人,是風雪。之前都沒認真聽她的聲音,沒覺得出奇,因為剛才在發呆,突兀闖入的聲音反而純粹,顧銘第一次覺得這人的聲音異常好聽。 顧銘不喜歡風雪,甚至說是討厭。哪怕此刻被她優美的螢火聲線驚到,也并不覺得欣喜,板著臉說:“有完沒……”最后一個“完”字還沒出口,又想起之前自己和陸思說過的話。 ——之前算是對陸思大美女保證過,要心平氣和地和風雪說話?,F在大美女就在旁邊,若我再去兇她,于情于理都是我的不對。 想到這里后,顧銘臉上勉強露出一個難看的笑:“我胡亂畫的,沒什么深意?!?/br> “不對,兩條顯粗的曲線是一座山,山上的簡筆矩形是旅社或者廟宇,山腰的三條平行線是觀望臺或水庫,橫線上的兩個小點,是人。上邊,混亂的線條表示混沌或黑暗,交錯線條中的小點,是星星或者許愿燈。所以,這幅畫是兩個少年在半山觀望星辰的畫面。因為線條太過簡陋,沒觀賞性,若稍微加工一下,就是一卷星河少年圖?!憋L雪用手指一邊跟著圖上的線條滑動,一邊解釋。很神奇的是,她把顧銘心頭所想的畫面幾乎都說了出來。 這一次,顧銘是真的被驚住了,看風雪的眼神變得奇怪,不再如往常那般兇厲,反而略顯柔和:“你怎么看出來的?” “我小時候報過專業的美術班,學到一點東西。我知道,不管怎樣奇怪的畫,或多或少都映著作畫者心中的圖。我會水彩畫和蠟筆畫,當然,畫工不是很好。如果你想看這幅畫加工潤色后的畫面,我可以幫你畫出來?!憋L雪低聲說著,她的話音中沒有半點炫耀,只有自信。 原本,顧銘只是畫著玩玩,并沒多想,但此刻他被風雪說的心動了,想看這幅畫加工后的樣子。不過,心有顧慮,總覺得忽然就跟風雪搭上關系,不對。 “呃,我對藝術欣賞一竅不通,加工之類的就免了。不過,謝謝你?!鳖欍懰妓髦?,選擇拒絕。 風雪眨了眨眼,問:“你謝我什么?” 顧銘沉聲說:“謝謝你愿意幫我畫,也謝謝你能看懂我胡亂畫的東西?,F在,我開始相信你了,我覺得,告發我的人不是你。我為我之前的粗魯舉動像你道歉。不過,我可不會說‘對不起’三個字。以上!希望你能原諒我?!?/br> “沒有,其實我最開始也有做的不對的地方。我不知道你和楊雷的關系,也不該收你們的紙條,看你們的對話。其實,自習課寫紙條,在班上是司空見慣的事情,沒人多管。那時候我只是心情不好,見你們那么開心,找你們的茬。 就如同你和陸思說的,過分也有先后順序,是我先做了過分的事情,你才會做出相應的反應。你不用和我說對不起,該說這三個字的人是我。對不起,顧銘,請你原諒我?!?/br> 風雪很開心,宛如搬掉了壓在心頭的大石頭,如釋重負,此刻說起話來,聲線更加柔美動人。 顧銘算是重新認識了一次這個女生,承認她本人和她之前給人的第一印象完全不同,是個知書達理溫柔典雅的女孩。能有這樣一個朋友,的確不錯。 “顧銘,既然你愿意原諒我,應該能和我成為朋友吧。我很喜歡文字藝術,也自以為是覺得自己很厲害,直到那天讀了你的作文,我才明白天外有天。我很早以前就想寫一組對聯,只想出了橫批和上聯,至于下聯,無論我怎樣去想都不對,要么對仗不夠工整,要么意境出現扭曲。這事讓我很困擾,你能幫我填一下下聯嗎?” 風雪低眉斂目,顯得憂郁,根由卻是自己所寫的對聯。 顧銘的確懂對聯,但也僅僅是懂,自知深度不夠,此刻風雪提起,他沒有第一時間答應,只說:“我可以嘗試一下,并不保證能填好?!?/br> 風雪開心地點頭,然后轉回去,在本子上快速書寫,不一會兒,就把整個本子遞了過來。 顧銘接過,仔細看了一眼,這個本子已經寫了一大半,不知前面的內容,有些好奇,但未經主人同意,不能亂翻。直接看這一頁寫的內容:“橫批:風雪彼岸。上聯:冬雪夏雨,晨霧暮霜,橙光破云,百川逆流昭星運?!?/br> 顧銘皺了皺眉,只看一眼就瞧出這幅對聯的難度,低聲說:“橫批,風雪彼岸。風雪本身是自然景象,呃……抱歉,并非說你名字。這里的風雪應該是分開的風和雪,分別對應上下兩聯,彼岸很多時候指輪回。橫批的意思很簡單,拆開解釋,風和雪的無盡輪回。上聯,用朝暮與季節的變化,分別詮釋雪的各種形態,它不僅是雪,還可以是霜是霧,也可以是云是雨,最后一句百川逆流昭星運,暗喻滾滾長河無止,仿佛早已冥冥所指,星運指星軌運作,古時星象演算中,星軌可指命數?!?/br> 風雪欣喜,因為顧銘說的全是對的,解釋沒有半點瑕疵。所以,她以為顧銘能寫出下聯。 可是,事與愿違,顧銘很遺憾地搖頭,道:“這種難度的對聯,我想不出下聯?!?/br>